前几年,大学同学传言:当年上下铺的兄弟牙口不敌当年,出去赴宴应酬,手下总要吩咐厨房,饭菜煮软点。我笑他领导当得矫情。岂料我如今也深陷衰老门:
老态很诡异,它步步为营。于我,先从顶上开始。头上青丝稀疏灰白,发迹线慢慢丢城失地,一日照镜,才发现顶上反光,貌似台湾主持人凌峰,聪明绝顶, 全是"智慧"。更可气的是:头发颓废,眉毛耳毛加鼻毛却长势良好。难怪作医生的父亲说,衰老的体征之一是体毛该张的不长,不该长的疯长。
年轻时,我胃口好,人称“大胃·科波菲尔”。我下井采煤,粮食定量每月多达54斤,还不够吃。中午,我一份肉,一份蔬菜,半斤饭,满满一大瓷缸,吃完再买一个4两白糖馒头,或一个2两白糖大包来填牙缝。我胃不光大,且好用。我嚼炸蚕豆从不吐壳,胃里自带钢磨。现在,我稍放纵了嘴,胃就咕哝。
小时候,我以难得入厕小解著称,众人去得千百遍,我自岿然不动。现在每夜睡得酣畅淋漓时,却不得不睡眼惺忪去小解。近来,牙也疏松起来,中午在单位用餐后,得找地方悄悄用牙线剔牙。
除了体征的变化,记忆力也衰退:近事遗忘。重要文件刚一放就找不到,妻子干脆剥夺了我存放重要物品的权利。平时,我尽量把东西分类放在固定的地方,想不起放哪里,用逻辑推理,笔不见了,去文具盒里找。有时逻辑推理并不好用,那天我把笔夹在耳朵上,写字时满世界“骑驴找驴”!
自己看自己,不觉老态悄然上身。以前,大陆旧友问:“老否?”我敷衍:“乳臭干了些。”最近,微信朋友圈中人吵着嚷着,要我发近照验明正身。看到照片后,无论是幼儿园,小学,中学,知青宣传队,还是大学同学,哪怕潜得再深,也都探出头来吐槽:“岁月者,杀猪刀也!”众人怀念昔日帅哥,为我一头青丝扼腕,非以头发论英雄不可。我安慰大家,说头发少理发师会打折,洗发护发那一块也省下不少银子,可任凭怎么解释,众人就是不买账。
村上春树说:“人是瞬间变老。”衰老不期而至,面对老态我循了心理学上的几大步骤:先否认,后愤怒,再到抱怨,最后到接受。虽生死无法掌控,但可以决定如何生活。我坚持12字方针,“心态好,迈开腿,常查体,管住嘴。”将每天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度过。
庆幸的是,上帝关了门,又开了一扇窗。去年,我从多伦多公立高中退休来到温哥华,又应聘到某公立高中教书,开启了第二春。
我顶上光亮,生活在年轻人中间,不觉得老。早上,我和学生在学校篮球馆打球。课余,我们分享社交媒体的运用,聊人工智能新宠ChatGPT。同时,我不断学习各种教育软件。更有意义的是,我发挥余热,帮助学生进步。今夏开学,我信箱里出现一张卡片,上书:“张先生,特教班的学生想你!”
希腊哲学家西塞罗认为:“生命的每一阶段都各有特色;童年的稚弱、青年的激情、中年的稳健、老年的睿智——都有某种自然优势,人们应当适宜地利用这种优势。”
心态决定年龄。老已至,我们当理性地积极面对。衰老不可抗拒,但可延缓。大陆曾流行口号:“工作着是美丽的”。而且,工作也可以延迟衰老。巴顿将军有言:“老兵不死,只会凋谢”。我热爱教书育人,工作就是我延缓凋谢的保鲜剂。
我也是拿着退休金,同时还工作。但要工作的轻松愉快,不能累了
當年夢裡國,今日故鄉土。
夏月昨剛圓,秋風今又顧。
葉黃吹道邊,楓赤艷一路。
即興引高吭,隨車傳千處。
不是巴顿将军。
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