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在加拿大当教师,不少人称赞。其实,回首求职路,我不光过五关斩六将,更走过麦城!”
二十三年前,我携妻女”闯关东“,北漂加拿大。之所以离乡背井,一怪围城效应,二怪我接受信息时,总是选择性聆听,选择性记忆。当时,加拿大友人告知:加拿大,艰难大,坚持下来必出头。更有朋友寄来《多伦多星报》报道,记一位中国移民成功之路。朋友批阅:”又一华人奋斗成功的佐证!“可惜,我仅选择记住了成功二字。夜读丘吉尔,一段金句又映入眼帘,大意是:少不开拓缺血性,老不保守缺头脑。我将其选择性释义为,出国开拓正当时!
办出国公证时,听说我已年逾四十,公证员头摇货郎鼓,我却自认做足吃苦准备:去停尸房扛死尸都行!到了加拿大,才发现想象与现实并不总是一回事。且不说摸不清停尸房在何方,光是加拿大经验这条就断了我的念想:即使在中国,我最贴近的相关经验不过是给爷爷穿寿衣。
人民币和加币的比值一比七,眼瞅坐吃山空,亲戚朋友那里借来的钱以七倍速耗尽,妻子急忙放下教师兼记者的身段,去华人制衣厂操起笤帚扫布头。得知西人厨具厂招工,正好在妻子制衣厂隔壁,我寻思:”每天打完工正好夫妻双双把家还“。岂知第一天上工就走麦城:砂纸打磨不锈钢厨具要顺着一个方向,否则不光亮。我不知道,上去就是一阵龙飞凤舞乱打磨,华人工友一把摁住我:”得,您还是别给我们添活儿吧。。。“我灰头土脸,一天之内自行了断打工生涯,连那天的工资也由妻子带领。
麦城归来我寻思:不能拿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拼,得做回教师的本行。我原在国内师范教英语,在加拿大,不大可能让黄皮肤中国人教本地人英语。于是,我去约克大学教育系攻硕,准备日后教数学。硬着头皮,我选修了中学数学教学法。班上除我之外,都是高中数学教师。我白天在一元店打工,晚上恶补数学。班上讨论时,我一副沉默是金的打头,偶尔发发言,但都避开英语中的数学术语,”高屋建瓴“谈宏观数学,抬出培根名句”数学使人精确“,应付过关。文革中,我随知青文艺宣传队送戏到田间,队里弹扬琴的姑娘虚有其名,齐奏时弹得震天响,独奏时却”窃窃私语“,两手重重举起,轻轻放下。课堂上,我有点像扬琴姑娘。。。
想当年,我本学霸。小学时,语文老师让大家总结中心思想,众同学败下阵去后,我总是不负众望,准确给出标准答案。没想到,我竟秒变学草,只好不耻下问。晚上下课,大雪纷飞,北风呼啸。瞅见一金发女同学等地铁,我假装邂逅,跟着上了地铁,问了一路数学问题。金发不知是计,一路耐心施教,地铁过了一站又一站,直到金发下车,我才倒回来,跳上空无一人的地铁,趁着夜色往家赶,一边赶,一边伴随着地铁报站的阵阵铃声,挥笔记下金发女郎的教诲。。。
三年后,我终于拿到教师证,只身北上,到偏远的原住民保留地高中任教,两年后不耐寂寞,败回多伦多。回来后,我拼命啃数学,应聘于华人办的五湖学院,前往南京办学点教微积分。拍板要我的白人校长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用中文教哦!“我暗地嘀咕:”用中文?我还不知道那些数学术语咋说!“
去了南京,我头顶外教光环,但又能操一口地道中文,跟本地数学教师同坐一办公室,实在尴尬,也没人和我切磋数学。我废寝忘食,熬更守夜,拿出当年大学英语专业的本事,把英文微积分教材当精读教材,先词汇后语法,翻来覆去掰开揉碎,讲解时现炒现卖,并且用投射仪直接把课本投射到屏幕,以免板书演算出错。幸亏学生不大提问:按规定,我用英语教学,学生用英语提问,学生大多知英语之难而退。一天,我竟发现一个秘密:每天放学后,学校派有数学老师,重新用中文给学生补课。自从我70年代上讲台以来,这是我最不堪的教学经历!
时光荏苒,我已在多伦多及温哥华高中任教多年。回首往事,当年败走麦城的情形历历在目,时刻鞭策着我。每当以为阳光和辉煌一直会亲吻自己的时候,我就想起走过的一座座麦城,束束阳光彷佛变成了闪闪发光的耻辱柱。
不知是不是公务员编制?
通过面相,十几年前,一个中国留学生问我,我的前途留学欧洲在哪里?我说你是一个会考试的料,因为TA的面相告诉了我。
于是就设计一条人生路,9年之后TA成了公务员,每年上班不到200天,每天也就5个小时,工钱还不低,永不失业。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