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回想挥汗如雨的马拉松征程的时候,在那一个个26.2英里的长跑中,随着里程碑不断地甩在了身后面,我想的最多的不是我在跑,而是儿子的成长,一英里又一英里的路,似乎是一年又一年,我一边跑,一边回忆,眼前就活灵灵地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在儿子两岁左右的一个星期天里,我和爱人带他去看北京国际马拉松。那会儿,跑马拉松的人远没有今天这么多,但看的人一点不比今天少。
那会儿,我们不知道跑马拉松的有专业和业余之分,统称他们为马拉松选手。看,马拉松选手跑过来了,像一阵风的刮过去,后面的人又接连不断的跑来...。
儿子好奇的大声问我,“爸--爸--,为什么你不去跑马拉松呀?你还说你爱跑步呢!”
10个月后,儿子和他姥姥来美国了。原来,一家人都在做他的工作。姥姥用软的办法说,看,你爸爸,妈妈都去美国了,就你一个留在国内他们也不放心啊,走,跟我去美国旅游,你觉得不好,咱们再回来。舅舅用硬的办法,你不去就揍你,不带你出去玩了。学校的老师这会儿也严肃地说,爸爸妈妈想你,你应该去,看多少人想去还没有机会呢。不管他愿不愿意,班上给他开了欢送会。就这样,他说,去试试看吧!
一来美国后,朋友就带我去了教会。教会是神的殿堂,教会的歌声和圣经如春风,把像“冰”一样坚硬的我的内心融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不知不觉地和那些基督徒走近了,受洗成了基督徒。儿子吗。和我一起去教会,和我一起读圣经。刚去教会时,到我肩膀高,现在超过我一头。教会的成员流动性很大,老的成员走了,新的来了,在流动中无形的让儿子也成了元老,他自豪地说,咱这是罗卜不大长在背(辈)上,人不大辈大。哈哈!就是这个小罗卜,在他人生重大转折的时候,也受洗成了基督徒。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来美的孩子大都经历过打工。儿子要打工也是受我的影响。
从J1 签证转成H1后,要交税了。周六我就去一家超市去打工。儿子看着也坐不住了,嚷着要去打工。先是到一家中餐馆刷碗。他说我从来没有刷过这么多的碗碟,真是把我下辈子的碗都刷了。有一次晚上去接他,还没有干完。我去了一看,心里大为不快。老板心真黑呀,让一个孩子干这么多!这或许是二个大人的工作量。儿子不怕吃苦,10岁时就跟着我在雪地天跑5000米,今天,我所见的,这哪里是锻炼呀,简直是摧残。可儿子说,我受得了!你们不是常跟我讲……。无论如何,我打电话把这份工给辞了。紧接着,又在我打工的超市旁的餐馆,给他找到一个服务生的工作。此刻我想,如果不出国,儿子会在干什么?就说和他在国内的同学们比吧,他们有要打工的愿望吗?真没想到,我打工,儿子也和我一样要打工!那些年我和爱人经历的辛苦儿子都看在眼里,让他早早地懂事。于今回想起来真如同跑在一场马拉松的途中,你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有拼命向前....。
过圣诞节时和国内通电话。问候了爷爷,老爷,姑姑,舅舅之后,就是问爸爸妈妈小时候过年的情况。我和爱人时常回忆起早年时的经历,我去插队,她去当兵。就如同红灯记中,李铁梅听奶奶诉说革命家史一般。儿子庆幸没有遇到那么动荡的年代,在美国功课也不像国内那么多,课外活动丰富多彩,又有那么多电脑游戏,朋友也多起来了,他开始喜欢美国。
终于拿到了绿卡,儿子也可以办社会安全号了。快五年了,他长得比我都高。上高中了,打工也打了好几年。儿子大了,变的沉稳,似乎不像小时候那么爱说爱笑。
记得我们父子间有一段对话,谁先问谁的记不清了,意思是,“爸爸,你18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我答道,“68年,我去插队了”,他又问,“那我爷爷在18岁时呢”?我告诉他,“爷爷去延安了,因为日本鬼子打来了”。奥奥。我反问他,18岁时你将干什么呢?你想过吗?儿子说,我该是在上大学吧!我说,是呀,你赶上好时候了。那段对话之后,我又谈起我这一生一个很大的遗憾是没有军旅生涯,你妈妈当过十二年兵,我真羡慕有当兵的经历。还好,我上北大时,有军训的经历。但军训怎么也比不了当兵啊!瞧你,上大学时,还不选门军训课?有吗?
儿子小时候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特别爱舞刀弄棒,家里的武器玩具应有尽有。每个月的“军费”开支很大,好不容易把他的爱好转移到电子游戏上来,我又出国了。他妈妈管他生得那个气啊,有一段时候为了玩电子游戏和他妈妈都不说话了。
儿子上大学后,功课再多,也不忘玩电子游戏。有一天,突然跟我和我爱人郑重宣布:我要加入US Army!
这个时候伊拉克的战争阴云密布,战争随时都能爆发。他已经上完大学一年级。他说,我已经决定了。问过学校,可以为我保留学籍。我们虽然觉得震惊,但也不能阻拦他。以前说得那么多,总不能是空话吧?看来平时父母说的话,不知不觉之中,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没等我问他为什么要去Army,他到先说起来了,你不是想当兵,没有机会吗?我来替你实现!
就这样,在布什总统发布战争令的第二天,他和Army正式签了字。于是就集中到Virginia的一个基地训练,半年后被派往伊拉克前线。在这半年的训练中,艰苦不艰苦咱不说,就这个要上前钱,让不少人打了推堂鼓,理由很简单,血压高了不能去,体检不合格不能去。没人强迫你去呀。都是自愿的。儿子说,在他的战友中有很多来自美国军人的家庭。他们的前辈有的也打过日本鬼子。别跟我扯什么正义非正义的,现在是国家在召唤!要是在中国,我也会去当兵,我也要上前线。在此期间,我也听到不少朋友的质疑,“你疯了,让儿子去当兵?又不是没有绿卡”。我跟他们讲,有绿卡是能当兵先决条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朋友说,“你这个当爹的是干什么吃的?你就不会阻拦啊?”哎!人各有志呀!
对儿子当兵的事,我是真没想到。后来跟儿子提起这些事,他说,我明白别人说那些话的意思,是要我当逃兵,当逃兵,那我就不是你的儿子。
有意思的是,在伊拉克前线的一年中,凡外国人能为美国战斗的,都能很快地入籍。他的很多来自南美的战友都宣誓入籍,就像中国军人的“火钱入党”一样,他反而没有申请。这会儿到是他的战友们奇怪了,为什么?“我就是为了要有这样的经历”。
我的当兵的梦想,在儿子身上实现了。不过,不是当了解放军,而是当了美国兵。我们全家就一直瞒着他爷爷,那个老布尔什维克。在他活着时候,不曾知道他的孙子当了美国兵。
今天在美国的华人二代,大都把当“医生”和当“律师”的看成是最好的出路。而从军是绝对是少之又少。在美国,我从事生物医学研究,他妈妈在国内也是北京大医院的主任医师。都希望儿子能从事科学有关的事业。可他对医学生物学不感兴趣,爱玩电子游戏,就学了电脑。想想看,我们来美国,不就是追求个自由吗?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你想要的,能强加给别人吗?也不对吧。让孩子追求自己的理想,才是可取的态度,也符合我们来美国的初衷呀!这个故事还没有完呢。他毕业后找工作。工作要求有Citizenship
, 他跟公司HR的人说,我有参加伊拉克战争的经历,只要我申请就能很快得到。不信?你看吧!果然,他的工作先得到,Citizenship随后就到。而我的Citizenship从申请,到拿到等了四个月。
从军的经历是一种财富,现在儿子自觉地锻炼。由现役军人转入预备役后,每个月一次的,在某个周末的两天训练,基本上都是体能测试和实弹射击。他总能和那些人高马大的白人,黑人,墨西哥人战友一争高下,还时不时的得个体能测试第一。可以想见,这个时候儿子心中一定升腾起一种自豪,我是中国军人的后代!
儿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我们父子一直是朋友,今天更是相互促进。看着他狠练体能的劲,我也增加了长跑的距离。16岁时我跑过2万米,现在没费多大劲就恢复跑了同样的距离,并参加了半程马拉松的比赛。可是跑马拉松,以前没有想过。这会儿,心中燃起一种希望。儿子看出我的心思,试探地问我,爸爸,你在65岁之前能跑一个马拉松吗?
人生啊,就是一场场马拉松,只要你心中还有梦想,就不会中途退出。
儿子给我的鼓励比我得了马拉松奖牌都令人高兴!
2012年Big -D马拉松奖牌
儿子说,“爸,以前以为你65岁前,或许能跑一个马拉松,真没想到,65岁前,你已经跑了9个马拉松了,还信誓旦旦的要跑50个马拉松!我相信你能做到。”
从他小学时起,我带他在大雪天跑5000米,到今天儿子鼓励我跑马拉松。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宽慰的是,就像一场马拉松接力赛一样,不知不觉中接力棒就传了下去。
尽管,我前面还有很多的马拉松,还有着柏林,伦敦,波士顿马拉松等待我去,我还会遇到很多的“真没想到”,但是我相信“只要没有倒下,就该继续出发”。
记得和一位马拉松吧的网友讨论,跑一百个马拉松,与带领一百人跑马拉松,那个更难做到?与他的讨论给我启发。这位网友说得对,带领一百个人跑马拉松更有意义。一个人跑再多的马拉松,留下的顶多是吉尼斯纪录,而引领跟多的人跑马拉松能让整个社会充满活力。少年强,则国家强。让我们都行动起来,带领,鼓励你的家人,亲朋好友,去锻炼吧。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做到了吗?
我相信有一天,会在世界各地的马拉松终点线,遇到越来越多马拉松网友,“嗨,你好,你也来了,咱们在网上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