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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无故上云台

(2012-11-13 07:41:08) 下一个

朕手下有云台二十八将,个个顶盔贯甲,都会使钩镰枪双刃戟。

这个金绿相间的三矛钩子叫邓禹。它个头最大,在去年残夏的狗鱼大战中为朕屡立奇功。和邓禹长得一样只是比它小一号的叫吴汉。俩礼拜前,吴汉刚为朕钓起一条4磅朝上的大胖鲈鱼。可惜前天吴汉卡在水底石头上壮烈殉国了。麒派名剧《斩经堂》,也叫《吴汉杀妻》,说吴汉本是忠良之后,却娶了逆贼王莽的女儿,后来刘秀起兵,吴汉也杀妻起义。朕的吴汉没妻可杀,于是自挂东南枝。朕悲痛之中一口气又买了四个吴汉,希望它们学习先辈,早日立功。

这个浅绿的叫岑彭。日前朕曾用它连甩三竿,连钓三条2磅左右的小嘴鲈鱼,鲈鱼在水面翻腾的辟里啪啦之声犹在耳侧。它本来不叫岑彭,叫耿弇,不过朕决定把耿弇之名改赐给一个红头白尾的了。那个红头耿弇为朕钓到过一条超大狗鱼,可当时朕一激动忘了松轴,关键时刻敌人脱钩跑了,令朕痛不欲生。当年讨伐张步,耿弇曾中箭负伤,部下劝他息兵,耿弇言道:“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等刘秀驾到的时候,耿弇已击溃张步。刘秀赞曰:“有志者事竟成也!”朕是希望朕的耿弇也能有志者事竟成。

朕手上这根竿,不在二十八将之列。对,先生您猜着了,它叫严子陵。当年朕三下杭州,去过一次富春江边的严子陵钓台。山上林木郁葱,山下碧水悠悠。钓台很奇怪地设在看似离水无限远的半山。还有许多今人新立的书法石碑,石碑上刻着历代歌咏严子陵的诗文,全是好话。其实对严子陵,历代文人分歧极大,既有“汉包六合网英豪,一个冥鸿惜羽毛。世祖功臣三十六,云台争似钓台高”(范仲淹),“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往来有愧先生德,特地通宵过钓台”(李清照),也有“客星何补汉中兴?空有清风冷似冰。早遣阿瞒移汉鼎,人间何处有严陵”(杨万里),“志士栖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负初心。不须更说严光辈,直自巢由错到今”(陆游)。

批评严子陵没责任感的诗人大多处在国家危亡时候,比如晚唐,比如南宋,是要借古喻今。不过他们忘了严子陵归隐是在光武中兴,这和姜子牙、诸葛亮不太一样。姜子牙、诸葛亮是要在乱世中雪中送炭,严子陵是不想在盛世里锦上添花。而所谓“渭水钓利,桐江钓名”的说法,却实在是小人之心的官场厚黑学,翻案文章作到恶心,就像贾母说的:“编这样书的,有一等妒人家富贵,或有求不遂心,所以编出来污秽人家。再一等,他自己看了这些书看魔了,他也想一个佳人,所以编了出来取乐”。对于所谓严子陵反穿皮袄是作秀的说法,戴昺说:“赤伏君王访旧游,富春男子只羊裘。一竿本为逃名去,何意虚名上钓钩”。

依朕看,严子陵就是不喜欢当官,就是喜欢钓鱼,谈不上高风亮节还是沽名钓誉。人各有志,就是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同时也犯不上对别人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还是范成大说得好:“山村朝市两尘埃,邂逅人生有往来。各向此心安处住,钓台无意压云台”。

富春江下游为钱塘江,上游既是新安江,50年代修建的新安江水库,俗称千岛湖。朕也爱钓鱼,住的地方也叫千岛湖,于是就这么勾搭上了严子陵,于是朕的功臣爱将也就名列云台而非凌烟阁。富春江的美,写在吴均的《与朱元思书》里: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朕要钓鱼,经常转悠于山水之间。偶尔也会抬头,看见眼前的风景也很美,就对手中的严子陵说:“先生您看,这儿像不像富春江啊?”严子陵不语,只是微微点头,朕用力一拽 ---- 鱼就上钩了。

正是:云台钓台一肩扛,万壑千山走四方。普天之下长流水,都是朕的富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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