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驴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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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书多你不要欺负我 (四)

(2017-01-02 10:45:36) 下一个

我读书多你不要欺负我 (四)

        本文纯属吹牛。如有雷同,你比我还牛。。。

 

有人不依不饶,说既然不肯老实交待读过什么书,那你大概分享一下读书多是个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可以有,这其实还是个好问题。但说来话长啦,端小板凳来坐好。读书多的感觉么。。。读书多的感觉,就是没啥感觉了。

再举个栗子吧。我在血气方刚之年,读了《金瓶梅》,居然没有出现应该(你懂得)出现的反应。事后想来,怕是以前虽然没有直接读过,但类似的转折亲这里那里地读过不少。所以文字描述对我已没多少提神效用了。当然,请不要怀疑少年的烦恼能力,对图像还是有反应的。只是《金瓶梅》中绣像插图太拙劣,对现代人而言全无美感。曾有过一本《希腊神话xxx》,前面几十页都是精美图片,女神们都是裸体的,让我感觉了好久。。。

这书是一个文化馆干事送的,正当文革风声最紧的年代。这种铁证如山的资产阶级淫秽毒草,他居然从禁书库里翻出来。见到堆在地上封面和页边浸水泡烂了,又大摇大摆地找到已经闲赋无事可干的裱画匠,修补装订整齐。再带到我家,公然腐蚀毒害革命接班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英雄也!从此我就服文化馆人最牛。算来那时韩寒还是个未熟卵泡。但说道几十年后,韩仁均能将方方面面环环节节都搞定,让半文盲儿子得作文大赛头奖的奇迹,一点也不觉震惊。因为我坚信,天下事难不倒文化馆干部!

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列位应记得改开之初,本着美术鉴赏的高尚名义,出了无数“世界名画”幻灯图片画册之类。一阵狂轰乱炸之后,突然发现对白种女人的裸体又没感觉了。以后数次陪领导到维加斯看秀,数次验证了这一点。又来了又来了,好好地怀疑什么取向问题!毕竟我对黄种、特别是亚洲女性的倩影还是怦然心动的。我们年青的时候个人没有电脑和光碟。听说现在年轻人都在电脑中存了成百上千的A片,还有无数种子。能不能请动一位资深的出来告诉我,你们看了千部日本AV后,是不是面对苍老师的酮体也无反应啦?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仅仅是想比喻一下,书读多了,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地。。。

好吧,前面都算胡扯。感觉一事,本属可有可无的。知道风起于青蘋之末,却说不清是哪一株青蘋。读书,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有本意想不到的书,《吉尔?布拉斯》。书的内容已经不甚了了,但记得当年读了之后就觉得奇怪,怎么这个浪荡子爷们写的书,语言这么温柔婉约的?直到今年才知道是杨绛先生翻译的。是典型的翻译者风格过强盖住了原作者。近年来看《盲眼钟表匠》时,随处可见王道还先生的深厚中文功底。但在这本书的翻译中,王先生炫技过分了。文学色彩太浓的词汇成语,用在严肃的科普作品中,不仅不增色,反而显得轻浮从而降低了可信度说服力。

能读出这种感觉,总算见到一株青蘋开始微微摇头。读书读到的不再是书,而是人。并不是书中的人物,而是书后面的作者。书里的内容和人物,都推后成了次要层次,甚至隐为背景。直接读到的是作者的写作动机目的,手法套路等。书读多了,读个几页,就能清楚:作者为什么为谁写作,他们正在向谁家的窗口唱小夜曲;在和哪一架风车作斗争。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这个太粗俗,换个说法。肉吃多了,未必能吃出哪头猪是喂过瘦肉精的;但书读多了,绝对能看出哪个作者是吃了肥书灵的。。。

作为进化论(演化论)的赞同者,我很晚才读《物种起源》。不得不说,这本书的可读性是差了点。其实进化论的核心价值观,早就在其它书中读到过上百遍了。后来的作者们,表述得更生动,更精炼,还更准确。我再读《物种起源》,看到的是达尔文的性格和脾气。什么地方他自得洋洋,什么地方急于证明;什么地方作武断假定,什么地方含糊其辞。其实在没有现代分子生物学,特别是没有DNA知识时要讲清楚进化论是不太可能的任务。但回头看一看达尔文在那个时代如何自圆其说还是挺有意思的。现代生物类作品,可以读到道金斯的快人快语;威尔逊的神神叨叨(可能和他爹是个作家有关);古尔德的大言炎炎,等等。总之,是一个个作者在前台尽情表演。说的是什么不再重要,读出了作者是怎么思维和怎么表达的,就能了解别人从而了解自己。

我这几天正在用Kindle读Darwin's Cathedral。一来作者有些磨磨叽叽,二来我读得断断续续,忒丧气。就像是泡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放下,再端起来时茶都凉了。这可能是从高强度读书转入低强度时阶段时的不适感;也可能是少年读书和老年读书效率间的落差感。如果是这样,这阅读能力的衰退,真比性功能衰退还要快几分。。。

 

 

小贴士:人类到目前还没有发现阅读的DNA片断,将来可能性也不大。不过也许能找到一个基因,比如说掌管耳廓形状的,有个副作用,就是让耳朵尖的人都偏好读书。。。那还得看姑娘们择婿是不是偏好尖耳朵之男人才能占优遗传下去。。。哈哈哈,别急。人类进化到今天,读书在其中并没做过什么贡献,毕竟大规模地参与阅读才一两百年历史。两百万年后会变异出来一个遗传特征?

 

[BOGOF]朴素的语言和朴素的世界

 (2013-06-20 18:41:50)

 

据说远古时分,世界是朴素的,因为人们相信说出什么就是什么。当古人说出“兔子”的时候,毫不怀疑就是眼前这一只正在奔逃的,逮住就有晚饭,否则挨饿。甚至,巫术相信可以通过说出人或物的名称的方式,将法术的力量直接作用到对象身上。而一些部落人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全名保密于至亲之间,决不能让敌人知晓。这种信念至今在各大宗教里都有传承,比如“称神的名”、“呼佛号”、“念咒语”等等。

 

渐渐地,“兔子”长了翅膀,飞上月亮,问题产生了。古人们开始直觉到,我们说的“兔子”好像并不就是眼前正追着的这一只,也不就是昨天吃掉的那一只,也不定就是月亮上的。对于各种不同毛色、不同大小、不同长相的,我们都叫兔子,而听的人都懂。我们真的“说出”了这个世界吗?是不是有个“实体”“存在”的兔子,既不同于我们眼前的这一只,也不同于我们说出的那个词。从而使我们能够说出和理解“兔子”呢?简单的一只兔子,开始“特性”背后有“本质”,“存在”之上有“存在”了。西方自古希腊高尔吉亚和苏格拉底起,踏上了漫长的“本体论”和“认识论”的探索旅程。

 

差不多的时候,东方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道德经》)。按我今天的解释,就是在说:一旦进入语言思辨的领域,就离开了真实的客观世界了。而对事物的命名,并不是对世界的一个真实描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庄子·齐物论》)这里面三个要素:客观世界、我、以及语言,其中到底是什么个关系?问题被清楚地问了出来。本体论和认识论的萌芽,具体而微。但庄子通常提出这种有深度的问题,其兴趣仅在于挑战辩论对手的智力,自己并不准备回答。即使回答也超不过一句话:莫若以明。这个,作为一种回答,在态度上就不及格。

 

当人们意识到语言和世界的分离,这个世界就变得陌生和诡异起来。连孔子也在担心: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种担忧是东西方共有的。但双方在试图解释和理解这种困惑担忧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中国的传统思维方式,似乎先天拙于精细的分析与严密的论证。而依赖于神秘的直觉、顿悟、洞见,以及笼统的概括。呈现出一种急于从总体上解决问题的功利心。有整体性,但没有分析精神和逻辑工具。我并不认为“整体性”是一种“综合”,没有先经分析就无所谓综合。而缺乏“分析”,就搞不清问题所在。又急于解决,中国古人最后采取的方法就是把这些问题都用一层又一层的人为的“壳”包裹起来,假设问题已经解决了。其实“名家”作了一些分析工作,但没有人肯正面地面对他们的工作。只是丑化和简单地打成异端邪说了之。这些“壳”就是些支离破碎的“圣人言”。我们用过“道德人伦”,“天人合一”,“玄学理学”等等。这些东西的作用就是出来宣布问题已经彻底解决,最终和标准答案在这里。当然,允许在外壳上做文章,儒家说只要听圣人言,问题就解决了。道家说,只要全忘了这些圣人言,就没有问题了。

 

进入了中国传统的思维,最受抵制的就是分析方法了。因为一旦开始分析,首先瓦解的就会是那些人为加上去掩盖问题的壳。而逻辑工具就成了有“剧毒”的文化毒药。西方从苏格拉底和亚里斯多德开始,走上了这条逻辑分析的道路。比较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分析论证,尽管这个历程是出乎意料的长。即使在中世纪,当这种方式服务于证明上帝时(谢天谢地上帝允许被证明也需要被证明),由于使用的工具是逻辑,身为教士和主教们的经院哲学家,也不得不在分析中,把上帝一步一步地往后推,作为最终推动力和解决方案。同时他们由于有太多的困难去证明圣经中所说的上帝的种种神性,就不断去探索和发展逻辑工具。这两点,从空间上和工具上,为现代科学的兴起作了必要的准备。

 

分析得到的结果,依然对分析开放。但是概括所得的结论,是封闭的。所以在中国的学术传统中,圣人言是作为“壳”包在最外层。这外壳成功地阻止了人们进一步分析的努力。不先打倒圣人,你根本没法接触到真问题。而西方的上帝,则是被推到了最核心或最高层,无论是哲学还是科学,在外围都还有些腾挪余地。造成这种历史进程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受初始方法论选择的影响。

 

分析是一项理性和细致的工作。分析可以增加和帮助我们正确理解事物和道理。但是,分析本身得不出结论也不解决问题,那是其他人或下一步的事情。这种工作,是中国文化传统中的知识分子不屑去做的。到二十世纪,一批在欧美受过这种训练的留洋人士们,刚回来时信誓旦旦要“多研究些问题”,但很快又回到指点江山的老路上去了。这就是传统文化的“场效应”。西方的分析哲学传统,到了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终于成为主流。其对语言的分析,既后来称为语言哲学的,是一个高潮。

 

分析工作,就像奥运会的跳高比赛,每个人最终都是以失败退场的。但是,人类跳高的记录,就是在这一次次地成功和失败之中,一厘米一厘米慢慢地升高。语言哲学家们也不例外。他们给自己设的高标杆:用“逻辑原子”规范语言,以及较低的标杆:用逻辑整合数学,都没能越过去。他们甚至不能把“意义”理论稍稍统一一点。但正是通过这一次次失败的尝试,我们对语言自身的结构,语言和客观世界的关系,哲学以及人类思维对语言的依赖性等等,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语言哲学成功地瓦解了传统形而上学的谜思:即认为我们可以通过哲学思辨探索世界本原。我们现在知道了,语言只是对事实的逻辑化而不是直接争对事物,限定了以语言为工具的哲学,能探索的只是语言思维和表达的有效性。而哲学上的真理,其真理性只是来源于在语言系统内部的自洽性。探索世界的任务,自然要由科学去承担。罗素曾说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使人觉得懂得之事变少了。”我这里想说:语言哲学,让我们摆脱了形而上学的纷扰,还了这个世界一份朴素。终于让“语言的”归了语言,“事物的”归了事物。

 

语言不依赖客观世界,而客观世界也不直接影响语言。以往形而上学许多针对世界本性的问题,其实都是在语言意义之内打圈子。作为非哲学专业的普通人,我们了解一些语言哲学的内容和成果,可以免予被那些靠自定义概念而成为专家的所忽悠。同时我们许多人热爱和追求真理,希望大家理解,这些声称为普遍真理的东西,往往仅仅具有语言内部的意义。可以帮助你的思维,是因为思维也是语言内部的东西。纵使是“宇宙真理”,也只能在语言中寻找“安身立命”之地。

 

那么,下面的问题是:作为普通人,了解到什么程度就够了呢?这是个很好玩的想法。当年尼克松在进入毛泽东的书房前,不知有没有回过头去问基辛格一声:我有多少哲学就够了?不过,这其实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们可以把两句话放在一起分析,就容易理解了:

1.  一个人有多少钱就够了?

2.   一个人有多少哲学就够了?

这两句话语法结构相同。而且都因为太宽泛而没有明确的答案。但这两句话的深层结构是不一样的。第一句:“人有多少钱就够了”,之所以没有答案,是因为缺乏限制。这一句我们可以通过加上各种限制而逐渐明确起来:比如在温哥华生活一年,或在洛杉矶退休,再定义一下生活水准,就能够回答了。原句没有答案,仅是问题本身问得不够明确造成的。

 

“人有多少哲学就够了?”这一句就不一样了。哲学,我们没法找到有效限制。能想到的有一种情况,就是想要通过这次哲学考试,有多少相关知识就够了。但我们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考试定及格不及格,其实只是换了个形式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既然哲学不可计量,所以就不能问“够不够”。这一句没有答案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没有意义。更深层的根源,恐怕是因为钱有具体用处,可以用来解决实际问题。而哲学,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对于不能具体使用的,就不能这么问问题。

 

语法上完全合格的表达,并不能保证有意义。却可能会让我们听起来觉得意义重大。一个本体论的基本陈述:“物理对象不仅仅是由诸特性所构成的,除特性外,还存在具有这些特性的某种东西(基质)。”从这句,可以推论出“人是由两种实体构成的——一种是物质实体,一种是非物质实体。”。很不幸,这两个表达已经被语言哲学家们分析为“无意义”的陈述。我们业余人不需要去跟这种句子较劲,如果想练练手倒是挺有意思的。

 

我们可以用比较简单的例子,比如我们孩童时候经常相互说的:“公鸡叫,母鸡叫,送人的东西不许(往回)要!”这句前一半和后一半单独出来都有意义,但放在一起就没有意义了。因为你没法把前后建立起联系来。是因果吗?是条件吗?是启示吗?是神谕吗?如果一点都不可能证实,就没有意义。那位要说了,你和小孩子的顺口溜过不去有意思吗。好吧,我们搞个成人的。放在一起,对比一下,大家看看是表面逻辑一致,还是深层逻辑也一致:

1. 公鸡叫,母鸡叫,送人的东西不许要!

2.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上面也说过,哲学不是个实用的东西。所以,我们对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并不影响工作生活。不需要急于找到答案下结论。哪怕永远没有答案,也比将不可靠的东西“信以为真”要自在得多。我认为任何语言上的陈述和表达,都应该开放于分析。语义上行的策略是非常有助的。任何别人想让你相信的或自己愿意去信的东西,不妨先在语义上做个分析。看看有没有“意义”。如果有意义,是什么内容在起作用,赋予了语言这些“意义”。正像维特根斯坦说的:我不让自己受到影响,这就很好!

 

很抱歉讲了许多枯燥的东西和无聊的话,让没有心理准备的读者们痛苦了。无以补偿大家,这里给这个系列的“意义”做个总结:

 

驴大哥讲话,理太偏,

谁说哲学享清闲。

科学探索顶在前,

哲学苦心玩语言。

白天去上网,夜晚敲键盘,

不分昼夜辛苦瞎胡编,

网友们才能靠着它催眠。

你要是不相信啊就往那文中看,

咱们的文和化,还有那圣人言,

千刀万剐可都被他乱糟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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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6)
评论
jianchi9090 回复 悄悄话 不觉得葡萄架那个很吸引人吗?黄书比小电影的好吃就在于想象空间。
喜清静 回复 悄悄话 还有肥书灵呀?不过还真形象,我就从来不读那些轻飘飘像催大的水果一样的书。
FarewellDonkey18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nightrider' 的评论 : 盲眼钟表匠是台湾王道还先生译的。物种起源是多年前看的中文译本,不记得谁译的。Darwin's Cathedral 目前还没有中译本,买的是Amazon上的电子版。每本书我都只看了一个版别,没法比较。
nightrider 回复 悄悄话 @FarewellDonkey18:

You said you read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the Blind Watch Maker. I am curious whether you have read the original English version. Did you read 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and Darwin's Cathedral in the original English or the translated Chinese? Would your comment regarding the authors change with respect to the different versions?
FarewellDonkey18 回复 悄悄话 水宁才是精灵,不食人间烟火了:

buy one get one free......
水宁 回复 悄悄话 又见驴兄大俗之作。长了一岁,越发驴精了哈。:)
读书少的人小声问一句,BOGOF是啥意思?不是从哪儿转来的吧?后面这篇忒高深,慢慢享用。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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