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驴十八

破帽遮颜过闹市,管他冬夏与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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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味流诗(一)

(2015-09-01 09:08:00) 下一个


驴十八曾说过,诗中有三味:酒味、肉味和咸菜味。信乎?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不过,要说起诗来,话就长了哦。


我爷爷八十岁上得了这个长孙,自然有些宠爱。于是我在家里就有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特权:能和他分享那张大床。其实那床很硬的。每晚上了床并不马上睡觉,爷爷总是身子半躺半倚,被子半盖半拥,眼睛半睁半闭,嘴巴半开半合:开始回肠荡气地吟唱诗词。。。


现在想起来,我一个字也未曾听懂过。而且由于害怕,总是努力地往被窝里钻。因为担心他的声音会引发狼嚎,把狼群召到窗子底下来。。。在当时的我听来,这两种声音实在很难区分的。往往不等他吟完,我就睡着了。过了大约半年,有一天晚上,他吟唱完毕,突然把我叔叔叫进来,让把我抱走,送到奶奶的床上去。


不要我了?我再不敢钻被窝了!我敢听你唱行了吗?第二天早上,家里发现他已经去了。。。就这样,我的早教毕业了。那一年,我三岁。


爷爷是个晚清落魄举人。是的,非常非常落魄。不仅仅考了一辈子,都没能上到进士。还因为,他除了写诗外,明确其它什么都不会做。万贯家财,自然坐吃山空。我十四岁时,大姑告诉我。在她十四岁那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团坐吃年夜饭:一盆咸菜就稀粥。我奶奶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做出了纯白米的粥,没掺杂粮。


一家人闷头喝粥。我爷爷突然在棉袍里摸索起来,半晌,摸出个黄纸片。展开来,是他老人家为迎接新春写的贺岁诗。念给大家听,以壮稀饭行色。这就是他为过年做出的全部贡献了。


在场我父亲一辈有六七个孩子,后来没有一个记得那首诗写了什么。我猜想,当时孩子们的心头可能有一万片大肥肉正呼啸而过,从而都崩溃了。。。诗味清雅,若关键时候不能当肉吃,并没有什么卵用。孔子倒是说过三月不知肉味,可不正说明他那三个月中是坚持吃肉的。如果三个月都没吃肉,他一定知道什么是肉味。


我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没有一个是上了名牌大学的。都是学的会计技工师范什么的。目标只有一个,速成并好找工,赶紧出来挣钱养家。其实都撑不到毕业,所以要找不怎么收学费,最好还能发点零花钱的学校。


既然大家都在忙着实业救家,文艺复兴什么的只好搁一搁了。也就是为什么迄今为止,我并没有读到过那位咸菜疙瘩诗百篇的诗人爷爷的任何一首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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