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青春的印迹-----参与大串联见证文革
厨房炊事班里有几个年长的军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军人,看得出他们都不是新兵。我去洗菜时,他们中的一个年长的军人和两个年轻军人常常在旁边一边看我一边互相推揉着,老兵似乎是在鼓励两个年轻军人上前跟我说话,两个年轻军人推推揉揉没胆靠近我。未满15岁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们说话,注意到他们的情态和动作后,心里会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奇怪的感觉。
有一天,我像平常一样去水管边洗菜,炊事班那两个不时推推揉揉的年轻士兵终于一起走到我身边,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只见其中一个微笑着操着跟爸爸一样的四川口音问道:
“你家就住在那儿?”
“是的。” 我回答后低下头继续洗菜,什么都没再说了。
“我们可以去你们家看看、认识你爸爸妈妈吗?”他接着问道。
我又看了他们一眼,只见问我的那位大方地微笑着,另一位显得有些羞涩地微笑着。我感觉有点儿紧张且不知所措,什么都没说,拿着洗好的菜回家了。
这一天,大弟弟去提水时,这两个年轻的军人一人提着一只装满水的军用铁皮桶,跟着大弟弟到了我们家,他们提着水跟着大弟弟走过小弟弟和爸爸妈妈的房间,进厨房把水倒进我们家的瓦缸里。
爸爸妈妈很感谢他们,热情表示欢迎他们来家玩儿。于是他们休息时,会用他们的大铁桶送水给我们,然后在我们家跟爸爸妈妈聊天。
我听到他们中的一个告诉妈妈他是云南人,叫阙红,能记住他的姓名是因为他的姓很罕见,妈妈让他写出来我们才知道有这样的姓氏。另一个说他是四川人,姓潘,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妈妈叫他小潘。他们参军已三年,准备明年退伍。
爸爸妈妈对他们很好,他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们几乎每天一休息就到我们家来与爸爸妈妈聊天。我从来不跟他们说话,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就离开平房到木楼自己的房间去了。那时的我没事喜欢呆在木楼自己的房间里发呆或做自己喜欢的事,吃饭时间才下楼。妈妈常常叫小弟弟去叫我吃饭,我进屋后的感觉是他们好像在等我,不然为什么妈妈叫小弟弟去叫我吃饭他们不告辞离开,等我进家后他们才一边看着我一边表示要离开?!
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对他们没有特别的感觉,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但妈妈显然很喜欢他们,似乎很欢迎甚至希望他们常来我们家,为此他们很快成了我们家的常客,大弟弟不反感他们来我们家,因他们每次来都会顺便提着桶水来。
那段时间,我到木楼去时,木楼里王校长家的几个孩子曾很神奇地问我:
“解放军去你家了? ”
我反问他们:
“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看见他们提水到你家去了。”
此时我才知道他们一直在关注着厨房与平房的动态......
三个月过去,第一批新兵训练结束离开了,炊事班的军人没有离开。
第二批新兵随即到来,我和大弟弟又有了新的笑料。
妈妈告诉阙红和小潘,把我们家当自己的家。他们好像很听妈妈的话,真把我们家当做他们自己的家了。几个月过去,他们到我们家越来越频繁随意,我也不再刻意躲避他们了,因与他们越来越熟悉,而且天气越来越冷,我更乐意在温暖的平房里呆到睡觉才上楼了......
有一次他们中午来我家,爸爸妈妈出去了。我为他们开了门,我和大弟弟正在看新兵操练。这一天我第一次主动跟他们说了话,我站在窗子边忍住笑问他们:
“你们参军时也是这样训练的吗?”
“这是新兵都必须接受的例行训练。” 小潘回道。
我指着窗外笑着问他们:
“你们也跟他们一样吗?”
小潘快言快语地说:
“他们都是农村兵,一开步就紧张,我们城市兵不会这样。”
阙红看着我抿着嘴笑,什么都没说。
我没再说什么,和大弟弟继续看窗外的新兵操练。
不一会儿,妈妈回来了,她看着两位军人笑着说:
“哇!你们在这儿啊!”
他们俩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准备告辞,妈妈说:
“怎么我们回来你们就要走呢?”
“我们该做饭了。”这次阙红说话了……
不知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还是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太注意我了,此后爸爸叫我别去水管边洗菜了。
阙红和小潘还是会到我家,他们已把大弟弟提水的任务全包了。
最后一个月,阙红和小潘很少一起来我家, 他们似乎不再需要互相壮胆,常常会单独来我家了。小潘比较大方,他见到我不会像阙红那样会脸红,也许因为我爸爸是四川人,他到我家感觉更自在一些?阙红来我家时,有时候是我为他开门,他见到我就会脸红,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喜欢见到他一些。爸爸妈妈对他们俩一直很友好,妈妈好像更喜欢阙红,我听到妈妈对爸爸说过阙红很乖,很老实,长得比小潘好看……
我能感觉到他们对待我的不同态度,小潘似乎更努力地想在妈妈面前表现出对我的关心,他到我们家,有时刚好碰到妈妈叫我倒垃圾,他会马上说:
“我来,我来。”然后把垃圾从我手上拿走……
阙红则显得比较老实,他不会像小潘那样表现。我常常感觉他在看我,当我有意无意地看他时,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常常让我感觉不好意思……
他们在普安中学住了半年,新兵训练结束时他们得跟着离开。临走前他们特意到我家告别,问给我们写信该写什么地址,爸爸告诉他们就写普安中学朱老师收就行了。妈妈表示她都舍不得他们离开了,欢迎他们休假时来我们家做客。我没有舍不得他们离开的感觉,但我有他们不会忘记我的直觉。
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一天爸爸拿着两封信,有些神秘地笑着对我说:
“平儿,这是你朋友写给你的信。”
我接过两封写着“普安中学朱老师收转”字样的信,爸爸风趣地说:
“不会是写给眯豆的信吧。”
我打开他们的信,看到了他们穿着军服的照片。阙红的照片后面写着“小平,给你留念”,落名“你的阙红”。他们才离开不到十天,我看到照片上阙红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我,那张脸上略带羞涩的微笑感觉是那么地熟悉,“你的阙红”让我觉锝有点儿不知所措。另一张照片是小潘的,我从来就不记得他的名字,他在照片后面写着“送给小平留念”,然后写上了自己的姓名。他们俩都在信中感谢了我父母对他们的热情款待,叙述了各自对我的印象,表示希望成为我的朋友,说自己不会忘记我云云。
我把照片和信放回信封里交给爸爸,妈妈有些诡秘地看了一下爸爸,从他手上把两封信拿了递给我,笑着说“这信不是写给你爸爸的,是写给你的”。
我拿着信回到木楼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拿出他们的信和照片仔细看了起来。此时我才发现他们俩的照片很不一样,阙红比较文质彬彬,小张比较勇武机灵。照片上这两个年轻英俊的军人都想做我的朋友,让我感觉既自信又温暖,因为他们离开时我就觉得他们不会忘记我,他们的信证实了我的感觉是对的,他们果然没忘记我。
那时我对与他们做朋友的理解就是与他们保持通信联系,我还没给他们写信,过了几天,爸爸又收到了他们的信并给了我。阙红告诉我他一直在盼望我的回信,告诉我如果他的话让我不高兴,希望我能原谅他。小张表示他不会勉强我,他退伍后就回老家去。收到他们的第二封信后,我决定做他们的朋友,给他们写了同样的回信,因他们给我的信的地址是一样的,我把给他们的信放在同一个信封里,收信人写上了他俩的姓名,告诉他们我收到了他们的照片,很高兴跟他们做朋友。他们很快分别给我回了信,告诉我他们不住在一起,要我把给他们的信分开寄。此后,我与他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书信往来……
1969年初夏,妈妈送我和两个弟弟到普定去,我与他俩的通信也随之结束了。
1968年底69年初夏的我,近半年时间里参与的劳动,磨砺了我的身心,让我早早地懂得了挣钱的不易;每天在妈妈身边转,耳濡目染,我还学会了勤俭持家……
与两位年轻军人的交往,如今回忆起来,感觉是:青春有感,情窦未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