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国(1919-1993)时任空4军第一政治委员,中共第九届候补中央委员
1971年9月20日,王维国被隔离“审查”。
1978年4月,王维国被开除党籍。
1980年7月28日,王维国被宣布逮捕。
1981年4月4日,经总政保卫部侦查终结,王维国被移送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检察院。
在由总政负责审判的九一三事件中的三个军级干部,胡萍、顾同舟分别被判11年,而王维国因他在法庭上抗辩九个半天,态度不好,被加刑三年。几乎所有同案犯都在宣判后被释放。黄吴李邱虽没有刑满,也都保外就医了。只有王维国结结实实坐满了14年监狱,1985年获释后,还要“享受”三年的被剥夺政治权利。
王维国在“审查”初,曾在逼供信下违心交代:1971年9月8日,于新野从北京到杭州,路过上海,对我说,主席和广州军区的领导同志谈了话,……军委办事组的五位同志挨批,等于批了首长。首长宣传毛泽东思想,革命几十年,现在受欺,谁能服气?我说我也没有想通。于新野说不通有什么用?得叫咱们的飞机说话。我问他那是怎么弄法?于新野讲,北京他们作了研究,首长已有指示。他们在北京搞掉北京那一帮,我到陈励耘那里开会,叫他搞这(指毛泽东像)。搞了以后,首长一掌权,那我们的政治地位就不同了。第二天于新野从杭州回到上海说,如陈励耘那里搞不了,回北京时一定路过你这里,你搞。搞后如有困难就暂时到天目山去打游击,准备叫江政委来帮助你们。
1980年总政接手林彪一案后,王维国推翻供词,说于新野根本就没有对他说过谋杀毛泽东,他更没有和于新野密谋。空5军政委陈励耘也同样翻供,推翻了他与于新野密谋杀害毛泽东,被免于起诉。而王维国虽然也成功翻供,但他在法庭上的强硬态度,却使他罪加三年。
王维国在法庭上说:什么我要谋杀毛主席,毛主席还接见我呢!什么政变?我们一开始就是反对张春桥的!那个时候,天天不睡觉,我还以为是保卫无产阶级专政,谁知道成了反革命!你们先说我怎么谋害江青、张春桥,后来又问我怎么同他们勾结,两个鼻孔都叫你们出气!
1982年2月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检察院起诉书[1982]军检诉字第1号,起诉王维国积极参加反革命集团、策动叛乱案。3月3日,公诉人对王维国提起公诉,主要是所谓的“三国四方会议”,上海小组,教导队,向周宇驰报告毛主席离开上海等。最后公诉人说:被告王维国在法庭调查期间,对有些犯罪事实拒不承认。对他的这种态度,请法庭在量刑时予以考虑。3月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法院[1982]刑字第3号刑事判决书,说王维国已构成积极参加反革命集团罪和策动叛乱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扣除判决执行前羁押,至1985年9月19日止。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剥夺其二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二级解放勋章。如不服判决,可从接到判决书的第二天起,十日内提出上诉状及副本,上诉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
王维国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1982年4月1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认为王维国的上诉无理,予被驳回,维持原判。
有一点值得说明,无论是起诉书,还是判决书,都没有提到王维国谋杀毛泽东,也没有提到王维国知道谋杀毛泽东,这说明王维国的抗辩是部分成功的。
可是,王维国又有哪些“罪行”证明他积极参加反革命集团,策动叛乱呢?
1969年6月下旬,空4军根据叶群、江腾蛟指示,成立“上海小组”,对外叫“专案组”,主要是为林立果找对象。
1970年6月,王维国、江腾蛟陪林立果游长城,并合影、录像。
王维国(1972年3月21)日交代:庐山会议上,晚饭后,吴法宪找我和陈励耘,说你们要拥护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林副主席当国家副主席。以后,林立果打电话给上海组的秘书韩洪奎,叫韩告诉我、陈励耘在会上发言,就说毛主席谦虚而不当国家主席,你们还是说设国家主席好。
王维国(1972年3月11日)交代:1971年春,吴法宪到上海,在回北京之前,吴告诉我,你在庐山的错误给上海市委的两三个负责同志检讨一下,就可以了。
1971年4月9日,空4军成立教导队,抽调106名干部、战士。
1971年8月7日上午,林立果要李伟信给王维国送灵芝草和水果。王维国要李伟信转告林立果:部队形势不错,请副部长放心,准备进行骨干整风。
1971年9月10日下午,周建平(南京军区空军副司令员)和郑长华(空4军军长)正在开会,王维国来了,说毛主席从杭州到上海,叫他们两个人留一个主持会议,另一个人和他去见毛主席。毛泽东专列停在上海西郊吴家花园的支线上。周建平让郑长华去,他主持继续开会。因为张春桥不在上海,只有王洪文和王维国由汪东兴陪着上了毛泽东专列,毛泽东在会客厅见了他们(如果王维国要谋杀毛泽东,这是最好的机会)。开完会,周建平给郑长华打电话,问需不需要他去。郑长华说,王维国还在毛主席专列上,没有下来。23时,周建平被郑长华叫到虹桥机场休息室,他看见郑长华正在抽烟,问有事吗?郑长华说:毛主席明天要接见上海市和三军负责人,已经派飞机去接许世友了。
9月11日一大早,周建平到机场安排专机。但天气不好,飞机一直不能起飞。郑长华来电话,说如果市委同志来了,请他们回去。过一会儿,王洪文、徐景贤、王秀珍等来了,当时张春桥不在上海。他们来接许世友,也准备等毛泽东接见。周建平说:天气不好,许司令可能不来了。但没有想到,许世友不顾天气情况飞来了。汪东兴、王维国、郑长华都来迎接。毛泽东在专列上早等得不耐烦,许世友一下飞机,汪东兴就接他坐车走了。王维国也要上车,汪东兴一挥手,没有让他上。郑长华坐在沙发上抽烟,王维国躺在床上休息。一直等到中午12时,王洪文和许世友来了。毛泽东没有留王洪文、许世友吃饭,许世友说他饿,要赶快吃饭。在上海的地盘上,当然应该由王洪文招待,周建平和郑长华问我们去不去?王洪文说,去吧去吧,这样,大家就都到锦江饭店吃饭去了。在锦江饭店,为等市革委会的人,又等了一两个小时,许世友一个劲嚷嚷肚子饿。吃饭中间,王洪文接了一个电话,说毛泽东乘专列走了。王洪文把许世友叫过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王洪文恐怕是知道点情况的,否则九一三事件前他不会说“他们”要动手了。王洪文本不想让在座的几位空军知道毛泽东专列走了,所以他和许世友“咬耳朵”。可是许世友饭也不吃了,他想再见毛泽东一面,大张旗鼓马上要坐飞机回南京。这样,王维国等人也就知道了毛泽东离开了上海。
此时,王维国大大松了一口气。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伺候”,他太累了,回到家中倒头就睡。等一觉醒来已经是22时多。快半夜了,他忽然想起于新野说过,毛主席到上海可能有些指示,要他早点给他们打个招呼。王维国就给北京打了个电话,周宇驰接的。王维国告诉他毛主席离开上海了。那个时候长途电话都由总机接转,并且都有话单登记,所以王维国这个电话的拨打时间从总机那里可以查到。如果王维国知道什么阴谋,他应该在第一时间报告北京,决不会过了十个小时才打电话。
仅这个电话,就可以充分证明王维国对“两谋”丝毫不知情。
9月12日7时,王维国把还在睡觉的儿子王大璋(复旦大学物理系学生)叫起来,让他到北京去一趟。告诉林立果和周宇驰,关于庐山批评问题,可能三中全会上要重提一下。周总理给毛主席有个电报,马上要开三中全会,接着开四届人大。三中全会开成扩大的,每个军都要有代表参加。主席讲:看来他们一是有点害怕,二是有点硬干,没有认真地检讨。黄永胜我以前不认识,是在他当了总长以后才跟他谈过。……这些是人民内部矛盾,主要是检讨一下就可以了,跟陈伯达不一样。王维国说:因为主席说,陈伯达就不让他检讨了,告诉他们早点向主席检讨,这样好些。
这是王维国发自内心的想法。
王维国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派儿子王大璋到北京?这不是阴谋吗?王维国认为既然答应过于新野,总要有个交代。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王大璋乘民航飞机从上海顺利起飞,15时到达首都机场。李伟信开着嘎斯69来接,16时多到达西郊机场工字房。李伟信把王大璋带到林立果的房间,于新野正在忙着下面条,桌上堆着天府花生之类的零食。16时30分,林立果、周宇驰坐车回来了,于新野、李伟信迎了出去。然后,只有林立果、周宇驰进到房间,听王大璋转述。王大璋最后说:父亲说这是内部矛盾,早点表个态。林立果反应很快,说感谢你们的关心。这说明王政委对我们感情很深。毛还没有看出你父亲跟我们有这个关系。今后要想法跟王洪文搞好关系,少提林副主席,特别不要提我。大约半个小时后,王大璋被李伟信送到东交民巷。……说好如果9月13日早上接到李伟信的电话,就直接到西郊机场。如果没有接到电话,就自己想办法回上海。因为没有接到李伟信的电话,王大璋就坐火车走了,9月14日回到上海。王维国问儿子王大璋,在北京遇到什么事情?并反复问:李伟信讲谁要离开北京?王大璋说林立果。他要干什么?避避风。到哪里去?广州。你怎么知道?这是王大璋猜的,他们要路过上海,肯定是去广州。因为王大璋听顾同舟的儿子讲过,广州给林彪盖了一所房子,广州还有个小分队。
9月12日18时多,周宇驰对李伟信说:明日有架大飞机去上海,另外还有两架飞机直飞广州,一架林彪坐,另一架黄吴李邱和其他人坐。你们乘伊尔-18去上海,到了上海再去广州,设法叫飞机上八、九十个穿黄裤子的警卫部队下来,给他们找好住的地方,换上上海小组、教导队去广州。周宇驰要李伟信把依尔-18飞机要去上海的情况,通知上海小组的蒋国璋(空4军军务处长),并要蒋立即报告王维国。周宇驰还补了一句:对这种行动意味什么,电话不好讲,请他自己考虑。
9月13日北方(北京、北戴河)发生了什么,南方的王维国一无所知。
9月14日,王维国对刚从北京回来的儿子王大璋说:据他们说,有一架飞机要过来,可是到现在还没有过来。而且讲丢了一架飞机,他们会到哪里去呢?王大璋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王维国打了几个电话,谁都联系不上,怎么全都“蒸发”了?他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于是他叫人带两瓶感冒药坐火车到北京,给江腾蛟送去。他哪里知道,这时江腾蛟已经自首了。
9月15日,江腾蛟老婆李燕平到车站见了来人,叫他赶快回上海。并托他带回一张纸条:周、于已自亡,李被他家接去,家当都卖光了,我们也没办法。
看到纸条,王维国才知道真的出大事了。
但是,王维国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五天后,王维国被捕。他交代:1971年3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我和江腾蛟去看林立果,江腾蛟提出:趁我们都在上海,把周建平、陈励耘都找来谈谈。第二天晚上周建平到上海,林立果和江腾蛟有个计划,先给陈励耘和我谈,再接周建平来,以示区别。(3月31日)晚上10点多钟(在上海岳阳路招待所),林立果讲,庐山斗争,吴法宪指挥给搞坏了,首长很生气,以后军队就老受压,抬不起头来,军委办事组现在正在受压,发展下去还不知怎么样,首长很伤心。陈讲,我们要保卫接班人;江讲,谁想抢班也不行,我讲,接班人是几十年革命斗争的历史形成的……。林立果说:我们得准备我们的力量,要多团结一些人,发展我们的力量。江西的程世清要团结,不然福建、江西、江苏对上海、浙江就形成一个包围圈……。我们部队还得进行点地面作战的训练……。我问陈励耘,我们仿制了一种打五四式手枪子弹的小型冲锋枪,缺少子弹,陈政委能不能给我们搞点铜。陈讲不大好搞。把周建平接来后,周建平也谈谈南京的形势……。林立果讲,在南京支持周副司令,杭州支持陈政委,上海支持王政委。由江政委拉总,咱们得准备力量,不能光等着挨打。
从王维国的交代中,王维国和周建平、陈励耘都不知道林立果搞的《五七一工程纪要》,所以也根本听不懂林立果话中话。
总之,王维国对“两谋”一无所知。
1985年,王维国坐穿了牢底,被遣送河北老家。
王维国回到他出生的河北石家庄元氏县万年村。这是元氏县最北边的一个大村庄,现归马村乡所辖。它位于常山郡治(今元氏故城)北6公里,距当时历史名山封龙山10公里,又距古驿道不远,进退自如,刘秀的行营曾设在此。现在东有京广铁路、107国道,西有装院路,四通八达。全村土地肥沃,地势平坦。不仅交通便利,万年村的历史也非常悠久,据清同治《元氏县志》记载:东汉建武4年(公元28年),渔阳太守彭宠、汤郡太守张丰作乱,光武帝刘秀率军平叛,皇后阴丽华伴驾从征,在此村诞生显宗刘庄(汉明帝)。所以此村始称万岁村,因岁、年同义,以后又改称万年村。东汉永平五年(公元62年),汉明帝刘庄巡视邺地。在封龙书院收徒讲学的学者李躬建言:“帝生于元氏,可予优抚。”于是,汉明帝降诏免元氏县田租更赋6年。因此东汉初期,万年村就比较繁荣了,亦是规模较大的村庄。
王维国就出生这样一个有辉煌背景的古老村庄中,他的父辈有几百亩良田,土改时被定为地主。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毕业于石家庄师范学院元氏分院。
1938年4月,王维国投身抗日,在河北元氏县委机关工作,6月入党。任元氏县独立营指导员、游击大队主任。1940年3月参加八路军,9月任师新编11旅教导队指导员,营教导员。1941年11月任山西昔东独立营副政委,50团副政委兼团长,1946年2月任太行军分区34团政委,1946年10月入晋冀鲁豫中央局党校学习,8月任中原野战军9纵队73团团长、政委,豫西军区警卫1团政委,警卫2旅4团政委,河南军区警卫1团政委。1950年12月任河南军区政治部青年部部长,1952年7月任空军陆战第1师政治部副主任、主任。1954年6月任空军师副政委、政委。1960年6月晋升为大校军衔,1961年2月免职待分配,1962年2月任空4军政治部副主任、主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1967年2月任空4军第2政委,上海市革委会常委,1968年1月兼上海市公检法军管会主任、临时常委、书记。1969年3月任空4军第1政委,1970年3月兼上海市革委会副主任,1971年1月兼上海市委常委。
1985年,王维国出狱时,被告之开除了军籍,括弧党籍也开除。王维国骂起来:党章规定,开除党籍要本人参加,支部大会通过,上级党委批准。我什么时候参加过支部大会?上级党委什么时候批准的?文件呢?会议记录呢?我几十年的党龄,你一个括弧就把我括掉啦?算啦,我也不革命了,我革够了。我出来时把军装扔在里头,统统不要了!我现在准备去做一身白西装,戴上一顶绅士帽,再提上一根文明棍,就这样到处逛逛。怕什么,就这120斤!
王维国任空4军第一政委时很胖,而他的晚年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