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国华在舞厅例行巡查的时候见到了雅芳,他简洁明了的和雅芳说了星期四上午要去买电风扇的事情,并试图婉转的告诉亚芳,他去买东西和练车一点儿也不冲突。
“今天上午带女儿出去玩儿,看见了一种新出的电风扇,想给女儿弄一个。回家一说,她妈妈也想去看看,但只是星期四有时间。所以,我就只能星期四去买了。不过,我就是去,也是顶着门儿去(指商场刚开门的意思),中午之前肯定就到家了。一点儿也不会耽误你练车的。”国华说这话时眼睛没有像往常那样看着雅芳,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雅芳身后的舞台。
“郭哥,你家里的事情是最最重要的,这还用说吗。练车什么时候不能练呀。再说了,这一连着都多少个星期了,我不跟你客气,你就一天都没歇。我心里真的是很过意不去。嗨,不说了。郭哥,你看这样行吗:我觉着我最近练的挺有长进的,要不我在我们那儿楼前楼后的空地上自己先巩固巩固,把你教给我的本事反复练练,等练扎实了再让你接着教好不好?”雅芳很认真的盯住国华的眼睛问到。
“买电风扇和练自行车儿不冲突,本来就是两档子事儿。我是一早儿去买电风扇,你是十二点以后练车。再说了,我说了多少次了,你练车,我就是在边儿上看着,和累根本就不沾边儿。不过,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要是想歇歇的话,我不反对。只不过,你自己练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可别摔着。你要是摔坏了那可就崴泥了(事情不好办的意思)。”国华接着雅芳的话说到,脸上没有一丝丝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郭哥,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雅芳边答应,边点头说到。
一眨眼的功夫星期四就到了。早晨九点多钟,国华一觉儿醒来,本以为用不了几分钟,就能瞅见悦子那可能早就等得不太耐烦的面孔了,却不曾想到,起床后四处都不见悦子的踪影。
“妈,悦子上哪儿去了?恁么不在屋里呢?”国华好生的纳闷儿,提高了声音,向正站在阳台上居高远眺的母亲问到。
“一早儿就走了,说是上班儿去了。”国华妈回答着儿子的问话。
“她不是说好了今天要跟我一起去看电风扇吗?恁么又上班了?”国华有些诧异。
“我哪儿知道去。她就说了那么一句,我根本就没言语。”国华妈回答着。
“哎呦,我的亲娘哦,您可真沉得住气。您恁么就不能多问一声呢?”国华有些埋怨的口吻。
“我问嘛?我惹那个干嘛。回头问不好,再给我来一个大窝脖儿(被言语顶撞的意思),我吃饱了撑的?大早上起来没事儿给自个儿找气生。”国华妈说的头头是道。
“行行行,您有理行了吧。我就是有点儿纳闷儿,这是闹的哪出儿啊?前几天还跟我吹胡子瞪眼的,非要星期四去不可。这可好,到了眼巴前儿却给我来个不辞而别。早知有这么档子事儿,我星期一不就买回来了吗,这人办事儿恁么这么差道儿(办事不正规,乱作主张的意思)呢,一点儿信用也没有。”国华想起那天和悦子的争吵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少说几句吧你。见好儿就收吧。干嘛,你还嫌吵得不够本儿?不吵就浑身不舒坦是不是?你敢保证你们俩一起去就不吵架了?我看现在这样儿挺好的,她不去,你自己个儿去更自在、更省心。再说了,不就一台电风扇吗,她看不看能有嘛特别大的区别。赶快收拾收拾去把它买回来得了,听电匣子里说,这几天就该升温了,有了电风扇就彻底放心了。”国华妈劝着儿子。
“行了,我洗完脸、漱完口就去买。您放心,中午之前我一准儿把电风扇拿回家。”国华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十分的憋气。如果,他要是早知道悦子今天根本就不去看电风扇;如果,他要是星期一就能把电风扇买回家,那他今天不就能照常陪雅芳练车去了吗。现在可好,不仅今天不去了,以后一些日子可能也去不成了。雅芳不是说了吗,让他歇歇,她自己先熟悉熟悉再说。
事实上,对于国话来讲,他十分珍惜能名正言顺的和雅芳一起待上个把钟头的每个星期四的那个教她练骑车的机会。每次看着雅芳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就特别的心情舒畅。和雅芳在一起的时候,国华是轻松的,是快乐的,是兴奋的,是不用处处小心的,是能够忘记烦恼的。因此,国华也就特别的向往最近以来的这个每星期一次的“约会”。虽然,他天天晚上都能见到雅芳,可真正能和雅芳近距离“独处”的时间却远远不如白天练车时那样长久。今天,就在现在,他的这个每星期一次的“大好时光”却被悦子的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不辞而别给彻底破坏了,此时此刻,他心中的不满是绝对可以用“愤怒”来形容的。
正如国华向国华妈保证的那样,他不到十二点就到家了,和他一起进门的是他两只手小心翼翼抬着的新买的落地式电风扇。
“妈,妈,我回来了。”国华高兴的大声叫着。
“哎呦,回来了。让我看看这个新家伙。嗬,还不小呢。好用吗?”国华妈看着儿子搬进门的电风扇,觉得很新鲜。
“您把那个‘吗’字去掉,光剩下好用了。我现在就给您试试看。”国华把电风扇直接搬进了母亲的大屋,把电插头插好,又把电风扇的开关一按,那电风扇立刻就呼呼作响的吹出了一股很大的凉风。
“好家伙,这风恁么这么大呀,这还不得把人给吹得口歪眼斜呀。”国华妈吃惊不小。
“哪儿能呢。怕受病,您别直接冲着它吹不就完了吗。这玩意儿可以摇头,一摇头,那风不就不直接冲脸了吗。”国华说着又把控制电风扇摇头的按钮按了下去。
“嗬,你说说,还真是的。这东西到是个宝贝,咱蕊蕊这个夏天可不用喊热了。行了,赶快拿你屋里去吧,不用搁我这儿,等蕊蕊回来,她爱在哪屋吹,就在哪屋吹。”国华妈建议到。
“那干嘛。蕊蕊不是和您一屋儿睡觉吗,先搁您这屋,我们就是要用也得很晚了。每天,您这屋先吹,等要睡觉了,等把您屋里的热气儿都吹走了,再放到我们那屋也不晚。不耽误悦子吹。”国华建议到。
“那行吗?别回来悦子不高兴。”国华妈问到。
“这点儿您放心,她不会的。那不是为了她女儿吗。”国华说到。
“行了。东西也买回来了。妈,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该出去溜溜了。”国华说着就又准备往外走。
“你干嘛去呀?这刚进门儿没几分钟恁么又往外跑呢?是不是又要教那女孩儿练车去呀?你可快别惹事儿了。你没看见悦子那天那阵势呀?让她知道那还了得吗。”国华妈试图说服儿子。
“我也没干嘛见不得人的事儿,恁么叫惹事儿呢。嗨,您就别跟着瞎搀和了,我不是去练车,至少今天不去,我就是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家里太憋囚。”国华解释着。
“你呀,就是不听好人言。快走快走,走了我到落个清静。”国华妈赌气般的说到。
国华上了大街,顺着车水马龙的宽敞的柏油马路漫无目标的骑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心里很烦闷,憋得难受。直到出了门,直到呼吸着了大街上那即干燥且闷热的空气,他才觉得能稍稍喘上气来了。他用力的蹬着自行车,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后背上湿漉漉的,有热汗顺着脊梁无声的流淌了下来,这种感觉似乎更加的振奋了他的神经,他不仅没有减速,反而骑得更带劲了,不知不觉的,他就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一片住宅区。
“恁么回事儿?你是傻呀,还是呆呀。今天不是说好了不练车了吗,你到这儿干嘛来了?神经病。”
国华突然间醒悟了过来,在心里责怪着自己,诧异着自己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就骑到了雅芳她们家住的那片地方。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自责却又很无奈,低着头赶紧蹬车离开了这块他今天想来却不能来的地方。又骑了有一站地的路程,国华远远的看见了人民公园那宽敞的大门,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向着那个大门直冲过去。
悦子一早儿就出了家门,她真的是去上班了,只不过,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自己的周密计划,那就是,她要在中午的时候人不知鬼不觉的杀个回马枪,亲自去人民公园儿的绿地湖边走一遭,去看看那里究竟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到了十点多钟的时候,悦子去了趟医务室,和整天打头碰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厂医小王诉说自己的胃这会儿疼得厉害,说估计是因为早上出门吃了块凉切糕造成的,在请她给自己开了几片儿胃药之后又极其自然地把话题一转,提到希望小王大夫还能给自己开半天病假,因为她胃疼的一闻到厂区里到处飘散的橡胶味儿就想吐,要是她吃了药后能好好儿的睡上一觉,那样,她的胃疼兴许就会平息的快一些。经不住悦子的软磨,小王大夫给她开了半天病假。悦子千谢万谢的出了医务室的门,压制住心里的高兴,回去把病假条儿交给了组长,然后就麻利的收拾了一番,紧赶慢赶的向着厂子大门外的汽车站奔去。
悦子倒了二次车才终于在人民公园对面的车站下了车。她看了看手上戴着的小巧的海鸥牌儿女式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了。于是,她赶紧穿过马路,直冲着公园的大门走去。赶了一路,悦子又热又渴,看见公园门口有推车卖冰棍儿的小贩,她连忙上前买了两支小豆冰棍儿,一边吃着,一边向公园深处走去。
那天,二嫂只是笼统的说了说她看见国华的时间是在快一点的时候,悦子以此推断,觉得国华要是再次来这里,也应该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现在,她带着碰碰运气的念头来到了这里,她不知国华还会不会来,也不知可能来到的国华将要到那个旮旯儿去。她按照那天二嫂说的看见国华的大概地点往湖边靠近亭子的那片地方走去,找了块不显眼的靠近树荫的地方站住了,不远处就有一条石凳,她想着先站一会儿,站累了再坐上去,她决定只等到一点钟,不管国华来与不来,到点儿她都要打道回府。
悦子满心希望自己这趟是白来。换句话说,她希望国华今天不会出现。哎。。。不对,等等,好像想拧巴了,悦子意识到。如果国华今天不出现的话,那不就恰恰说明他是做贼心虚吗。说明他真的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害怕再被熟人遇见,所以就不敢再来这里了。反之,如果国华是清白的,那他今天就应该来。嘶。。。也不对。他就是来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国华闲暇时想去哪里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即便国华今天真的出现在这里,那就能说明他是堂堂正正的了?那就能说明他是经常来此地闲逛?好像也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下结论吧。如果两方面都不能确定,那她现在躲在这里偷偷地观望又是想要证明什么呢?悦子自己也有些鼓捣不清了。
此时的国华,正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儿慢悠悠的边走边看。别说,以前那么多次的来这里,他还真是没有仔细观察过周围的景色。那时,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雅芳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什么花儿啊草的。今天,身边没有了那个能使他心情舒畅的,让他暗地里喜欢的姑娘,沮丧之余,他反倒有了多余的时间对着那些郁郁葱葱和色彩斑斓的公园多看上几眼。
俗话说,老马识途。国华虽不是老马,可因为每次和雅芳来练车几乎都是去同一个僻静的地方,主要是因为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少一些。所以,今天的他虽然是漫不经心的随心乱走,但最终,还是身不由己的往那条熟悉的,通往湖边的小路上走去。天气比上星期又热了几度,树上的蝉虫吱吱吱叫得令人心烦,湖面上覆盖着一片片绿油油的浮萍,那中间有不少荷花的茎穿过绿毯一样的浮萍冒出水面,颈项上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有白色的,有银粉色的,使人不禁联想到,到了荷花盛开的季节,这里又该是怎样的一幅妩媚妖娆、轻歌曼舞、沁人心扉、柔情四溢的美景呢?
和往常一样,那几个喜欢来这里垂钓的、上了些年纪的人还是照常在此时此刻下钩钓鱼,静静地坐在那里消磨他们自己的时光。今天的他们,触动了国华的好奇感。国华无声无息的走过去,轻轻的把自行车支在一边,又慢慢地靠近他们其中的一个,悄悄的站在那人的身后,和他一起小心谨慎的观察着水面的动静。
“有意思。这些人真是有耐心呐,这样的静坐功夫,没有点儿涵养的人肯定是干不了的。我就不行。”国华无声的对自己说着。
国华站在那个聚精会神的垂钓者的身后,心里暗暗的为他使着劲儿、加着油,默默地祝福着,希望他能成功的钓上来哪怕是一尾寸把长的小鱼崽子也行。可是,等啊,盼啊,五、六分钟轻而易举的就溜掉了,那浸在水中的小小的鱼钩儿却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儿鱼儿要上钩的迹象。国华不耐烦了,他受不了这种无休止的等待,这种等待让他在瞬间又轻而易举的意识到,此时此刻,他最最希望看到却没有看到的是什么。于他来说,这哪里是在享受生活,简直就是痛苦的寂寞。他悄默声儿的轻轻转身离开了垂钓的人们,推着自行车,顺着湖边若有所思的向前走去。
悦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她远远的看见国华那熟悉的身影时,她几乎就要失声叫了出来。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在这里看见国华----那个已经和她结婚八年多的男人,那个总是言语不多的(尤其是在国华去了舞厅之后)却始终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当然,性生活在国华去了舞厅之后也几乎绝迹了)。那一刻,她真的是迷茫了,她真的是搞不清楚国华一个人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曾经听她话,看她眼色,疼过她,爱过她,和她融为一体的国华现在于她来说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和令人费解了。不过,吃惊之余,悦子还是有所欣慰的。因为,正像二嫂那天说过的一样,国华是一个人来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国华就是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呗。这和她脑子里想象的那些可能要发生的事情是多么的大相径庭啊。也许,她真的是太过于疑神疑鬼了,她真的是冤枉了想一个人清净一下的国华了。
悦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国华的背影。她默默的盯着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形,直到他消失在一片绿荫之后。
“小子还算老实,没办嘛出格儿(办了不该办的事情的意思)的事儿。白费了我半天时间。行,你能散心,我也会。我找地方逛街去。”
悦子心里想着,怀揣着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心情向和国华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今天要对自己好一些,她要去逛逛商场,以此来安抚一下自己几天来一直都不得安静的心。
作者:spot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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