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告别了雅芳妈,国华推着雅芳的新自行车急忙出了门,他紧赶几步追上了雅芳,一边放慢了行走的速度,一边笑嘻嘻的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到:
“真没看出来呀,小姑娘的脾气还不小呢。好家伙,这火儿说来就来,要是碰上个胆儿小的,还不得把人给吓个好歹的。”说这话时国华并没有看雅芳,眼睛还是只盯着前面的道路。
听到了国华的话,雅芳紧抿着嘴,像是生怕笑出声来似得,与此同时,她扭过头来快速的瞥了国华一眼,紧跟着回答到:
“瞧,中招儿了吧,我要是不用这个激将法,我妈还不知得说到几点呢。”雅芳也是面带微笑的。
“好嘛,你这激将法可是够‘激将’的啊,我恁么觉得你不像是开玩笑的摸样儿呢。”国华也跟着调侃似的说到。
“再者说了,有那么邪乎吗?伯母是关心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俗话不是说了吗‘养儿才知父母恩’呢,看得出来,她真是为你着急啊,你是她的老(最小的意思)闺女,她不为你急,她还能为别人急吗?是不是。”国华一字一句的。
“我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可这种事儿它根本就不是着急的事儿。你说是不是?要是这事儿搁到你身上,你肯定做的和我一样。本来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都不急,她急什么呀,她急也没用呀。”雅芳接茬儿到。
听了雅芳的话,国华没有言语,不置可否的咧了咧嘴角儿,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雅芳也就没有再吭声,两个人就那样无语的并排向前走着。
“郭哥,前面不远就是汽车站了,要不,你先骑车走吧,我随后就到,这趟车来得可勤了,平均不到十分钟就来一辆,咱们一会儿在公园儿门口会和,你说呢?”少顷,雅芳打破了沉默,征求着国华的意见。
“我不着急,我着的哪门子急啊,我骑车快,三下儿两下儿就骑到了,我等车来了再走吧,车在前面开,我在后面跟,等你到了站,我也就到了,那不更好吗,省得到时候还得东张西望、抻脖瞪眼的互相踅摸,你说是不是?我还是看你上了车再说吧。”国华说着自己的道理。
雅芳没有吭声,脸上看不出任何特殊的表情,面容平静得犹如一潭没有涟漪的春水,可她的心里这会儿却喜滋滋的十分高兴,暗自感激着国华的周到和体贴。
站台就设在人行道边,此时正是午饭前后的当口儿,等车的人还真是有几个,有两、三个人已经自觉的站在站牌旁边的铁栏杆里排着队,还有个把人就站在铁栏杆外,我行我素的好像比旁人的事情都多、都紧急似得,雅芳走过去也站在了栏杆里,不时的把头转向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张望着。不远处,国华扶着自行车,站在离公交车站台三、四米的便道上,眼睛一会儿看看车来的方向,一会儿又瞄瞄站台这边,有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意思。终于,一辆公交汽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地靠着站牌停了下来,车门儿一开,人们就急匆匆的挤上挤下的,也就是那么十秒的功夫,车子就又重新启动,向着下一个目标奔去。
车上的人不是很多,居然还有几个空闲的座位没有人坐,但雅芳根本就没有想要坐下来的意思,她向乘务员出示了自己的月票,然后就在车子的震动中摇摇晃晃的向车箱的后部走去,在后车门处,雅芳停了下来,她用手扶住车门边的从车顶一直延伸到车箱地板的铁棍状的扶手,扭过头去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车后窗外的景物,透过那块大大的有机玻璃窗,她看见国华正骑着那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在距离汽车两、三米开外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随着,那辆二六型的女车在国华的身下显得很矮小,当他蹬车前行时,他的两条腿弯曲得很厉害,看着就像坐在一只移动的小板凳上一样。国华骑在车上,不前不后的和汽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时不时的把眼光向前面的汽车投过来,有几次,雅芳觉得他好像、似乎、可能、大概是透过车窗看见了自己,因为她瞧见国华的嘴角闪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到的浅浅的笑意,雅芳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了火辣辣的感觉,心跳也快了起来,她赶紧把自己的头转向了别处再也不敢回过头去向窗外胡乱张望了。
“怎么像小孩儿坐板凳似地,个子高的人真有意思。”雅芳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突然就蹦出了自己要是能再长高几厘米那该有多好的奇怪的念头来。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中午时分的公园里,游客们东一个,西一个的寥寥无几。这是一座被几条街道所包围着的、处于闹市中心的公园,四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商店林立,医院、学校一应俱全,是个难得的闹中取静的悠闲去处,那大片大片的碧绿湖水,郁郁葱葱的各式林木,精巧别致的亭台楼阁都显示出早先主人家的财大气粗和显赫的身份地位。现在,老式年间的私家园林、百姓禁地早已成为了普通大众休闲娱乐的开心去处,光听那响当当的名字----人民公园,就知道,现如今这里是货真价实的老百姓的享乐之地了。
这会儿,刚刚下了汽车的雅芳和紧随其后骑着雅芳新车而来的国华正左顾右盼的小心翼翼的穿过交通繁忙的大街向着公园走来。
“咱来的还真是时候,挺清净的。你看,那湖边儿的树荫多,遮了不少的阳光,肯定不热,也没几个人,是个不错的练车的地界儿,要不咱就去那边儿练吧?”
国华用眼睛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觉得湖边的小路上没有几个人,除了水泥铺设的小路外,旁边还有面积不小的净土地,甚是干净,很适合练车(万一要是摔了,不会那么疼),于是,他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雅芳连声称好,两个人就向着湖边走去。
这练自行车儿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却也是不太简单,这头一条儿,就是不能把练车太当回事儿,一本正经的拿着劲儿那准练不好。你看那小孩子们蹦蹦哒哒的,虽说是调皮捣蛋了些,可练起玩意儿来却还是不含糊的,偶尔“吧嗒”摔一下子也无个所谓,又不伤筋,也没有动骨,顶多就是蹭秃了一块皮,咧咧嘴,呲呲牙,猴儿孩子们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又欢蹦乱跳的接着练了。孩子们毕竟个头儿小,而成年人他再怎么没长开,形体上还是比孩子要高大多了。个头儿小巧那就透着机灵活泛,细胳膊细腿儿的虽说和高大的自行车(不少孩子都是用爸爸们的28型自行车练出了骑车的本领的,那时候,爸爸骑车的几率比妈妈骑车要高了许多倍)不成个比例,但套着腿儿蹬还是很实用的,而且蹬起来一点儿也不比大人们慢。在那些半大孩子集中的住宅区里,经常可以看见这样的情景:一辆自行车速度不慢的骑了过来,可车座儿上却没有人,原来,是个半大毛头孩子正用两只细细的胳膊儿掌握着车把,套着腿儿一倒一倒的蹬着车子,因为个子太小,所以,根本就坐不上那个车座子。
成年人练车可就不如小孩子们那样自如了。成年人太注重自己的脸面,不愿意摔,也怕摔,倒不是因为怕疼,就是觉着那么大个儿的人了,要是因为练自行车儿摔了个大马趴、仰巴叉什么的那多寒蝉人啊。女孩子们就更不愿意摔了,因为,但凡摔跤的时候,那都是在人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那可不,要是想到了,要是把握好了,那就不会摔了,摔,就是摔的一个“意料之外”,没有意外,那还摔个什么劲儿呢。既然是意外,那一定是在人们最最没有防御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也是人们最本色、最淳朴、最不装蒜的时候,当然就是最容易出丑的时候了,有哪个姑娘愿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当众出丑啊。所以,成年人学骑车,就一定不如孩子那样能放得开,不仅缩手缩脚,还相当的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注意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雅芳的练习是从如何在自行车儿上单腿滑行开始的。事先,国华一边讲解,一边给她做了示范,国华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松、自如,看上去还很潇洒,等到雅芳开始试着要那样滑行时,她却连自行车的平衡都保持不了,几次险些摔倒,要不是国华用手臂前后都帮她使劲的扶住了车,她整个人肯定就早已经摔了好几次了。
“啊呀,我太笨了,我怎么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呀,真是的。”雅芳很是难为情,不光只是因为自己骑不好车,让国华看到了她的笨拙,还因为她几乎就整个儿倒在国华的身上了,因为她根本掌握不好车子行进的方向,车子到了她的手里,总是七扭八拐的不能保持住平衡,全靠国华用自己的体力为她扶着自行车了。
“笨嘛,这不叫笨。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才刚刚练了没几分钟吗,别着急,一会儿准行。主要是你不能紧张,更不能着急,要放松,你看,你越是使劲儿握着车把,你就越是保持不了平衡,你要这样的,哎,你看见了吗,就这样轻轻一蹬,再一滑,这不就滑出去了吗。别着急,千万别着急。你要是着急,那就嘛也干不成。”国华耐心的安慰着雅芳。
“行,我不着急,我再练几次。”听了国华的话,雅芳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又不厌其烦的练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估计已经练了有百多次了,终于,她能自己慢慢的滑行了,只是距离还不是很长。
“郭哥,你太棒了!你看,我也能在自行车上单腿平衡了。啊呀,这简直是太了不起了,太神奇了。你教的好,我学的也不赖吧。嘻嘻。”雅芳情不自禁的、有些得意的笑出了声儿,她的脸红卜卜的泛着光亮,不知是因为太阳的照耀,还是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反正,她整个儿人都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的,她来回来去的滑行着,就像贪玩的小孩子突然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玩儿过的新游戏一样兴奋十足。
“那当然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师傅教得再好,徒弟不上道儿那也是白搭,这就充分说明你是个很不错的徒弟呀。我先前不早就跟你说了吗,千万不要着急,越着急就越手忙脚乱,你看,现在你不紧张了,这不就好多了吗。所以说啊,你夸错人了。要夸就夸你自己得了,这里边儿根本就没我嘛事儿。哎哎,看着点儿路,别总往水泥道儿上去啊,你往这边儿土道儿上滑滑,这地界儿不是软吗。”国华没有闲着,还是跟在雅芳的车子旁走过来走过去的,为了以防万一。
“怎么没有你的事儿?要是没有你,我能学的会吗?要是没有你,谁教我学啊?郭哥,你别太谦虚了啊,太谦虚那就是虚。。。”雅芳气喘吁吁的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要脱口而出的“虚伪”二字一定会让国华很不高兴,因此,她马上停住了不再吭声。
“说啊,接着说啊,恁么不说了?我虚嘛呀?啊?我恁么个虚法儿?说出来我听听。”国华倒是没有很在意,笑模儿笑样儿的一个劲儿的追问着雅芳,非让她说出来不可。
“说就说,我就说你不要太谦虚了,谦虚的都有点儿絮叨了,你帮助人的时候挺潇洒的呀,怎么一到该受表扬的时候就那么胆儿小呢?当哥的就得敢于负起责任来,好坏都得负,是不是?我没有说错吧?嘻嘻。”雅芳练车练上了瘾,不停地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的练着滑行。
国华头上已经冒汗了,因为他得不停的跟着走,听了雅芳的一番话,他突然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我说吧,早就看出你这个丫头片子是个机灵鬼儿,行,脑瓜子转的够快的。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人还真是不会虚伪。真的。叫你说,我有嘛可虚伪的?我跟你说,有时候哎,我还是真想虚伪虚伪,可根本就没有地方虚,我跟谁‘虚伪’呀?我为嘛要跟你虚伪呢?犯不上啊,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啊?”国华依旧笑呵呵的样子。
“啊呀,郭哥,你想到哪里去了,谁说你虚伪了,我真的没有说你虚伪吗,你净瞎想。真是的。”
听了国华的话,雅芳心里一惊,立即有了被人家当场抓了个现行的感觉,脸上顿时就火烧火燎起来,随即,她的内心变化又即刻反应在了她的练车动作上,原本滑行的挺自然、挺流畅的,突然之间就又变成了手脚极不和谐,眼看着这辆崭新的自行车迤逦歪斜有如蛇行一般的连续扭了几扭,就“咣当”一下子向国华所在的右边倒了下去,多亏一直跟随着的国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雅芳的衣袖,虽用力往起拉,但无奈一车加一人的力量来势汹汹,他铆足了力气想要阻止自行车的倒下,最终却被自行车和雅芳一起给压倒在地。
“郭哥,你没事吧?郭哥,你没事吧?”
雅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国华的身上爬了起来,因为自行车把她的脚给别住了,惊呆了的她正准备把压在国华身上的自行车拉起来,却看见国华已经一骨碌从地上跪了起来,紧接着又扶着车站了起来。
“郭哥,你没事儿吧?你没被砸坏吧?”
雅芳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和自责,她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国华的一举一动,似乎要找出国华已经被砸伤了的蛛丝马迹。
“我没事儿。你赶紧看看你自己吧,看看有没有磕着碰着的地方。”国华把车子用车支架在地上支好,就开始仔细的上上下下的查看起来。
“幸好它是倒在了我的身上,要不然就得磕掉漆了,还不错,没磕坏,虚惊一场。”国华边说边用手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浮土,语气轻松的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得。
没有人搭理他。国华有些奇怪,抬起头一看,雅芳正站在一边默默地流眼泪呢。
“哎,这是恁么地了?你伤着了?在哪儿啊?要不要上医院去看看?这附近就有个中医医院,我们嫂子就在那里当护士长,要去她可以帮忙啊。啊?说话啊。”国华真有些着急了,走过去冲着雅芳说到。
雅芳摇了摇头,仍旧无声的流着眼泪。
“你摇头是嘛意思?没有事儿?不用去?啊呀,你倒是说句话啊。别让我在这儿着急了行不行啊。”国华央求的口吻。
“我没事儿。你呢?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没有说你虚伪,真的。”雅芳断断续续的哽咽着说到。
“唉,我的小祖宗啊,谁生你的气了?就为这事儿哭?那就别哭了,我没有生气呀。”国华柔柔的、无奈的说到,说完,还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拍了拍雅芳的头。
“行了,要不咱今天就练到这儿吧,别一次练得太猛,你又摔了一跤,没准儿晚上就该这儿疼那儿疼的了,早点儿回家躺着歇歇,晚上不还得唱歌去吗。”国华建议着。
“那你也回家歇歇,你不也刚刚挨砸了吗,你也得浑身疼吧。”雅芳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到。
“就你这份量还能砸疼我?我也太不禁砸了吧,等你吃成个球儿再来试试吧。”国华尽量显出轻松的样子,想逗雅芳开心。
“算了吧,砸坏了你我还得陪,我可陪不起。”雅芳没有高兴的意思。
“用不着陪,你只要‘陪’着我就行了。哈哈哈。。。”国华笑了起来。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那行,那你就等着吧,我一定要找机会把你给砸坏了。嘻嘻嘻。”雅芳终于破涕为笑了。
作者:Spot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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