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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之恋》 1-036

(2011-11-17 16:16:06) 下一个

三六。


文艺界的造反派组织《百花》和《百鸟》,后来扩大到文艺教育界之外。社会和工厂企业的一些组织逐渐合并参与进去,变成了大得多的《战地黄花》和《红卫司》组织。两个组织在省内影响较大,名噪一时。双方都号称在全省有几千人。《战地黄花》松散地隶属于全省最大的《井冈山兵团》。《红卫司》则与当时另一个《革命大联筹》组织有关。《红卫司》的头头叫千层浪,原来是一个国营工厂的检验工,文革前在省内还是颇有名气的工人诗人,据说还曾经和郭沫若唱和过诗的,出版过诗集《欢乐集》,文革前的《人民文学》上也常能见到他的名字。《战地黄花》的头头唐晃,原来是个专业作家,曾在高瞻手下工作过,据说文革前犯了错误,刚要被下调到县城去,还未成行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于是唐晃立刻反戈一击,组织《百花》战斗队炮打高瞻等领导。后来,《百花》扩大成《战地黄花》,唐晃仍然当头头。


一天下午,高如雪发现爸爸回家后满脸愁云,和往常不太一样。后来,茹远芳从大院食堂买回了饭菜,叫上父女俩坐下吃饭。还没吃上几口,就有一伙带着红袖章的人冲进来,站成一排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声称要高瞻去《战地黄花》的司令部交代重大问题,不过,高瞻临走时让她们两放心,说他上午就接到了通知,只是去参加一个学习班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后来,几个人推推攘攘地带走了父亲。

父亲被带走后,一直没有音信。紧接着,茹远芳也到某地农村去了,留下高如雪一人,守着空空然的家,有时到大院里看看有关的大字报,想探听探听父亲的消息。


从大字报看出,文艺界《战地黄花》和《红卫司》两派的斗争很快地逐步升级,动不动就宣称“要用鲜血和生命”保卫毛主席,保卫林副主席,保卫中央文革!接着,两派越来越少写大字报,而是开始用高音喇叭互相谩骂。大院里便成天响彻着两派的互骂声。《红卫司》的人在高音喇叭中骂对方是“兔崽子”、“反革命”;《战地黄花》则骂对方是“哄喂屎”、“保皇狗”。再接着,就动起了拳头、皮带、和棍棒。双方都时有受伤挂彩的。有一次,两派人马中十几个年轻气盛的人,辩论谩骂到了极致之时,打开院中的工具房,操起了劳动时使用的锄头、扁担、鎯头、铁棍,两边大打出手,《红卫司》的一个小伙子不幸被铁锹击中要害,当场毙命。人命毕竟关天,由此引发了《红卫司》组织在市内的一场大游行。几百个人浩浩荡荡地,头戴柳条帽,手持木棍,举着血衣,抬着几名伤员和一具尸体,由《红卫司》的司令千层浪带头,绕城一圈,最后走进了省委大院,在高如雪家对面一个小广场上,聚会声讨《战地黄花》组织残害革命群众的滔天罪行,由司令发表演讲开始,最后宣告这次行动胜利结束。大家群情激昂,高呼口号:“打倒反革命组织《战地黄花》!”、
 “血债一定要用要用血来还!”。


高如雪没敢下楼去看游行和集会,但是,父亲房间的窗户正对着《红卫司》司令千重浪发表演说时的主席台,高如雪便在那儿观战。千重浪一上台,她就觉得眼熟,后来越来越确定,他是她高中时的一个同班同学。高如雪记得这个同学原来的名字叫钱层斌,同班同学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千层饼’。钱层斌学习成绩一般,矮矮胖胖的,不常说话,喜欢写点新诗,高中毕业时,因父亲车祸意外去世没有考大学,而进了工厂。高如雪却没想到他后来就是那个颇有点名气的工人诗人,而如今更成了名噪一时的《红卫司》的司令。‘千层浪’,估计是钱层斌的笔名吧。高如雪想,从钱层斌那儿应该能够得到一点父亲高瞻的消息,便飞快地跑下楼去,截住了正收拾会场准备回家的钱司令。


钱层斌看见这个四年未见过面的老同学,也很高兴,说原来根本不知道高瞻就是高如雪的父亲。钱层斌说,高瞻是被《战地黄花》的唐晃等人抓去的,他们说高瞻是潜伏在党内多年的国民党特务,还说他涉及到一个全国范围的梅花党大间谍案。钱层斌又说,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战地黄花》并没有多少证据,都是造谣诬陷。又小声加上了一句:“这次运动,中央的斗争很激烈,所谓什么
 梅花党案件,也是从中央一条线传下来的……”看来革命的确使人脱胎换骨,如今的钱层斌慷慨激昂,侃侃而谈,大不似过去中学时代少言寡语的样子。他又将今天在声讨大会上的发言对高如雪说了个大概。说是《战地黄花》这个组织,以及唐晃本人,都是行为过激,搞武斗的一帮亡命之徒。他们打死了我们的弟兄,我们今天游行集会的宗旨,就是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生命和鲜血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不能再让这些坏分子继续为所欲为。


高如雪不感兴趣两派间的纠纷,只着急探听父亲的安全,最后,钱层斌答应去帮忙打听高瞻的下落,并且叫高如雪不用担心,目前,《战地黄花》只是宣布将高瞻关起来了解情况而已,人身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听了钱层斌一席话,高如雪对父亲之事略感放心,也无别的好办法,只好在家静待钱层斌的回音。

1967年初,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发出《关于人民解放军坚决支持革命左派群众的决定》,省军区开始接管地方权力。后来,《红卫司》的部分成员又与支左的解放军产生了矛盾。为此,省军区召开举行了一个数万人的大会,由副参谋长某某某在会上作报告,对《红卫司》组织提出公开批评。这次大会,引起千层浪等人对省军区的极度不满,在省委大院里贴上了一条“彻底批判XXX黑报告大会”的巨大标语。


高如雪一直没有从钱层斌那儿得来父亲的消息,倒知道了不少《红卫司》组织的活动情形。

520日,《红卫司》的成员在千层浪司令的带领下,强行冲入省军区办公室,抢走省军区会议记录、军用地图等大批机密文件。之后又砸烂烧毁宣传车,抢走扩音机、录音机、喇叭等广播设备,以及少量枪支弹药。省军区受到冲击后,下属的军分区、独立师和县、市人武部也陆续受到冲击。各派组织都蠢蠢欲动,纷纷到军区各个部门,抢夺手枪、步枪、机关枪,及各种武器弹药。他们的口号是:“要让枪杆子掌握在革命群众手中!”


这次大规模的抢枪,是在文革中,使
N城又一次扬名于全国的大事,称之为“5.20事件”。由此开始,枪支大量流失到群众组织中,促使文革进入了残酷甚至血腥的阶段。之后,社会逐渐混乱,武斗开始蔓延。再后来,伟大舵手的亲密战友江青又发话,鼓动造反派“文攻武卫”,使遍及全国的武斗不断升级。有的地方,连大炮、机枪都用上了,两派‘革命群众’的斗争,几乎变成了一场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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