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暴》

黄昏时分，市郊县滨海沿山地带。 夕阳耀金，映照着一派私家庄园。庄园的镂花铁栅栏围墙，沿着起伏连绵的山丘， 向远方伸展而去，一望无际。 一辆黑色卡迪拉克豪华轿车驶来，在庄园大门前停住。 两名身着浅色制服，腰佩手枪的警卫走出边门查问。警卫制服的左臂上，绣着家族 徽志 --- 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 为首的警卫查过通行证件，检视车内乘客，见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退过一旁，打开 了手中的对讲机...... 为首的警卫挥手放行，电动大门打开，卡迪拉克缓缓驶入，大门旋即关闭。 卡迪拉克在庄园内车道上行驶，经过大片平整草地，草地上凿有浩阔人工湖泊，天 鹅、鹤、鹳、雁等悠哉其中，或觅食低飞，或闲游小憩；湖岸四周延展开去，花圃 处处，松柏森森，远处更不时有小股鹿群出没，庄园内的景色如诗似画...... 卡迪拉克驶人高大茂密的树林，霎时林涛如海，郁郁葱葱...... 卡迪拉克于林海深处潜游前行...... 卡迪拉克驶出森林，前方霍然开朗，一马平川，平川的尽头是起伏的丘陵...... 一座城堡似的建筑出现在远方高处。随著车子的行驶，画面上的城堡由远及近，逐 渐放大，显出雄伟逼人的气势。 卡迪拉克于城堡脚下停住，从前门下来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四肢长大、举止动作犹 如大猩猩般的男人，下车后，先警觉地四下巡视： 城堡周遭静悄悄，远处有几个警卫，跨着自动步枪，牵着德国种狼犬，例行来回巡 逻着。 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大猩猩回身打开后车门，躬身迎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模样，服 饰装束考究高雅，相貌身材远不止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士；随后下来的是一位金发碧 眼少女 --- 她生就宛若天使般的面庞 --- 还有什么不俗又贴切的形容；窈窕挺拔的身材上下波 浪起伏，柔婉精妙的曲线天然风情万种，自每个角度望去都是一座艺术雕像，只除 去遍体通身焕发着蓬蓬勃勃朝气，洋溢着烈火燎原的性感即青春之美的光明。 “感谢上帝，一路顺利，我们到家了。”四十岁女人松了一口气。 “啊，这里美得象仙境，这是哪里呀？”金发少女边问边用惊奇的目光环视着四周 环境：“晚会又在哪儿呢？施密特夫人。” “再美也没有你美呀，亲爱的。”施密特夫人对少女做出一个亲切迷人的微笑： “你很快就会知道这里是哪里，现在请跟我来吧。” 施密特夫人领着金发少女向城堡大门走去，大猩猩摇晃着跟在她们身后，两只睁得 滚圆的牛眼睛死死锁牢金发少女那近乎完美的臀部，只恨不能将其活剥生吞下去。 三人走进一间高阔宽广、光照敞亮的大厅。 施密特夫人转身对大猩猩：“这儿暂时用不着你，卡西莫多，请去守在外面，保持 警觉，等我的吩咐。若有意外情况发生，仍照老程序处理，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自金发少女身上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卡西莫多冲施密特夫人驯服地连连点头，但 却没有答话，只是自嗓子眼里发出一串叽叽咕咕含糊不清的喉音 --- 原来他是个哑 巴，随之不大情愿地退出屋外。 注视着卡西莫多的背影消失于门外，施密特夫人一个优雅转身，面对金发少女张开 双臂笑道：“啊呀，我的小美人，你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儿可是不大好见人。这样 吧，我马上领你去沐浴，先将你清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然后换上一件能充分 衬托你魔鬼身材的晚礼服，接着我再给你上一堂礼仪速成课，晚会的时间也就到了。” 她边说边从壁橱里取出一件衣裙递与金发少女：“喏，接着，这是专门为你特别准 备的，最新流行款式，既高雅又性感，希望你喜欢，快试试看是不是天衣无缝地合身。” 金发少女礼貌地接过衣裙：“嗯，的确非常漂亮，我挺喜欢。可是对不起，施密特 夫人，这里怎么没有一点气氛，象你所说的要举行一个文娱上流社会的化装舞会？” “冲完浴，我告诉你一切。来吧，亲爱的。” “不，你让我越来越糊涂了。”金发少女止住了微笑。 “既然你这样，也好，那就让我们临时改变操作程序，先从礼仪课开始吧。” 雄浑激越的音乐声轰然响起 --- 贝多芬《英雄交响曲》第一乐章。 镜头打在一长排由高大茂密常青松柏组成的围墙上，音乐声自围墙内传出，隐约夹 杂有女人的嘻笑、尖叫声。镜头越过松柏围墙，其间的景观如一卷巨幅油画般铺展 开来，一览无余： 整幅油画占地不下十英亩，一眼望去，恍然一座古罗马式贵族庭院；局中的是一个 大游泳池，圆角波浪边长方形状；游泳池的一边是一个仿沙滩排球场，另一边有两 块草地网球场。庭院周遭，疏密有致排布点缀着高大的热带棕榈、各种奇花异木、 珍稀植物盆景，及造型优美、情态各异的大理石和青铜雕塑，全为名作珍品 --- 卡 诺瓦的《丘比特与普赛克》、《宁珐》，贝尼尼的《叵奥瑟披娜的强暴》、《阿波罗 与达芙妮》，和罗丹的《吻》、《永恒的青春》、《永恒的偶像》、《达娜德》、 《堕落天使》、《思想者》、《青铜时代》等。 这时，排球场上，四个全裸年轻女子，分为两组，正比赛着沙滩排球；另两组裸女 挥拍在网球场上；泳池碧波内，盛开绽放着六、七朵窈窕出水芙蓉，或游水，或跳 水，或潜水，或戏水。整个景象一眼望去，几如安格尔画笔下的《土耳其浴室》， 莺莺燕燕，春意盈然。 一个男人宽阔的赤裸脊背出现在画面上，他半靠在运动场东侧的一张大躺椅上，浅 青色的烟雾自他头顶上袅袅升起，再散开。此刻，他面向西方，象是在欣赏着少女 们的裸体竞技，又象是正凝视着夕阳的沉落。 距男人不远处，豪华型立体声音响正播放着交响乐；再往前的草地上，蹲坐着两头 硕大斑斓的猎豹。 镜头回到城堡内豪华大厅。 “不！你欺骗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我决不会做这种事情！”金发少女冲施密 特夫人惊怒地叫道。 “请你冷静，亲爱的，这事儿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相反地，”施密特夫人的声调 仍是那般不急不躁、温文尔雅：“这将是你千载难逢好运的开始，只要你顺从并且 机灵的话。你知道，他对他喜爱的女人好得不能再好，所以你将会......” “不！我不要这种好运！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不是那种女人！我要回家！”金发 少女喊道。说完，她用力抛下手中的衣服，转身长发一甩，头也不回地跑过大厅， 冲出了大门。 “你就会后悔，亲爱的。”施密特夫人冲少女背影叫道。扭回身，她迈着很风度的 步子走过去，拾起少女甩下的衣裙，随手放到一边，接着悠悠地为自己点燃一支香烟。 “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大猩猩卡西莫多魁然出现在门口，只见他左臂 倒夹着金发少女，大踏步跨进厅里。在他滚筒似铁臂下，少女羔羊般徒劳地挣扎着。 大猩猩一边朝施密特夫人大步走去，一边高举起披萨饼大小的巨掌，重重地向少女 的臀部拍打下去，一记，二记，三记...... “够了！”施密特夫人轻喝道，接着低声命令：“眼下她正躁热得很，难道你不想 帮她凉快凉快，还傻楞在那儿干什么？” 大猩猩闻言雷厉风行，伸出巨爪撕扯起少女身上的衣裙，只半刻功夫，少女身上就 仅剩下三点；随即，大猩猩双手一扬，象抛沙袋似的，将已吓得半昏的少女扔到了 长条沙发上。 施密特夫人款步轻移走上前去，声音仍是那般柔和亲切：“啊，真对不起，亲爱的。 其实，这还只是最文明的管教方式。你知道，这头野兽撒起野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只要你听话，我也不希望用肢体语言劝服，你我要相互配合，好吗？......无声 就是默许，是不是？我知道你此刻恨得我要死，但将来你会对我感激不尽，请记住 今天我说的这话。得啦，起来吧，把眼泪擦干，我们冲浴去。” 言毕，她揿灭了手中的烟头。 音乐又起 --- 贝多芬《英雄交响曲》第一乐章慷慨激昂的旋律。 镜头回到古罗马庭院内，先打在赤膊宽肩男人的脊背上，再缓缓移转向他的侧面， 最后完全转向他正面 --- 啊，他是威廉。 那边，又有更多少女加入沙滩排球游戏，她们越玩越疯，她们嘻笑、尖叫着跳跃、 翻滚、追逐...... 随着众少女拍手娇呼，排球滚到了威廉脚边，一个亚麻色头发的苗条少女跑过来， 扑下身子，抱住球，然后仰起俏丽的小脸，冲他甜甜地娇羞一笑，威廉回报以一个 亲切微笑，那少女捡起球，爬起身，咯咯咯笑着跑开去。 威廉深深吸一口烟，盯着球场上的裸女们，神色凝如山岳；在他那深褐色的眼睛里， 交织着迷茫、沉思，与悲哀 --- 这是思想者的眼睛。 夕阳残照，给威廉的身躯，少女们的裸体，和大理石、青铜雕塑，镀上了一层金红 色的光晕；少女们铃铛般的叫声、笑声，时高时低，忽远忽近，梦幻似地象是来自 另一个世界。 电话铃响了，威廉停了音乐，取过电话：“是我...你好...什么？一个崭 新的惊喜？好吧，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今天的感觉不大好，正盼着有个新人解解闷。 你可以过来了，就这样。” 扔下电话，威廉站起身，披上一件宽大的浴衣，随之微笑着朝球场上的少女们作个 手势，众少女一见，心领神会停止了运动，纷纷拾起草地上花花绿绿的比基尼穿上， 然后或坐，或蹲，或站，静静地散布在周围。 威廉在草坪上踱步，步履时紧时松。 常青植物围墙的门开了，施密特夫人手挽金发少女走进来。金发少女身穿那件低胸 性感礼服，脸上泪痕犹在，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下午好，先生！”施密特夫人一见到威廉，脸上马上堆下笑来：“这时辰仍然应 该说下午好对吧？” “下午好，女士们！”威廉站在原地没动，锐利的目光射向金发少女。 两个女人走到距威廉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住。 “怎么样？先生，有没有失望？”施密特夫人独自上前几步，眼睛紧盯着威廉，自 信又不安地低声问。 “如此造物！”威廉不动声色。 “我就猜到你一定会这样讲，咯咯......”於是那女人乐不可支起来。 “哦，你认为你很了解我？” “至少对你的女人口味，噢不，用你文雅的话说，女性审美趣味。不论怎样，可象 你那位永恒的梦中情人？斯蒂夫告诉我说你几乎无时不刻都在为她的消失悲痛不已， 我听了真是好伤心好伤心呀。”女人说着从衣袋里掏出纸巾擦擦眼睛。 “谢谢你的同情，但是我一向不希望他人为我哭泣，有我自己的眼泪已足够。” “那也好。可是我还是挺想知道，她与她有没有相象的地方？” “容貌依稀形似，气质迥然不同。” “她旅途劳顿，多少有点儿憔悴。” “所以还有待今后的观察，她也需要时间慢慢适应。” “相信我，她才貌双全，温柔甜蜜；身体更是一流，美妙得难与君说，好在你马上 就可以亲身体验，以证实我的此言不虚，一句话，她将是你理想女人国里那最棒的。” “最好的已随梦而逝！” “噢，我很难过听你这样说。”女人的脸色立刻晴转多云：“你知道......” 威廉挥一下手：“得啦！非洲之星是不会遍地都是的，这用不着你解释。我只想知 道，礼仪课进行得怎么样？” “非常的好，噢，只有一点小插曲，已经和平解决了。” “明白了。好啦，你现在可以去见斯蒂夫了。”威廉自茶几上拿起一本小记事薄， 挥笔草草写下两句，撕下纸片递与女人，后者双手接过。扔下记事薄，威廉转身踱开。 “十分感谢，先生，十分感谢！”女人急急看过那纸片，一脸欲盖弥彰的狂喜。 “千万别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女人暗自掐一下金发少女的手，低声严厉 道，再满脸是笑冲着正低头点烟的威廉：“那我就不多打扰了，祝先生有个极乐的 良宵！” “无论如何谢谢你，再见，施密特夫人。”威廉头也没抬。 “再见，先生；再见，亲爱的。”女人踏着与其年龄不大相称的轻盈步子离去。 “为什么女人当中真有bitch？但归根结底，这究竟又是谁的错？”威廉目光复杂 地望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回过身来，威廉沉思着踱起步子，徘徊低吟： “出山的泉水与江河汇流， 江河又与海洋相通， 天空里风与风互相浸透， 融洽于甜蜜的深情。 万物遵循同一条神圣法则， 在同一精神中会合； 世界上一切都无独而有偶， 为什么我和你却否？ 看高高的山峰亲吻蓝空， 波浪和波浪相抱相拥， 没有一朵姐妹花会被宽容， 如果竟轻视她的弟兄。 灿烂的阳光抚抱大地， 明丽的月华亲吻海波， 这一切甜美的天工有何价值， 如果，你不吻我？” * 吟毕，他在金发少女面前停住。 “请问，你的名字？” “......” “请问，你的名字？”他的声音没变。 “海蒂。”她的声音低低，隐隐透着悲凄。 “海蒂？！竟然连名字也相似，真有点不可思议。不同的只是，似乎你更接近人， 而她更接近天使。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今天你会在这里，而她却不的原因。”他恍惚 地自言自语。 “顺便说一句，我名威廉。”回过神来，他鹰样的眼睛自她秀美的面庞移向她高耸 的胸部：“海蒂，我可以不可以假设，你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里将扮演的角色？” 海蒂点点头，紧接着又使劲摇头，泪水涌上她眼眶。 “哦，请不要这样。我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他取过茶几上的纸巾递与少女： “怎么，他们让你受委屈了？这很不好，我恨任何形式的威胁和暴力。回头等你平 静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请相信我。”说着他摇摇 头，走去另一边；乘他转身的当口，她快快拭去泪水。 “想要喝点什么呢？海蒂，白兰地？香槟？还是软饮料？” 没得到回答，他径自倒了一杯香槟，走到她跟前递上，她不知所措地接过。 “你在发抖？请不要害怕，真的，象在自己家里一样。可以告诉你，我天生是多情 种子、护花使者；最憎恶欺凌、强暴妇女的人，我自己绝不是那种应被毁灭的畜类。”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杯子，指指那边的少女们：“你看她们，个个自由自在、欢快无比。” “我很高兴...... 听你这样讲。”她的神情不由一振，为他的话语，虽然仍怯生生： “可以问问，她们在这里是......” “我也很高兴你终于开口和我交谈。我喜欢和象你这样美丽可爱的陌生女人交谈， 那是一个崭新的神奇世界。” “谢谢。可是我没有什么神奇。” “海蒂，可以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我是指你的职业。” “我是学生。” “大学三年级吗？” “下学年我将进入研究生院学习。” “哦，一个美丽而聪明的宝贝，等于一支绝妙的摇篮曲， 真是难得。” “对不起，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你将会明白我的意思。让我们继续：在研究生院，你计划主修什么专业？” “心理学。” “你大学本科的专业呢？” “也是心理学。” “想当然你的志向是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是的。” “你很喜欢揣摩，或者应该说擅长研究人的心理？” “只是有兴趣，我还在学习。” “人的心理，噢，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任何其它东西，比人心更难琢磨，更 加不可思议的了。” “我也这样认为。” “什么是心理学？心理学是以你个人的心理，去探索、分析、发现他人的心理，你 认为这事可以办到？” “的确很难，这要求我们研究者的心智，必须足够深厚、广博、细密，和更主要的 --- 公正。” “说得真不错！你明白偏执与狭隘的荒谬，看来你的确够聪慧。心理学发展到现代， 也可算得上是博大精深，枝繁叶茂；那什么又是你的具体研究科目，也即主攻课题呢？” “这......”她突然胀红了脸，被他看在眼里。 “看上去不是儿童心理学？” “不是。” “那么，犯罪心理学？” “也不......” “到底是什么呢？我非常好奇。” “人类性心理学。”她低声道。 “啊，沙滩拾贝壳却捡到一颗大珍珠，真没想到，我面对的原来是波伏娃。” “请不要......” “有趣！一个美丽的妙龄少女主修性心理学，为什么？” “因为除了宗教心理，这是一种最为普遍而复杂，对人类活动与社会发展影响深远 的人类心理。” “说对了，荷尔蒙掌控着我们这个世界的中枢神经。” “可我并不是佛洛依德的信徒。” “我既是，又不是。让我们从另外角度来探讨这个问题。” “什么角度？” “直觉的角度。现在我能不能问你一个疯狂的问题？” “在心理学范畴，任何问题都不疯狂。” “那好，作为一位未来的性心理医生，你是不是一个色情狂？” “你...... 你怎么能问我这么一个问题？” “在提出反问之前，请先正面回答我 --- 是？还是不是？” “我拒绝回答你的这个无礼的，骚扰性的问题！” “拒绝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接下来我要坦白地告诉你：我是！” “这与我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绕一个弯子后郑重告诉我知道？” “观看你听到后的反应，以期得到一种特殊的心理快感。” “那么得到了吗？” “没有。这是我首次失败，你是第一个听后没有立刻大惊小怪、装模作样的女人， 这证明了你的不凡。我反而对此感到满意。” “对不起，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精神分析奈何不得天才，心理医生无力摧毁伟大。” “这又是什么意思？” “色情狂是成就天才的基本要素，伟人的同义词是色情狂。” “奇谈怪论，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古往今来，从情圣诗人歌德、拜伦，文学泰斗托尔斯泰，到艺术 巨擘罗丹、毕加索，电影大师卓别林，再到搞政治的罗斯福、肯尼迪和克林顿，色 情狂伟人的事例不胜枚举。” “你是不是想以此证明你也是一位伟人？” “伟人、俗人，大人、小人，倏忽百年后俱成烟云，毫无任何意义。好啦，抛开色 情狂问题，你怎样看性 --- 这你一生将面对的课题？” “我相信性是爱的专利，没有爱的性既不合理，又很冷酷，对男女双方当事人来讲。” “我相信性是爱的基石，爱是性的结晶。没有性，谈何爱。” “性不过是爱的源泉之一，爱河还有许多其它支流。没有爱的性是堕落，因为人不 是动物。” “世上没有爱的性远远多于有爱的性，更不用提那少得可怜的没有或缺少性的爱， 所以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冷酷的世界 --- 按照你的说法。另外，人不是动物，却比动 物更动物。” “你觉得世上性多于爱，这是因为你只从性方面去考虑爱，可是性爱并不等于爱。 我想提一个简单的反问：你有没有亲身经历过一场性在其中显得无足轻重的爱？” “好问题！是的，我经历过这种爱。你这个巧妙反问使我回想起：我所经历过的刻 骨铭心的爱都不十分性感。” “这充分说明你爱的滚滚主流来自另外的源泉，而性化成了那涓涓支流。” “算你赢了这一回合，让我们接着再来：爱常常会戴着假面具出现，以貌似纯洁无 瑕自欺欺人，掩盖她自性而来的本质。性生出了爱，与此同时又荒诞、扭曲了爱；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爱是性的一个怪胎。” “如果说性赋予爱生命，那么爱还予性精神。我们应该追求精神。” “没有本哪来末？没有生命哪来精神？既然谈到这，我有几个长期困扰问题想请教 我们的性爱专家。顺便说一句，和你交谈，出乎意料地有趣，你使我难得地身心愉快。” “我们可以一同探讨你的问题；另外如果需要，我还可以介绍你几位有名的心理学 专家，以求得到指导帮助。” “只有羸弱的心才需要心理医生，而我的心象顽石样坚硬。” “再顽强的心灵也有脆弱的一面。那么什么是你的问题呢？” “在正式提问之前，请先告诉我：你的信仰？--- 如果你有的话。” “我是一名基督徒。” “家传的？形式上的？还是......” “‘我心尊主为大’。” “哦，看来你很熟悉《圣经》？” “经常读，作为我最重要的课本。” “我们棋逢对手，不能再妙。等一下，我突然有个主意，让我们在这上面玩过一个 有趣的游戏，你看怎样？” “这要看是什么样的游戏，对你有趣的东西并不一定对我也有趣。” “这有趣的游戏很简单：如果你能够回答出我的问题，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请求， 我将尽力满足你。” “我要自由，还我自由，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完全不成问题，其实你现在就有自由，你将得到远远更多。” “但如果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或者我的回答不能使你满意，你又想将我怎样？” “请你留下来亲身体验什么是真正的人类性爱心理，我这里将是你应有尽有的活课 堂与实体解剖实验室。” “听上去这象是一个险恶的陷阱，我想知道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世界上的事务很少有第三种选择，这是个不幸的客观现实。” “这......” “怎么样？接受挑战，还是？......” “如果我没有其它选择。” “好，现在让我们开始。请仔细听着：《箴言书》第 30 章 18 节，以色列权柄、 财富与智慧之王所罗门说：‘我所测不透的奇妙有三样，连我所不知道的共有四样： 就是鹰在空中飞的道；蛇在磐石上爬的道；船在海中行的道；男与女交合的道’。 可以想见，我现在要问你的正是这最后一条：什么是男与女交合的道？--- 它的起 源、目的和意义？” “《创世记》记载：上帝造男造女 --- 男女本出一体，并使他们相互产生爱慕，於 是结合为夫妻，然后养儿育女，繁衍生息，行使为男为女的权力，履行传宗接代的 使命。夫妻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上，需要互帮互助，相濡以沫；生老病死，贫富与共 ......” “越扯越离谱了，医生小姐，抱歉我打断了你的不知所云。” “至于男女交合本身，既是为了繁衍后代 --- 这自然是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更深 厚地体验爱情，因为只有当男女之间产生了真挚的爱情，他们的结合方能迸出纯粹 的激情火花，他们也才会真正感受到灵肉交流的奇妙和甜蜜，进而相互爱得更深， 不然的话......” “对不起我的再次打断，我想请你不要和我讲这些老生常谈。我真正要你回答的问 题是：为什么上帝要造男造女？从而使这世界永远充满着残酷无情的两性战争？为 什么人类的男女交合象动物，却又远远愚妄、荒谬、低劣于动物？看吧，春天来临， 万物复苏，光天化日之下，大小动物们交合，纯为着繁衍物种的目的，进行得生机 勃勃，激情、自然而洒脱；不浪费丝毫精力，不滥用自然赋予的能力和权力。而人类 呢？人类的交合又象是什么：黑夜之中，幽闭于暗室，见不得半点阳光，鬼鬼祟祟 象偷鸡摸狗；男男女女们交合，纯粹为了饱享淫欲；主次颠倒，生殖完全被贬为副 业；且夜夜伐旦，欲堑难填，一年四季没有节制的一天；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 坑蒙拐骗，强取豪夺，甚至以血腥暴力残害了多少生命，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说 人类是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白痴才相信！或说这是人的堕落，而人的堕落究竟是 谁之错？或说这是人的高等本能，高等本能为什么竟会是这样？个体顺应自己的本 能又何罪之有？为什么色性是成就伟大的决定性要素？是谁给这世上的芸芸男女注 射了性的海洛英，从而使这些可怜的生灵沦为自身器官的忠实奴隶，苦苦劳役终身 至死不能自拔？为什么女人是男人永恒的诱惑，天生的鸦片？为什么，为什么我想 干遍天下所有美丽的女人？！”威廉越说越快，质问江河倾下，声调与情绪共同提升， 最终达到了顶峰。 “噢，我的上帝，你真是疯了！”惊呆了的海蒂喃喃低语。 “再谈到爱情，那更是可笑之极。不可否认，这世上有爱情，这是一种深挚、微妙 而甜蜜的特殊感情，但却决不崇高，更谈不上一丝纯洁。哦，我怎么也不能明白， 人类有史以来，从古至今，成千上万，所有优美的抒情篇章，感人的浪漫故事，所 歌咏、赞颂的所谓爱情，揭开那层美丽而虚幻的面纱，其最初起因和最终指向，竟 是男人和女人肉体那两个最原始、丑陋、肮脏器官的死缠烂磨 --- 以人类最为可耻 复可笑的肢体动作！” “噢，你...... 你...... 有病！”海蒂的容颜失色、声音颤抖。 “是的，我是有病，而且病得绝对不轻！当我寻求生命的真谛，得到的全部是荒诞； 当我向往精神的碧空，却陷入这臭皮囊的泥潭；当我渴求纯洁的爱情，却意外地发 清b了一场天大的玩笑，我能不病吗？不能！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那真正 的生命之光？我怎样才能挣脱肉体的枷索？哪里才能寻找到圣洁的爱情？告诉我！” “你...... 你病入膏肓，我无法帮助你。”海蒂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双手掩住自己 的面孔：“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的这些问题！” 威廉缓缓走到海蒂身旁，伸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声音也由烈焰转为坚冰：“好啦。 我早知道你无法回答我这些问题，正如我自己和任何人都无法回答一样。其实，我 不是在问你，我是在问上帝。以人寰为剧场，上帝一手导演了这出黑色幽默，作为 渺小卑微的被造，人类只有自认充当笑料的份儿。当人们一思考，上帝就躲在云端 发笑，就象你含笑注视着伏在你脚边沉思中的小猫，於是，我停止了思考；从此，我 努力作人！” “从此你努力作人，这话怎么解释？” “既然我们生为行尸，只能行同走肉，其它所有全是自欺欺人 --- 这是千古唯一哲 理，人类存在的定律。哦，心儿啊，为什么你残酷的灵性，唤醒我面临这么个可憎 的光明！我曾拥有的梦呵，你现在又在哪里？！” “我真不能同意你对人生的阐释。”她努力振作起精神，迎着他深邃而悲哀的眼睛： “我们不是行尸走肉，我们是有着活生生思想、感情和灵魂的人。” “我的思想是不羁的鹰，孤独翱翔于无际的苍茫；我的情感江河恣肆，波涌入人间 的荒漠干涸；我的灵魂长夜里流星，倏忽划过宇宙不留一缕痕迹！” “我的思想是勤劳的蜜蜂，采集百花酿成佳蜜；我的情感是欢快的小溪，奔腾流过 人间的馥郁；我的灵魂永不熄灭的恒星，天国给我预备了永生！” “你迥异的人生之歌，在我听来，恰似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万仞雪峰。” “地球正逐渐变暖，到处冰消雪融，雪峰终将郁郁葱葱。” “这里却是那地极！哦，美人，可爱的美人，当你那笑靥成了我唯一的阳光和空气， 我心中又怎能不奇寒凛冽！” “我愿给你以某种温暖 --- 如果我能够，当我们相互平等的时候。美人不是你卧室 里的玩偶，她有着自由的意志。你准备将我怎样？请你还我自由。” “不用担心，我最终会放你去的；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完成我们的天责，彼此 成就对方的生命；你我命中注定于大千世界中相逢，我们无从逃避天意赋予我们的使命。” “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 “读过《十日谈》那个旷野修道士的故事么？男人和女人要想获得灵魂的安宁和肉 体的解放，只有将男人身上的那个魔鬼，打入女人身上的那个地狱。” “不要任魔鬼在你身上作王，我不能答应你 ！” “不要以为我是在寻求什么享乐，我不过是在竭力减轻痛苦。人生如果真的有什么 欢乐，也只能是痛苦中的欢乐。” “用她人来寻求享乐，与用她人来减轻痛苦，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况且你方才 亲口说过，你从不强暴妇女。” “女人啊，你只知道肉体被强暴的苦楚，你可体验过灵魂被强暴的滋味？” “你难道想要我同时品尝这两种？” “又是一头迷人而倔强的小鹿，夜行人要将她的身心降服，作为他今宵的安魂曲。” “倔强的小鹿不会屈服！” 他与她，眼睛紧盯着眼睛。 沉默。 良久，他收回目光，开始沉思着踱步。 “有了，你会不会游泳？”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我是我们学校的女子蝶泳冠军，怎么？你要和我比赛？” “不，你的对手将比我难对付得多，美人鱼。文的你输了，接着让我们再来玩一个 武的游戏，这是我给你的又一次机会，我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请过来看。”说着， 他引她来到游泳池畔。 “这个小小的游泳池，代表着我们的世界人间；你，代表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而它，”说着他抬手一指那边，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海蒂见到的是一条正呲牙咧嘴 的猎豹：“代表这世界上的一切黑暗势力。现在你进入这世界，以你的体能和智力， 去和黑暗势力较量。如果你能成功地摆脱它的围捕堵截，而抢先登上那光明的彼岸 --- 在这里是任何池岸，你将立即获得你所期望的任何东西。” “如果我嬴了，你保证还我自由？” “我保证！但如果 ---” “我一定不会 输！” “美人，我欣赏你的意志如我喜爱你的美丽。”温情的火花在他眼中闪过：“好， 现在游戏开始。我衷心祝你好运！” 海蒂紧咬着下唇，双眼挑战般盯着威廉；她缓缓脱去身上的晚礼服，展现出少女完 美的身体，再向上扎起了头发...... 威廉向海蒂作了一个开始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开，向猎豹走去...... 海蒂姿势优美地跃入泳池，飞快地向对岸游去...... 威廉解开猎豹脖子上的锁链，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野兽腾地窜出，直向游池对 岸奔去...... 威廉径直走回躺椅坐下，随手揿下音响遥控，音乐重又响起 --- 贝多芬《英雄交响 曲》第二乐章《葬礼进行曲》凄婉而悲怆的旋律...... 方才散布在周围相互交头接耳的少女们，见次情景顿时活跃起来，她们纷纷围拢到 游泳池四周，开始为海蒂呐喊、加油...... 威廉坐靠在躺椅上，目光阴郁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海蒂游近对岸，抬头见猎高5c已虎视耽耽守候在前面，於是一个翻身，向另一方向 游去...... 猎豹见状，低吼一声，紧跟着朝那个方向窜去 ..... 海蒂再次游近池边，又看到前方那呲牙咧嘴的面目，於是她停止前进，原地踩水， 略微思索一下，接着深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野兽突然失去了目标，一边沿着池边踱步，一边机警地搜索着水面 ..... 水中，海蒂将将贴着池底，身姿优美得象海豚似地游着，游着...... 少女们止住了呐喊，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水面，等待，等待着 .....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仍不见海蒂的身影 ..... 少女们久等不见海蒂出现，开始着急地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 威廉依然目光阴郁，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游泳池的另一边，靠近池岸的地方，水波平整如镜 ..... 海蒂的头一下子冒出水面，她睁眼向岸上，不觉花容遽变：迎着她头顶咫尺之外的， 是猎豹那伸长脖子的嘴脸，海蒂一个后仰，绝望地沉人水中...... 海蒂再次冒出水面，她向另一个方向缓缓游去，似乎显得气力不继 ..... 猎豹沿着池边小跑，向少女前行的方向奔去，早早到达并守候在终点，接着松懈地 趴伏在地上 ..... 海蒂慵倦地游着，游着，于速度愈来愈慢之际，突然转身变线，向最近的池岸直插 过去，动作简洁迅速。这时她和猎豹，已隔有大半个泳池，而距岸边只有十数米远， 眼见得希望在握...... 一时被迷惑住的猎豹，猛然醒悟过来，明白了目标的企图；它噌地窜起身子，咆哮 着朝这边赶来...... 到了最后冲刺的白热化阶段，人与兽展开了时间的竞赛： 少女奋力挥动双臂，击水浪花飞溅...... 猎豹四脚足不沾地，矫捷疾驰如风...... 终于，海蒂率先游到池边，她努力用双臂支撑起身体，眼看只有下半身仍浸在水里， 只需最后一两秒钟，她的双脚就将踏上地面，她将赢得这场特殊的竞赛...... 众少女群情振奋，拼足劲儿向海蒂欢呼、呐喊，可就在这时刻： 猎豹迅疾如电，赶到最后一个池角左近，猛然飞也似一跃，全身腾空而起，一下子 跳过那四十五度大斜角，抢到了决定胜负的最后那一秒钟...... 海蒂一只脚刚刚触到池岸，不等她反应过来，猎豹已闪电般杀到，猩舌卷着利齿， 袭向少女的头颅，海蒂支撑的双臂一松，人往后向水中跌去，说时迟，那时快，海 蒂的头发被猎豹一口咬住...... 众少女齐声惊叫，有的禁不住失声哭泣，有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猎豹紧咬战利品不松口，将少女向岸上拖去；海蒂在水中极力挣脱，但很快就耗尽 了气力，最后她完全停止了挣扎，眼见得成了野兽的猎物，就在这危急的时刻 --- “砰”地响起一声尖厉的枪声，霎时间，豹吼、人喧声，全都归于寂静，只有低婉 如泣的音乐于泛血的空气当中回荡，回荡...... 水中的海蒂，沉沉昏昏，支持无力，忽听到头顶上响起一个遥远似梦中的声音： “把你的手给我，黑暗消失了，一切都过去了。” 海蒂艰难地抬起头来，睁开虚蒙的眼睛，她隐约看到了，池岸边，一个男人正向她 伸出手来 --- 那是威廉， 摊在他脚边的，是头顶淌着血的猎豹...... 海蒂向威廉伸出手去...... 海蒂不堪柔弱登上池岸，恍若走过一场噩梦；两少女跑上前去，关切地左右搀扶住她。 海蒂慢慢恢复了精神，她轻轻推开两少女，抬起秀美的额头，挺胸面对着威廉，虽 好似雨后名花，却依然美艳骄人。 “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你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光明与黑暗角逐戏剧的设计师，与美好希望毁灭的拯救者。” “你赢了！”她一字一句地。 “不，在人类命运的车轮下，无有赢者！”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 ---” 威廉面如山岳，声似夜海波涛：“来吧，让我们开始，跳这原始荒原上唯一不息的 舞蹈。夕阳西下，漫漫长夜即将君临，以混沌漆黑的宇宙本色。在这个星球上，光 明是有限的，黑暗是无边的；欢乐是表层的，苦痛是深重的；性爱是短暂的，死亡 是永恒的。来吧，美人，让我们来共同点燃一根火柴，一道成就一轮生命！” 海蒂喃喃低语：“让我们来共同点燃一根火柴，一道成就一轮生命！” 海蒂面无表情，双眼恍惚盯视着威廉；她木然地松开自己胸罩的纽扣：那少女丰饶 的双峰挺秀莹润，洁白似雪...... 威廉的浴衣滑落到地上，赤裸出青铜时代的躯体；他一步步向少女走去，他来到少 女的面前，他托举起少女青春的胴体...... 海蒂的头往后仰，阖上了天蓝色的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她 飘逸的长发向后倾洒，如金色的雨...... 威廉双手横托着少女，迈着沉缓的千钧步履，向那张巨大坚实的躺椅走去。众少女 低垂着头，跟随在他的身后...... 《葬礼进行曲》的高潮乐音响彻于整个大气。 血红的夕阳终于沉没于地平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