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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顾城和谢烨

(2012-01-27 22:21:22) 下一个

顾城死的前一年,我见到他和谢烨,我还送了谢烨好几件衣服。我走的时候把我的衣服都放在床上,摊著让谢烨挑。她挑走了一件水洗的真丝磨砂的夹克,一件红衬衫,一件牛仔裤,苹果牌的牛仔裤。第二年就听到她出事了。她死的时候肯定穿著我的衣服,真的。因为他们在国外非常节省,非常非常节省。

后来我看到别人写的文章,很生气,里面好像对顾城有点误会,说顾城养了200多只鸡,说他有嗜血的本性,居然在一夜之间把这些鸡都给杀了。这话是不对的。

事实上,是执法的小官吏上岛来,限定3天内要把鸡剩下12只,如果200多只就侵犯了他人利益。所以必须都杀了。谢烨跟我说的,说得非常生动:舒婷啊,杀得真是血流遍地!她说,杀200只鸡,3天以内必须杀完。

他杀这个鸡确实是迫不得已,但有人把他说成是嗜血成性,亲手养的鸡,一夜杀光。说得顾城原来就有杀人的倾向似的。

我觉得顾城其实很可怜的,真是很可怜。

开始的时候,谢烨跟顾城在一起其实很苦,非常痛苦。原因是顾城不要谢烨打扮,谢烨是上海女孩子,爱美的天性,完全得到最残酷的压制。顾城不让她戴耳环戴项链,穿衣服都要顾城审过。

谢烨跟我们游泳,顾城就很不高兴,不喜欢她穿游泳衣在公众场所。我们在一个美国佬的游泳池,我、谢烨、还有艾蓓,反正很多人,而且里面可能还有北岛,还有几个男的诗人在一起,顾城就不下来,而且脸很臭。我根本就没想到顾城会这样的。都是老朋友,有什么好忌讳的。

外国人,包括很多汉学家都认为,顾城的诗是谢烨写的,因为都是谢烨在出面、翻译,而且包括顾城的版权代理,都是谢烨帮他签帮他看的。他朗诵的时候,上台之前,谢烨还给他提词给他改字呢。就像舒曼和克拉拉。代写是不可能的嘛!但是外国人不懂,他们觉得谢烨聪明又漂亮,又能应酬。

他们那个小屋是他们亲手盖的,吃了很多苦。顾城跟我讲,怎么从山上把石头搬下来,为了盖这石头屋,盖了洗澡,又没自来水啊,做个蓄水池在屋顶上,非常艰苦。讲了很多这种事。这小屋是顾城整个的心血,作为一个男人,顾城到那时候神经也崩溃了。

设想一下,如果顾城自杀,事情就会很圆满。他自杀,然后谢烨整理顾城的东西、遗物,出版,儿子也很好了。而且将来再结婚,在西方也是理所应当的。她如果不结婚,我们还要劝她结婚呢。你不能用常情来推测他们。所以说顾城是天生的杀人犯,是不对的。

顾城一辈子都穷,一向为了钱犯愁。
 
他的稿费非常少。都是5块7块3块的。虽然和家人住在一起,但他们自己生活自己买菜。顾城就做了一大锅白菜粉丝豆腐,天天跟老婆吃这个。一锅菜,中午吃剩了晚上吃。92年到了美国,那时候顾城的精神已经比较异常了,可以看得出来。

我们住在旅馆,早餐是不要花钱的。我比较迟起来,拿了杯咖啡,拿了块蛋糕,蛋糕吃了一半,太甜了,就放了一半在咖啡盘子上。顾城把我的一半就拿来吃了。我以为顾城是傻,不懂,我说:“顾城,那边很多?”那早餐有很多东西啊,意思是你不要拿这半块,我吃剩的嘛。

谢烨就跟我说:“你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吃了7块蛋糕了。”为什么呢,那个美国佬发给我们钱,3天发200块,3天3天发。3天200美金,自己吃饭,早饭是旅馆给。晚上经常有宴请和Party,几乎没有自己吃晚餐的机会。就一顿午餐,附近吃一碗海鲜面,有大虾、有鱼片、有肉片,一大碗面才4.9美元,加小费也不过5.5美元吧。这个他都舍不得花。

他把7块蛋糕吃了,然后就去睡觉,睡到下午四点起来,准备吃晚饭。这是谢烨说的。我心里很难过。人家每3天给你200块,等于1天有70块吧,完全够你吃两顿饭的。但他舍不得吃。这不怪他,我觉得他是缺钱缺怕了。

他一直没过过好日子,一直都愁钱哪。

谢烨早就应该动摇了,早就应该离开了,她离开是没错的。但是从另外一个世俗的角度看,在那个年代里,谢烨如果不是跟顾城有这一层婚姻,她不可能在国外走。

一次逛小店,谢烨看到一个玩具,是个小青蛙,摁一下哒哒叫一下。谢烨就说,我这个买给儿子,才1.99美金。在国外2美金,付小费都不止。她就去付账。顾城就坐在地上,真坐在地上,就跟小孩子撒娇一样坐在地上不走了。我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以为顾城犯病呢,我赶紧过去说“顾城你需要一杯水。”谢烨就很生气,在旁边哭了,说:“他就这个死样子,他就因为我买了这个东西,他就这死样子!”我就说:“我买了,我买给木耳,我买了。”后来他不好意思起来了,才一起走掉。我一路上一直在说他。他也不说话。他这个时候行为已经很异常了。

70年代未80年代初,我们这帮诗人中,比较像男子汉的,在花钱上面,一个是北岛,再一个就是顾城。有次印象最深了,大家去看我,我请他们吃饭。好了,那一帮人就坐在远远的椅子上,说说笑笑,看著我去点菜,付钱,一盘一盘给他们送菜,送啤酒。我当时觉得,北京人太混蛋了,根本不像绅士!如果在南方,女士跟一帮男士吃饭,即使我要付钱,也有人来和我争一争,至少来帮我端菜拿酒,哪有一帮人坐在那里看著我。我觉得北京人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但是,只有顾城,拿了一张十块钱来跟我争,那十块钱非常小心地折得干干净净的,来跟我争付钱。当然我不会要他付钱。比较其他男人,顾城还是显得很有绅士风度。他比他们都穷。这事情我印象很深。所以我不认为顾城是一个小气的人!而是因为他确实太没有办法了。

他那个小岛要分期付款,如果他没付款,银行要没收回去拍卖,他就无家可归。木耳寄放在酋长家,酋长就到法院去告他们不能负父母责任。顾城没有钱雇律师,他就替顾城雇了一个律师,酋长居然自己请律师跟顾城打官司。顾城说,为了表示他有抚养能力,他要象征性地每年给这毛利人酋长付一点他儿子的抚养费,不然要剥夺他的抚养权利,毛利人就想把这孩子接管。为了保住这个儿子,他必须还得付这个钱。所以他说:我在外面参加笔会,跑来跑去,所有的钱我都必须带回家去。
 
我觉得他最可怜了。他做了一件力不从心的事情,做了一个力不从心的梦。

在今天的中国文坛上,我最想念顾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舒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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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火车上的遐遇,顾城认识了谢烨。一个恬静、大气的南方姑娘。追了3年,83年结婚。

86年,北京作协的一个诗歌研讨会上,一个命定要出现的女人,闯进了顾城夫妇的生活。带着崇拜、渴求,园园的脸,扎一对园呼呼的小刷子,海一样蓝的连衫裙。这个女学生,被顾城夫妇称英子。

不久,顾城夫妇去了新西兰。与英儿告别时,顾城一下了明白了:我要爱她,娶她,和她在一起。不论到那,只要我活着。

1988年3月,谢烨在奥克兰医院生下儿子小木耳。

顾城在生活上依赖谢烨。谢烨更象个母亲,照顾着顾城并顺应顾城许多怪念头。顾城要接英儿上岛。谢烨为英儿买机票,为了英儿的绿卡,甚至想与顾城离婚,让顾城与英儿结婚。

顾城要在小岛上建立自己的女儿国。喜欢看妻子与英儿亲密相处,甚至觉得儿子小木耳分走了女人们的爱。

顾城与英子做爱,不管在夜晚还是白天。在没有人的大山上,在交缠在一起的树丛中。象疯长的树,充满愿望。阳光下,如同海水般放浪的起伏。树根深入土地的甜美,树枝在风中摇曳的甜美。

德国寄来了讲学邀请。想到讲学一年,就有钱造起大大的漂亮的白房子,顾城才不情愿地与谢烨一起离开了海岛,离开了英儿。

褪去了爱的浪漫,岛上就象是野蛮人的生活,只有阴湿,蚊虫与跳蚤包围的孤寂。顾城去德国不久,英儿席卷了在岛上生活的痕迹,不辞而别,跟一个教气功的外国老头跑了。

顾城发疯似的满世界找英儿。

“我是为了你们留在那个地方而出门的。我回来的时候,她没有了。”

“我不能原谅,因为她拿走了我的心,到污浊的地方去了。”

在这个时候,贤淑的谢烨也选择了离开。

没有了所爱的人,死亡就是唯一的出路,因为没有了梦。

顾城用斧子砍死了妻子谢烨,自己悬挂在黑松林狰狞的树叉上。
                                                                                                                                        ——摘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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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什么不觉得谢烨有这样的男人可怜?木耳有这样的父亲更可怜?

2、没有经过审批就在住宅区办养鸡场(200多只鸡!),被罚,冤吗?

3、把情妇养在老婆身边,苦吗?

4、一个男人的春梦,毁掉了贤淑的妻子、可爱的儿子,难道不是罪过吗?尽管他会写诗!

5、他该是个病人,心理上或精神上,否则,天理难容。

6、还有多少个谢烨?贤淑、聪慧、隐忍、善良,用女人天生的母性,将自己逼上绝路?

7、一个连生活都不会的男人的“爱”,也算是“爱”?

8、不要再说为了“爱”吧,宁愿他是被“穷”死的。

9、“自杀”就圆满了,谢烨还活着,木耳还有妈。

10、遗书中可窥,生活乱如麻。性是激素,在缺钱的日子里,精气神都从妄想中来。

11、“……
刘湛秋很肯定地说,英儿自始至终只爱我,顾城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现在,他们终于走到一起,建立了正式合法的婚姻……”如果诗人有灵,是否还会将斧头再次舞起?

12、死亡,能将一些人、或事定格。

                                                                                                                                         ——花儿朵朵


刘湛秋和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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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0)
评论
五弟五哥 回复 悄悄话 长叹一声,无语,,
花自飘飘零 回复 悄悄话 他生不逢时,如果今天也许悲剧就不会上演。。
我觉得他妻子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那样的包容不是每个女人都做到的,相反,他的爱就冷酷了许多。。
英儿,她很可悲。
好久不见,来看看花儿:)
tenyu 回复 悄悄话 一个连生活都不会的男人的“爱”,也算是“爱”?
点缀 回复 悄悄话
谢烨真可惜,嫁错了人。。。
tern2 回复 悄悄话 谢烨非常宽容利人,本来也是个有才华的诗人。谢烨的容忍实在令人吃惊,竟然容忍这样的家庭结构。。。
没有早一天离开,悲剧。。。
丽雅 回复 悄悄话 令人唏嘘的往事。

问候花儿和这里的亲们。~~
白玫瑰花 回复 悄悄话 诗人都有点偏执,可惜了,这么有才华的人。

谢谢花儿分享!
御树林枫 回复 悄悄话 其他艺术领域的例子也有~~他们是在作品中体现出的“精神”似乎是“神精”所至
tern2 回复 悄悄话 顾城是一个出色的诗人,很喜欢他的朦胧诗, 但实在读不太懂顾城。有人说他有精神方面的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很同情谢烨。。。
清风明月 回复 悄悄话 写诗不来钱,女孩还是别嫁诗人。觉得谢烨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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