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记之 三

 

 

   第一次上法庭后，我就忙着到处得瑟，亲们，在你们面前的，是个已经上过法庭的人了。

律师对我说，稳赢了。

那次上庭对方的表现简直如儿戏。汤大画家及其夫人，并没有出庭。他们派了个温柔的女律师来。

第一个步骤，调停。温柔女律师说，我的当事人不知道为啥原告要告他们。他们没有打算违约呀。那么他们打算继续履行合同？温柔女律师说，是呀。但是，因为原告关玉垒在同事们之间骂了他们。所以他们生气。只要原告关玉垒愿意公开在同事们面前道歉，就履行合同。

我心想，明明他们先骂我的好吧。不过我立刻说，我可以公开道歉。毕竟他比我大将近二十岁。回想起来，那一瞬间我可能都开始盘算，至少春季开学我能赶上了。真他妈天真呀。

然后法官说，就是，同事之间还告啥，调解吧。对方律师说，那我打个电话给当事人，然后就结束吧。她当庭拨通了汤画家电话。挂了电话，她吞吞吐吐说，嗯，有个新情况。我的当事人说，如果原告愿意公开道歉，并且付费他三十万的精神损失费，就接受调停。

怎么可能，我说。那还调啥。开庭吧。法官说。

我们这一方，准备相当的充分。方方面面，论证房屋性质的政府文件。以及，当我要去缴纳这套大房子要交给单位的尾款时候，被告的不配合，而我的律师在和他们交涉时候的录像。以及对方把标定物之一，那套原本属于我的小房子，换给别人，不可能要回来之后，对方要违约的证据。在我这个外行眼里，感觉到是铁证如山，合情合理。

而对方，什么证据都没有，当时我们双方在律师事务所签的合同，他们都推说不见了。对方律师，只是一再说，我们没有想违约。

结束后，我等着我律师核对法庭的记录。对方的女律师压根一眼都没有看记录，直接签字就走了。我的律师看得很认真，等在一旁的法庭速记员，是个小姑娘，她说了一句，哎，你们怎么说只要房子给了，就不追究违约金了。你们证据这么强硬，应该要呀。

当时签换房协议时，我虽然觉得有些小人之心，不太好意思，但是仍然说出口，要加上违约条款，然后双方协商后把一个很高的违约金，写到了合同里。

 

出了法庭，我和律师弹冠相庆。律师说，这次房子肯定稳拿了，就看法官会不会酌情判些违约金。

而事情的发展，完全180度转弯，走向了一个方向。我不久前才反应过来，如果对方真的想调停，怎么可能请律师呢？并且也刚刚才想通，为啥他口口声声说，他不想违约呀，想继续履行合同呀。

开庭后，大概一个月之后，突然接到法官电话，说要来我们单位调查。让我下午等着他们来。下午法官带着速记员来了。我们单位的大头目，接待了我们。他说，这是同事之间的事情，他不会偏向任何一方的。法官问，如果判下来房子归我，单位会配合执行吗？把花名册上的名字改一下吗？大头目立刻说，当然不会。我大吃一惊，之前确实单位说，不能给改花名册。但是因为大头目临时涨房价，而且一涨之后，已经露口风说想再涨。单位已经对房子交易松口了，我们部门都有人换房，并且单位配合给换了花名册。不仅仅如此，在去打官司之前，我有些担心，毕竟，大头目曾经是那个高干子弟汤画家的老爹的老部下，所以，我很怕这里出问题，所以先去探了大头目口风。大头目说，小关呀，我实在没有想到，老汤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劝了他两次了，我和他说，做事情要像个男人。接着大头目说，你看，只要不在单位闹，你怎么整他都行，只要他同意，我就同意换花名册。当然，老汤他口说无凭的，要老汤写个东西，交到我这里来，我就同意。

这段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并且，我手机上的这段录音也清清楚楚。并且怕丢存到不同的网盘，u盘，硬盘里。并且，把单位的很多破事情，发给多个国外的朋友，以防万一。

只是，大头目再三说，不许我牵扯单位。我了然地点头。毕竟，现在风声这么紧，修房子这种事情最怕出点儿啥幺蛾子。我回答说，请放心，并且自作聪明说，我绝不做出众怒难犯的事情。于是，在法庭上，这份录音，还有别的一些东西，我捏在手里却没有提交。

那会儿，我坐在领导办公室，心一直沉。法官再次问，真的不能换名册吗？只听大头目说，不能换。小关同志强买强卖，我没有教育好她，当然，我也没有教育好老汤。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法官说，你看，要不你撤诉吧。这个合同无法履行。你撤诉后，再来起诉解除合同，如果官司还在我手里，我给你判这个数的违约金。法官又补充说，就是不在我手里，你这种情况违约金也是很重的。

法官说的那个数字，我还一时真心动了。之后律师说，他哄你撤诉的。

第二天，我的好友说，遇到汤大画家了。好友说，你的官司怎么样了？怎么今天汤大画家气场都变了，前段时间你把合同复印人手一份开始，他就垂头丧气的，今天怎么气宇轩昂。

 

更糟糕的事情在后面。律师去法院看了一下关于大头目的笔录，说，大头目明确地，极其清晰地说明，单位的房子禁止交易。

当时，我和我先生都在办公室，我们面面相觑，我们两人再三回忆，都没有听到大头目说这样的话。而且，我敢打官司，也笃定，大头目因为一再的想涨房价，所以在各种公开场合说，房子现在可以买卖，甚至鼓励我们买卖。毕竟绝大部分同事，都再也交不起房钱了。我想，就算大头目有心偏颇，也绝不会为了那一个人，而自断后路。所以，尽管他出尔反尔，说了不利于我的话，但是房子禁止买卖的事情，他没有，也不会说出口。

我先生叹气说，当时我们怎么没有录音，都不知道都记了些啥，居然都没有让我们看一眼。

律师说，看，这下麻烦了，对方坚决说他们想继续履行合同，可是单位不准许。别说房子了，违约金也难了。很可能要各与返还。我问，怎么返还呀，汤画家把原本属于我的小房子换去了我根本没有办法住的地方了呀。

法官之后，几次打电话给律师，不撤诉的话，他就要下判决了啊。律师说，要不撤诉打违约金试一试吧。以免真的法院下了极不利的判决书。我打电话给法官希望再请法院出面调停一下。法官也极不耐烦。

我就想，为了多赚钱，那么幸苦。高龄，怀双胞胎，仍然一直兼职到七个月，我本有能力去那种特护的高档病房，住几个月，可是我舍不得钱呀。后来早产一个半月，一个孩子在医院夭折。才是两年前的事情。我那些钱，原是我孩子的命换了来的。还居然被人这样骗走。

　　通宵达旦，夜以继日。那些自责怎敢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