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明

重明丽正,君子明于外,柔于中。
正文

枫林街63号(续二)

(2011-06-08 10:26:25) 下一个

我的血液被黑暗侵袭而冰冷,在海蒂的惨叫声中,我全身战栗,恐惧几乎抢占了我的身躯。我定了定神,翻身下床,胡乱套上拖鞋,跌跌撞撞地奔到了楼下。我不是勇敢,而是觉得跟大家站在一起会更安全。

马格,丽莎和我都赶到了海蒂的屋里。海蒂正用双手捂住了口鼻,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窗户。

“海蒂,出了什么事了?”马格问。

“有人……有人在外面……”海蒂断断续续地说。

“真的吗?”马格说着,谨慎地挪到窗边,贴着窗户左右观望。

“没有人啊。”马格说。

“真的……真的有。”海蒂说,“他就贴在窗户上往屋里窥探,样子可怕极了。”

“是吗?”丽莎问,“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穿着雨衣,戴上了帽子,脸是什么样的看不清,只看见他的眼睛,冷冰冰的……”海蒂一面说,一面吞咽着口水,看来心中充满了恐惧。

“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有人出来的,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丽莎说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右面的墙壁。

我沿着她的目光,发现墙上挂着一副油画,画里下着另一场雨,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生硬地站在前景里,头上罩着连袍的帽子,面容全是黑的,只有一双惨白而失去眼仁的眼睛冰冷地凸显在画面的一侧。油画的右下角斜斜地写着H. D.,看来是海蒂的签名。

“不!我没有看错。”海蒂提高了音量,让她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是认为这一切是我幻想出来的?”她一面说一面扫视着我们,突然之间,她又暴怒起来,大声地叫喊着:“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给我滚出去。”

我连忙退出了门口,马格和丽莎也被海蒂推了出来,接着砰地一声响,门被海蒂重重地砸回了门框。

我跟马格,丽莎在门廊里面面相觑,这突出其来的变化,让我们手足无措。

“要报警吗?”我问。

“我看……不用了吧。”丽莎说,“你们不觉得海蒂她有点……”丽莎没有说完,只是皱着眉头用手在太阳穴附近画了几个圈,使了个眼色。

“好吧,我同意。”马格叹了口气,说:“实际上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是不要麻烦警察了。”

我耸了耸肩,作出一个毫无异议的表情,跟丽莎和马格道了晚安,回到了自己屋里。

躺下以后,黑暗的魂灵在我的身体里起舞,恐惧在我耳边狂笑,我无法入睡,我的眼前总是飘荡着海蒂屋里的那幅油画。那双痛苦的眼睛,是用纯白画出的黑暗……她真的是因为幻想而癫狂了吗?

天亮了,阳光又如同蜗牛般爬进了窗口,我缓缓地起了身,脑海里还萦绕着海蒂的尖叫,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海蒂的窗外,在她的窗台下有两排浅浅的窝,那会不会是脚印呢?

我不想再呆在这幢房子里了,我想大家的想法都跟我一样,因为门外的街上空荡荡的,已没有停泊的车辆。

我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天,我迷了路,交错纵横的街道,仿佛是层层叠叠的迷宫,无论我怎样去走,也还是回到原点。如果这周而复始不是我的幻觉,而是事实的话,那么,我是不是根本无须去选择,踌躇,或是考虑前进的方向?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枫林街,在一楼的厨房里,我听见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进了我的房间,还把我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夏米尔,冷静点,这幢房子里没有人会进你的房间。”丽莎说。

听到丽莎的话,我才意识到我面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小个男人就是夏米尔,就是跟我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埃及人夏米尔。

“不会?”夏米尔冷笑着说,“你自己过来看看,过来看看,我的衣服都被推到了一边,皮箱的方向也反了,这要不是有人进来过,就是见了鬼了。”

“见了鬼了。”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沉,眼睛里闪过一抹恐惧,我想他们大概都跟我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海蒂屋里的那双眼睛。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马格说着,不等夏米尔答话,自顾自地走进了夏米尔的卧室。

“夏米尔,你丢什么东西了吗?”马格一面问,一面打量着四周。

“唔……没有,可是那并不意味着你们有权利进入我的房间。”夏米尔愤愤地说。

我没有理会他的情绪,径直走向了他的窗户,因为我注意到窗户没有上锁,而同时又想到了海蒂窗外那两行浅浅的印记。

我推高了夏米尔的窗户,在窄窄的窗台上,赫然印着一个灰黑的足印。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个足印,也都变了颜色。

我俯下身子,趴在陈旧的地板上,借着落日的余辉,我看见地上有浅浅的鞋印以及擦拭过的痕迹。鞋印是直通向夏米尔的衣橱的。

这个发现让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看来,有人来过夏米尔的房间是确定无疑的了。

“夏米尔,你真的没丢什么吗?”马格问。

“没有。”夏米尔摇着头说,“我的房间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还要不要叫警察呢?”丽莎惴惴地问。

“我看算了吧。”马格说,“也许只是一个路过的流浪汉发现窗户没关,进来碰碰运气。这样的小案子往往不了了之,报了警也是没用的。”

“好吧,算我倒霉。”夏米尔没好气地说,“早知道住在这种地方没什么好事,今天晚上我要在床头放一根棍子,谁再敢进我的房间,我就敲断他的腿。现在,请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夏米尔,你似乎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丽莎说。

“怎么?想听我说对不起吗?好吧,对不起了,现在你满意了吧。走吧,走吧。”夏米尔说着,挥舞着双手,把我们都赶出了门外。

 

我回到了卧室,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那个闯入夏米尔房间的人到底是谁呢?我不相信他是过路的流浪汉,因为流浪汉不会什么也不拿,也不会只冲着衣橱,更不会擦掉自己留下的鞋印。

雨夜里的窥探,海蒂窗外的印记,夏米尔屋里的不速之客,这些事件到底有没有关联?我在黑暗里冥思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去巴克莱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虽然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我有了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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