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13） 灵 感

次日乌鸦在家蒙头睡了一天，人感冒了。第三日天放晴了，已轮到是下午班（ 满一礼拜轮换。一年365 天，没一天休息的),他赶到小屋，要向老尚诉苦。全体都在议论，热烈得没谁搭理他。原来他昨日未到，错过一出好戏：北头那对无赖儿子和蝴蝶兰女老板的斗争，时停时续，昨日突然演至高潮，旋即落幕。女老板的男人是有大病的文弱书生，拍摄下当众喷射的证据，几处递上去，无人理睬，他忍无可忍，冲出店去拼命，对方狡滑，居然被他打出血来······于是警察、街道、工商都出动了，人带走······今天店照开，那巴掌地仍归店里，好像双方都是满意了······上面的各方也满意得有点得意······谜底当然是出了钱······ 畅聊后，老尚一帮人要走了，对小卫道：“有个新情况，阿康夫妻昨天、今天出摊了，我们已报告了小齐，小齐叫你抓紧！” “你抓紧了吗？你们人多！” “没你有本事么，这是领导的指示。” “其实，两个班一齐上去，不交就没收，这样试一下吧-----” 尚秃不理他，傲然走了。小卫咕哝：“我操那娘·····”尚秃是几千人大厂里的“以工代干”，见过大市面的，文革中的小爬虫，老是反戈一击，没吃过亏。他到哪里先摸人底牌，然后凑近领导耳朵，使别人地位松动、自己地位坚固。这两天他突然感觉，在小齐的天平上，眼镜重过了小卫，不知为什么·····他恰巧是阿妹家乡人，有时收税操那边土语（他对写阿Q 的作者最恨，至今言及牙痒痒的：“课本上他文章最多，读起来疙里疙搭，还篇篇要背，娘个希匹！”）。 只剩下眼镜、张阿姨和他三人了。一时无话，各人泡茶、呼烟。 童小娟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口，亲热地和阿姨、眼镜招呼，递上小本子道：“五支香水百合，18 元钱，也要开发票，我真不想做这生意！” 阿姨殷勤地登记，飞快地开好：“小生意也蛮好的，积少成多。” 眼镜也笑道：“人家单位么！” 女人道谢后满面春风地走了。小卫莫名其妙，发愣道：“她的税呢？” 阿姨道：“啥个税？” “她没交的税呀！” “哦，减免了。” “减多少？” “全部。” “别瞎讲！前几天小齐逼了我----” “昨天也是小齐，老尚敢瞎传的？” 他看眼镜，眼镜低头喝茶。他嚷道：“为啥呢？” “你去问小齐！你还是没背熟小齐语录：不需要你问为什么，18元一工·····” 乌鸦发一会呆，突然拍案嚷道：“我晓得了！肯定是这个事，我晓得了！” “你晓得啥？神经病。” 乌鸦拍胸口，佩服自家的聪明：前夜的连衫裙是她的，卖过身了·····恨不能说出来，让两位分享这大秘密！闭眼平静自己的心情。想像美人如何发嗲却又矜持，小齐如何装样后又发狂·····解下连衫裙，内衣，拥在那张单人床上······窗外哗哗的大雨，他小卫正淹在大水里！ 眼镜吊好拎包，拿起笔和簿子，要出巡了。乌鸦无精打采地跟上。东、南、西、北逛遍，考个下午勤，税期已到的催一下，能收的收下。乌鸦的耳朵又夹满香烟。在西头的地摊，没看见阿康和阿妹，他好像又失望、又高兴，当那些同乡农民的面，对眼镜道：“小齐、老尚问起来，你证明一下，没见这两个人！”又对摊主宣讲，上面的压力如何集中在他一人头上，向这对夫妻传话：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有本事一辈子不让他瞧见！ 回到小屋，小卫问及昨日的情形、和老尚搭班的感觉。眼镜出言谨慎，他当然看穿小卫不过是街头的混混，毫无品行可言。有时为他捏把汗，有时也有同情。小卫对他，自然没法看透，只是日子长了，愈发有好感：有文化、人不刁、没有侵略性、工作不计较。有时痴想：如果他肯坦白贪污的经历，愿意跟他结拜兄弟！ 小卫想到阿妹的事，只是长叹气。突然他眼睛发亮，来灵感了：何不阔气一次，自己出这二十几元，算她交过了！那么，尚秃子无话，小齐继续看好---只有他能解决！······阿康理亏，会眼开眼闭，女人感激，会愿意和他干一下·····关上门窗开灯，耍起来一定刺激·····当然，玩女人是有档次的，小娟是上海有钱人，阿妹是穷乡下人，可是电灯一关，不是一样······阿妹肉头更厚、更性感、骚劲更足·······而且，小齐是花一千元公家钱玩的，不算本事！不及他小卫精！合算！ 乌鸦抑不住兴奋，哼起小曲，手指敲打拍子。张阿姨诧异，走过来摸他额头：“你没有发烧吧？” “我好得很”，乌鸦拉住女人的胖手，在她小臂上又吻又啃，弄得都是唾沫。 女人挣脱开：“你又要贾宝玉了？” “我要西门庆了，见一个白相一个”，指指眼镜道：“幸亏他在这里，否则，你已经被我玩掉了！” “十三点！” 落班前他去银行，又去齐办，见到小齐，描写前日下午的惊险，投降，游泳·····小齐只是发笑，没一句怜悯、嘉奖的话。小齐没问什么，小卫熬不住，自己说起阿妹的事，分析道：“为啥老尚他们看得见， 我看不见？总是怕我，大概有放哨的，老远望见，就逃开了·····留下的摊子，同乡人包庇，合拢一下······” 小齐沉吟道：“那就出其不意，打乱他们的固定思维·······还是要抓紧。” 小卫答应，聪明的不提起童小娟。好色之徒度量别人也是色心第一，前日晚上，他即使看清连衫裙女人不是小娟，也会认定是暧昧的情人，不会相信小齐的妻子，有时下班会弯到这里，二人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