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之春

您好!我是野百之春,於一九八二年從台灣移民來巴西,我有很多關於巴西的趣聞要與您分享,希望透過這個交流,能使您對巴西有更深入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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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親 旅巴僑胞的佳作 未央歌 不了子

(2014-07-24 05:39:58) 下一个

                    不了子


我看到生命的脆弱,尤其是,當妳穿上藍色的手術衣,護士說:打一針,妳會靜靜地睡着。

看著妳被戴口罩的護理人員推走,表情有幾分錯愕和無奈,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妳也會躺在手術枱上,此去叫人憂心。

帶著一本于丹的古詩詞欣賞,這本書是在重慶機場離境時買的,一直是看看停停、抄抄寫寫,總是沒用心看完它,心裡盤算著,利用這兩天在醫院的時間,給它做個了結。好像是和母親失散的孩子,失了方寸,翻了又翻,最終還是掩卷嘆惜。

卅三歲那年,返台探親,順便相親。

這是一埸賭賻,拿一生的幸福當賭注。不知是妳昏了頭,還是對我太信任,在不暸解我的底細和背景的情況了,便随我遠走高飛。就在妳決定跟我的那一刻,我默默地承諾,這一生一定要好好的待妳、給妳幸福。誰說過:緣份像是一本書,翻得太大意,容易錯過;讀得太仔細,又令人落淚。或許,妳我緣份就像那本古詩詞,不曾錯過,也不曾落淚。

我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意味著,任何風險由我承担。

卅年前,妳同樣走進手術房,那時是迎接另一個生命來臨的喜悅,妳我都沒有傷感。現在不同了,耳順之年,向自己的健康挑戰,能不沮喪。

護士說﹕一切都會沒事的。

留下孤獨的我,上蒼佑我吧!但願沒事。

那年,帶著四個月大的稚兒,為了省房租,睡在抬不起頭的閣樓,一住就是好幾年,誰都沒有怨言,為了一個共同的夢想,有一天,擁有自己的房子。

病房的長廊,小病童踉踉蹌蹌地走著,我朝他揮手微笑。

孩子滿兩歲那年,妳帶孩子返鄉探親,孩子一到晚上便哭著要爸爸,一出門便要抱抱,不肯走路,弱小的妳承受不起這種壓力,很想立刻返家。那一個假期卻成了妳的夢魘,這是我所料不及的。讓妳回去,只是實現我臨走前對妳父母許下的承諾。

隔壁的病房有人來探望,手裡捧著一束鮮花。

為了圓夢,總是省吃儉用,不穿名牌,不上館子,一部老爺車開在路上,會令自己都感到自卑。妳要買蘭花供佛,我總是說:供佛只要誠心,供菊花也一樣,等手頭鬆點再買吧!問題是,幾年下來,手頭從來沒鬆過。答應妳,要吃遍聖保羅所有的餐廳,而今卻吃素,很多餐廳也去不成了。等到手頭鬆、等到有能力、等到有時間,等到有一天,一切都可能太遲了。我們經常用當下,去換取未來的等待。與時間競賽,我們永遠都是輸家。

現在有能力吃,卻不想吃。一盆蘭花,能改變我的經濟現況嗎?但是因一時的錯過,我們已失去當時那美好的一刻,再也不能挽回。現在就是買了滿室的蘭花,也於事無補了。

醫生和護士急促的腳步聲,迴蕩在長廊,又有人和生命在做生死的搏鬥。

相處半甲子,妳無怨無悔地付出,在逝去的歲月裡,生活總是有些地方令人失意,我的承諾也沒有全部兌現。對我來說,這也是人生中的一點遺憾。近退休的年齡,妳希望在有生之年,去妳想去的地方,看看這美麗的世界,或許這是最後一個願望了。這輩子,我欠的我還,不能再找藉口,不然便來不及了。天若憐我,就讓我實現妳的願望吧!

一對老人,提著簡單的衣物,兩人手挽著手,徐徐而行,準備出院了。

父親那年,也是我這種年齡,和母親一起到集市,父親匆匆往前走,母親急急在後面跟著。在我印象中,父親不曾牽過母親的手。我有個不該有的念頭,父親是否真正愛過我的母親?

護士把妳推回病房,手上還掛著點滴。

我撫著妳佈滿針頭的小手,心想,如果能順利回家,日後,當我伸出手的時侯,別忘了把妳的小手交給我,因為妳是我的牽手。我會學習把腳步放慢,讓我們慢慢地走,莫錯過美好的時刻。人的一生,都有一些說不出的秘密,挽不回的遺憾,觸不到的夢想,忘不了的愛。畢竟,在這遲暮之年,能留住些雪泥鴻爪,這生也就不虛此行了。

妳醒了,又睡了。

夜色中,滿天星斗,雖然不是生命的盡頭,但是夕陽斜照,令人有種不安的感覺。

日已西斜,人未醒。

繁星點點,夜未央。

歲月像是一條長河,不停地流淌,那一去不回頭的感傷,總是悄悄地湧入心頭。生命又像是一首樂章,哀傷時淺淺低吟,高興時引頸高唱。幸福與感傷,卻是半點不由人。

妳終於睜開眼晴,醒了。

妳第一句話是: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是的,我們一起回家,孩子還在家裡等著呢。

回家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多麼稀鬆平常的事。但是,對某些人卻是一種奢求。尤其是,當你知道,你再也不能回家的時候,真是情何以堪呀!

常言道:愛不一定要擁有,但是,擁有時,一定要懂得珍惜和守護,不要等到不能挽回的時候才來後悔和遺憾。

經歷這波風浪,讓我感悟到,能和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一起携手走向生命的盡頭,是一件多麼不易和幸福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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