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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咏唐诗】之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2020-04-25 13:28:38) 下一个

【吟咏唐诗】之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柳宗元位列“唐宋八大家”次席,世称“韩柳”,柳文妙绝,亘越千古,是公认的“千古文章四大家”之一(韩愈、柳宗元和欧阳修、苏轼)。柳宗元的作文之道在《答韦中立论师道书》里表述的淋漓尽致,文论见附录。当时以柳宗元为师的后学之士皆效仿之并很快取得了立竿见影的实绩,参见韩愈语“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柳文精妙绝伦,无须多言。相较于文章,柳诗尽管没有柳文那么璀璨夺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那首千古绝句《江雪》傲立群诗。如果说张若虚凭借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压全唐”,那么可以说柳宗元凭借一首《江雪》鹤立鸡群。这首诗在唐诗中的地位,用柳宗元好友刘禹锡的两句诗来描述恰如其分,那就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凭借《江雪》一诗,柳宗元在唐诗中的地位瞬间被提升到一个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据非正式统计,《江雪》是自唐以后妇孺皆知的三首唐诗之一,另外两首是孟浩然的《春晓》和李绅的《悯农》。关于《江雪》的妙绝,后人点评早已汗牛充栋,今人无须再点评,只需默默吟咏体会即可,尤其是在当今冠毒肆虐之际,或许更容易体会其中的滋味。在此我只想说明一点,《江雪》是一首押仄韵的,格律完美的五绝。中国古代文人历来讲究诗文贵平和,因此绝大部分的律绝唐诗都是押平韵,而柳宗元因为心有不平,体现在《江雪》上用仄韵,恰恰完美地再现和穷尽了作者当时真实的内心世界。今人读之犹难掩悲酸,况其时之宗元乎?!

《江雪》

[唐] 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柳宗元另外两首常被人提及的诗是《渔翁》和《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渔翁》

[唐代] 柳宗元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唐代] 柳宗元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渔翁》之妙在“欸乃一声山水绿”一句,《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本身也很好,但客观地分析诗本身,以及对比其他诗人的登高之作,此诗就明显的相形见绌,这点不容否认。

 

中国古代士人一直强调“士为知己者死”,近代鲁迅亦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若仅就此而言,柳宗元似乎可以无憾了,因为柳宗元在世时就至少有两个举世公认的知己:一个是在柳去世后整理编写了《河东先生集》并写序的好友刘禹锡;另一个是给柳写了碑文《柳子厚墓志铭》的韩愈。柳宗元的一生是先扬后抑、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其中的艰难苦恨自不必多言,然其在世时得两知己,似乎可以略感欣慰。柳文在其逝后愈显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穿越了千年的时空,也必将继续与世同存。

 

后记:

一般在给读者提供了解唐朝诗人的史料时我会附上《旧唐书》、《新唐书》和《唐才子传》里的记载,但是对于柳宗元这篇,我觉得韩愈的一篇《柳子厚墓志铭》足矣,故不再引述《旧唐书》、《新唐书》和《唐才子传》,另外再附上维基条目和《答韦中立论师道书》的节选。

 

附:

  1. 维基的柳宗元条目
  1. 柳宗元《答韦中立论师道书》节选

始吾幼且少,为文章,以辞为工。及长,乃知文者以明道,是故不苟为炳炳烺烺,务采色,夸声音而以为能也。凡吾所陈,皆自谓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远乎? 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于道不远矣。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 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而不严也; 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 未尝敢以矜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书》 以求其质,本之《诗》 以求其恒,本之《礼》 以求其宜,本之《春秋》 以求其断,本之《易》 以求其动,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参之谷粱氏以厉其气,参之《孟》、《荀》 以畅其支,参之《庄》、《老》 以肆其趣,参之《国语》以博其趣,参之《离骚》 以致其幽,参之太史公以著其洁,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 有取乎,抑其无取乎? 吾子幸观焉择焉,有余以告焉。

  1. 韩愈《柳子厚墓志铭》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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