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5年4月17日夜间,路易斯.包维尔急于知道其他同志们的消息,于是提着一把鹤嘴锄,装扮成一位修理工人,顺步溜到了玛丽.苏兰特的小旅店去打听消息。
可能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当他推门而入时,正巧碰见美国联邦刑警在小旅店里面拘捕玛丽.苏兰特。
美国联邦刑警见到路易斯.包维尔形色可疑,便讯问他是谁,认不认识玛丽.苏兰特,为何午夜来此,为什么带着鹤嘴锄,过去有否来过这间小旅店等问题,要他立即回答,不得犹疑。
路易斯.包维尔推说自己是被玛丽.苏兰特顾来掘一条排水沟的临时工人,是认识玛丽.苏兰特的,但不熟悉,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小旅店。
可是在另外一间房间里,玛丽.苏兰特却在说着不同版本的故事。她为了保护路易斯.包维尔,她对美国联邦刑警撒谎说,她不认识外面那个人,而且从未谋面,也没有什么掘排水沟的小工程要他来做。
玛丽.苏兰特小旅店的两位长期住客奥诺拉.菲茨帕特里克(Honora Fitzpatrick)和阿波罗尼亚.迪恩(Apollonia Dean)出来指证说,他们经常在这里见到路易斯.包维尔与玛丽.苏兰特谈话聊天和吃饭。
玛丽.苏兰特与路易斯.包维尔两人的说辞,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一听就是虚构的谎言,结果连同玛丽.苏兰特与路易斯.包维尔一齐抓了回去,控以阴谋、卖国与谋杀重罪。
对美国联邦刑警来说,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路易斯.包维尔之自投罗网,只能说是历史发展的偶然性吧。
戴维.赫罗德本来是受约翰.布斯之命去刺杀尤利塞斯.格兰特将军的,但是由于尤利塞斯.格兰特已经出城,只得作罢。
约翰.布斯在刺杀了亚伯拉罕.林肯后,强忍着断腿之疼,跳下了楼梯,冲出福特大戏院的后门,勉强爬上马背,朝着马里兰州的方向飞奔而去。
仅仅半个小时,他已经越过了海军船坞桥(Navy Yard Bridge),桥头的哨兵盘问他在晚上骑马的原因,他谎称在华盛顿出差,要赶回大豆城(Beantown)的家而晚了,哨兵不疑有它,放他过关,于是他得以离开了危险之地华盛顿。
十分钟后,戴维.赫罗德也从这座桥上,报了个假名叫戴维.史密斯(David Smith),家住白平原市(White Plains),也轻松过关,到达了马里兰州。
二人会合后,先到马里兰州苏然特维尔市(Surattsville,Maryland)玛丽.苏兰特曾经开设的小旅店里,向新店东约翰.劳埃德(John Lloyd)取回预早准备好了的武器和粮食,做为逃亡之用。
约翰.布斯为了强忍断腿的悸动疼楚,一口气灌下了整瓶威士忌,可是并不管用,他在无法继续忍受疼痛,和根本无法走路的情况下,只好由戴维.赫罗德掺扶着,在凌晨四点钟,敲开了他们的老朋友赛缪尔.马德医生的农庄大门求医。
赛缪尔.马德医生将约翰.布斯的断腿夹上了木板,给他服了止疼药,再帮他做了一副拐杖,并款待以酒菜,允许二人就地休息。
第二天,赛缪尔.马德医生一大清早出城去办事,到了市镇,才知道人人皆在谈论约翰.布斯就是刺杀亚伯拉罕.林肯的凶手。赛缪尔.马德医生被这个消息吓得慌了手脚,连事都不办了,快步赶了回家。
一进门口,看到约翰.布斯已经把他做为形象招牌的八字胡都剃掉了,心中更加雪亮了,于是非常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要他们立即离开他的土地。
约翰.布斯和戴维.赫罗德花钱雇用了一个烟草农的当地黑人,护送他们到了自己老朋友赛缪尔.科克斯(Samuel Cox)家。可是赛缪尔.科克斯也不敢收容他们,连忙将之介绍到自己的朋友托马士.钟斯(Thomas Jones)那里。
托马士.钟斯是盟邦美国的特工,无法不插手这个烂摊子,只好硬着头皮,将二人躲藏在沼泽区里的一棵巨大松树下,白天晒,夜晚冷,三餐无定,饮食不继,苦不堪言。
他们在那里等待良机过河,长达五天之久。到了第六天,终于等到了一个安全的机会,托马士.钟斯协助二人乘黑暗渡波多马克河,抵达了弗吉尼亚州。
约翰.布斯和戴维.赫罗德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五天内,他们的几位暗杀美国政要共谋犯,几乎全都已经落网,他们更不知道,美国联邦政府已经悬赏十万美元,在全国通缉以约翰.布斯为主的反革命集团。
1965年4月21日,在他偷渡波多马克河前一天,约翰.布斯写下了他心灰意冷的感言:
〝在这里,人人都反对我,使我感到了绝望,为什么呢?我义无反顾地击倒了一个最大的独裁者,却得到了如此待遇,难道这就是古罗马布鲁特斯刺杀死凯撒大帝后荣耀的代价吗?〞
约翰.布斯的失望,不仅是在马里兰州,即使是在弗吉尼亚州,也好不到哪里,他并没有受到期望中那种英雄式的夹道欢迎,使他大失所望。盟邦美国的特工们,不但没有对他的〝革命〞行动有所嘉赏与肯定,反而以冷漠态度对之,因为他们连自己都已经难保了,又何来的多余力量去保护这两个麻烦制造者呢?
盟邦美国特工威廉.杰特(William Jett)将这两个烫手的热山芋赶快送到由理查德.加勒特(Richard Garrett)拥有,位于弗吉尼亚州加罗林县宝林格林的南边,靠近皇家港市(Port Royal,Bowling Green,Caroline County,Virginia))的农场里,隐藏在一个废空的烟草仓库里,并在门外加锁,以策安全。
威廉.杰特欺骗理查德.加勒特说,约翰.布斯的名字叫詹姆斯.博伊德(James Boyd),是一位美国南方盟邦美国的受伤军人,回家的路上,途径此地,暂时寄居几天。
爱德华.保罗.多尔蒂中尉(Lieutenant Edward Paul Doherty)是加拿大人,1860年,年方二十岁的爱德华.多尔蒂到纽约寻找人生的机会。在工作之余,他与美国陆军签订了一纸九十天的二等兵(Private,US Army)临时工合约.
就在此时,美国南北战争爆发,他奉命开赴弗吉尼亚州马纳萨斯镇布尔溪(Bull Run,Manassas,Virginia)战场,在加入1861年7月21日战场的第二天就被南方叛乱军俘虏,数日后逃脱,返回部队,继续作战。这段经历使他决定留在美国陆军中服役,积功至上尉(Captain,US Army)。
1865年4月24日早上,爱德华.多尔蒂少尉正坐在白宫对面花园的木椅子上,享受着华府初春的阳光,和与其他的几位军官们闲聊着军中的杂事。
忽然通讯兵前来,交给他顶头上司拉斐特.科利.贝克上校(Colonel Lafayette Curry Baker)一道军令,命令他带着二十五名以侦察战犯闻名的纽约第十六骑兵团,立即出发,前往弗吉尼亚州担任狩捕约翰.布斯等通缉犯的紧急任务。
这支特种部队中,有三名属于优等技术的神枪手,他们是埃弗顿.康格中校(Lieutenant Colonel Everton Conger)、路德.贝克少尉(Captain Luther Baker)和波士顿.科贝特中士(Sergeant Boston Corbett)。
爱德华.多尔蒂对于盟邦美国在弗吉尼亚州的特务们的地下活动了如指掌,他们到了弗吉尼亚州后,毫不费力地就将威廉.杰尔特抓了起来,稍一侦查询问,威廉.杰尔特就吓得坦白了。
1865年4月26日凌晨两点正,埃弗顿.康格中校在威廉.杰特的带领下,指挥着二十五名神枪手来到了加勒特农场。
爱德华.多尔蒂用力地大声拍门,将睡眼惺忪的理查德.加勒特吓了醒来,刚一开门,士兵们就一涌而进,四处搜索,同时将理查德.加勒特加以正式拘捕。
爱德华.多尔蒂大声质问:〝昨天来的那两个人在哪里?〞
理查德.加勒特还没回答,就听到他的一位士兵在里面大声地叫道:〝这里有人!〞原来是理查德.加勒特躲在玉米槽里的六岁小儿子。
爱德华.多尔蒂又大声的喝问,小孩子当然不知所然了,用小手指着外面的烟草仓库说:〝他们就在那里面!〞
爱德华.多尔蒂派了几位士兵将理查德.加勒特家人看守起来,其余的全部冲向了外面的烟草仓库,四面八方地将之包围起来后,他即用靴子用力猛踢大门,但里面一点声音和反映都没有。
这时,几位士兵又将理查德.加勒特带着烟草仓库钥匙的另一位儿子押了过来,爱德华.杜尔提把门上的钥匙打开,然后一脚将门踢开,再大声朝着乌黑一片的里面警告说:〝放下武器,举手出来投降!〞
过了片刻,约翰.布斯终于说话了:〝你是为了谁来抓我的?〞
爱德华.多尔蒂回答道:〝那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你就出来吧!〞
约翰.布斯还想掩饰和保护他唯一的同志:〝我是瘸腿,也只有我一个人。〞
爱德华.多尔蒂回答道:〝我知道你与谁在一起,你最好是立即出来投降!〞
约翰.布斯说:〝只有我的朋友可以来抓拿我,而不是我的敌人!〞
爱德华.多尔蒂下达最后通牒,大声警告道:〝你如果再不出来,我就放火烧仓!〞
约翰.布斯听后发狠道:〝如果你敢过来,我一定会用子弹将你射穿!〞
爱德华.多尔蒂不是在和约翰.布斯开玩笑,也不再谈话,他命令几位陆军下士围着烟草仓库,置放枯木干草,点火燃烧,不一会,浓烟滚滚,火舌四窜。
爱德华.多尔蒂并不是真格的要将他们烧死,而是想借着火势,逼使他们出来,将之活抓,所以接着下令不要添加燃料,只是要大家留意烟草仓库的门口和窗户,提防他们逃亡,等到天亮看得清楚后,再行攻坚。
忽然间,烟草仓库内又传出了约翰.布斯的声音:〝噢!这里有人极度的想投降啊!〞
爱德华.多尔蒂回应道:〝你最好也学习他的榜样一下,赶快一起出来投降!〞
约翰.布斯说:〝不!我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你可否将将军队退后五十步,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爱德华.多尔蒂大声说:〝我不是来战斗的!可是我现在有五十人,绝对可以抓住你!〞
约翰.布斯回答道:〝好吧! 我的勇士们,那就只有请为我准备好一副抬死尸的担架,和预备好用鲜血来玷污那面光辉的旗帜了!〞
谈话间,戴维.赫罗德举着手出现在烟草仓库的大门口,所有士兵的枪口,全部瞄准了他。爱德华.多尔蒂中尉大声命令他将武器交出来,戴维.赫罗德说自己并没有武器。
爱德华.多尔蒂又大声说:〝我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武器!〞
戴维.赫罗德还未说话,约翰.布斯在烟草仓库里面接口说:〝君子们!那些武器是属于我的,而有可能是来招待你们用呢!〞
爱德华.多尔蒂不再理会约翰.布斯,用枪口对准了着戴维.赫罗德大声喝令道:〝给我看看你的双手!〞
戴维.赫罗德举着双手出来后,爱德华.多尔蒂中尉亲自将他按倒在地,戴上手铐,交给了他旁边的士兵。
就在此时,烟草仓库里面传来了一声枪响,大家都以为是约翰.布斯在畏罪自杀,于是立即冲了进去!
但见约翰.布斯背后的枯草,已经在燃烧起来,而约翰.布斯却是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拿住卡宾枪,半歪着站在那里不动,众人还未接近,约翰.布斯就连着枪拐,颓然倒地!
爱德华.多尔蒂接着火光一看,约翰.布斯的脖子上,正在大量的冒着鲜血,人已经昏迷了过去。烟草仓库里面和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无法逗留,士兵们将受伤倒地的约翰.布斯拖出了火海,安置在理查德.加勒特家大门前的木头露台上,进行急救。
约翰.布斯不是自杀,而是被击毙的:当爱德华.多尔蒂下令包围加勒特农场烟草仓库时,指令波士顿.科贝特警官绕到烟草仓库后面埋伏和放火。
波士顿.科贝特可以从一块断缝中监视着烟草仓库内部的举动。由于烟草仓库内的火光和外面的乌黑天气,约翰.布斯和戴维.赫罗德并没有发现一直暗中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波士顿.科贝特。
当爱德华.多尔蒂在烟草仓库大门前拘捕戴维.赫罗德时,躲在烟草仓库内的约翰.布斯,慢慢地举起了卡宾枪,架在窗口上,瞄准了正在近距离的爱德华.多尔蒂,意图乘着他在烟草仓库大门口拘捕戴维. 赫罗德时的近距离良机,开枪暗算之。
波士顿.科贝特警官在暗处看得非常清楚,事关紧急,千钧一发,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于是他不加思考,就把枪管伸进了断缝中,利用仅有的一点空间,瞄准了约翰.布斯的右手臂,旋即扣动扳机!
就在波士顿.科贝特扣动扳机的同时,约翰.布斯突然移换了姿势,结果子弹没有射在约翰.布斯的手臂上,却射正他的后脑袋,而且还穿了过去。
事后验尸官检查的结果是惊人的:波士顿.科贝特射进约翰.布斯后脑袋子弹的位置,与约翰.布斯在十天前射进亚伯拉罕.林肯后脑袋的位置,上下相差不到半寸,左右几乎完全一样,这能说不是天意吗?天下间有这种巧合吗?
爱德华.多尔蒂立即派人,飞马到附近的皇家港市,请来了外科医生,对约翰.布斯进行急救。外科医生诊断后,摇着头说已经无能为力了。爱德华.多尔蒂把白兰地酒和清水给约翰.布斯喝,可是他已经咽不下去。
躺在地上的约翰.布斯,吃力地用手势向爱德华.多尔蒂招了招手,表示有话要向他说,爱德华.多尔蒂把他扶了起来,附耳到他的嘴边,只听到翰.布斯用微弱而喘气的声音说:
〝请告诉我母亲,我是为了国家而死的!没有用了!没有用了!〞
到了第二天早七点零五分,约翰.布斯停止了呼吸,结束了他二十六年来的人间悲欢离合,也结束了他二十六年来世上之恩怨情仇。
士兵们清点了约翰.布斯的遗物,共有一本日记,一把匕首,一个指南针,两把手枪和六十镑加拿大币现金,看来这是准备逃亡加拿大之用的。
1865年4月27日,爱德华.多尔蒂与二十五名纽约第十六骑兵团,拉着约翰.布斯的尸体和吓得全身颤抖的戴维.赫罗德,返回首都华盛顿。
爱德华.多尔蒂立下了捕获约翰.布斯的大功后,美国陆军将他升职为中尉,并加发给他一笔五千两百五十美元的奖金。他于1871年退役,利用这笔奖金在新奥尔良(New Orleans)与纽约之间从商。
1867年4月3日,爱德华.多尔蒂因心脏病爆发,病逝纽约,他的遗体,归葬于弗吉尼亚州阿林顿市国家公墓第一排,在他的墓碑上刻着:
〝美国陆军纽约第十六骑兵队指挥官,是1865年4月26日擒获刺杀亚伯拉罕.林肯总统凶手者。〞
在约翰.布斯死后,他的哥哥埃德温.布斯写信给他的妹妹艾西亚.布斯道:
〝不要再像哥哥一样的想念他了,对我们来说,他已经死了,这个消息也会很快地传遍全世界。你就假想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有个更好的灵魂吧。〞
1865年5月1日,美国总统安德鲁.约翰逊下令,依美国联邦军事法庭制度来审理这件世纪大案。除了约翰.小苏兰特之外,其余诸人,都受到了法律的应有制裁。
路易斯.包维尔、戴维.赫罗德、乔治.艾策罗特和玛丽.苏兰特四人,全被美国联邦军事法庭判决死刑罪名成立,并定于1865年7月7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的麦尼尔堡(Fort McNair,Washington D.C.)以吊刑公开处死。
路易斯.包维尔的法庭辩护工作是相当困难的,总共有三十二位目击证人包括威廉.史瓦德的家人、玛丽.苏兰特小酒店的员工和福特大戏院的职员等出庭指证他。
路易斯.包维尔的律师威廉.杜斯特(William Dorster)见到实在是无法抵赖了,于是改变辩护策略,承认了路易斯.包维尔的确到过威廉.史瓦德国务卿的家,企图进行谋杀的行为,但是却没有动机,因为他的代理人有着严重的精神错乱病:路易斯.包维尔于1865年4月27日在监狱里,曾用头猛力地撞击墙壁,差点死亡,还被监狱用厚棉花做成的头罩,让他全天候地带着,因为天气炎热,使他满头痱子红点,形同麻疯病患,看起来极其恐怖。
为了这件事情,威廉.杜斯特亲自去找负责此案的约翰.弗雷德里克.哈特兰夫特少将(Major GeneralJohn Frederick Hartranft)理论,要以他〝不人道地故意虐待囚犯〞的罪名提出控告来威胁之。1865年6月6日,约翰.哈特兰夫特少将下令,立即将他的厚头罩拿掉。
可是这个最后可能救路易斯.包维尔免于一死的〝因有精神病而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法宝,又被美国军事法庭的精神病理专家和医生们驳斥掉,他们在检查过路易斯.包维尔后,认为他是一位无论在精神或身体上,都是建康而清醒的人,完全有能力接受审判。
威廉.杜斯特见此失效,又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到已经死了的约翰.布斯身上说,路易斯.包维尔是美国南方盟邦美国的特工,受到了他领导人约翰.布斯的控制,他就像一位士兵一样地执行他上级发下来的命令而已,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从这些形同赖皮胡扯式的辩护理论中,可以看出了路易斯.包维尔的律师威廉.杜斯特黔驴计尽的狼狈状况,而路易斯.包维尔所有被控罪名的全部成立,是可以预期的。
1865年7月6日,约翰.哈特兰夫特少将来到监狱,亲自通知路易斯.包维尔说,明天下午他将会被执行环首吊刑处死。
路易斯.包维尔对约翰.哈特兰夫特少将说,自己一死,没话可说,可是玛丽.苏兰特确是无辜而冤枉的,请特赦之。约翰.哈特兰夫特少将看了他一下,不置可否,转身而去。
这次死刑执行官是美国陆军温菲尔德.斯科特.汉考克上将(General Winfield Scott Hancock),他按照四个人姓名的字母顺序,庄严地宣读了美国军事法庭的判决,和美国总统签署了的死刑执行令,接着将文件卷了起来后,拍了三下手板,发出了执行死刑的讯号。
美国联邦陆军第十四后备军F大队的四名士兵,一齐拉开了四部绞刑架上的踏板开关,四个死刑犯脚底下的踏板,同时脱落,将他们悬吊在离地六尺间。按照美国联邦《陆军死刑法》的规定,死刑犯在执行后,必须要悬挂在那里等待二十五分钟,才可将尸体解下。
1865年7月7日下午一点三十八分,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老军械库大楼(Old Arsenal Building)的院子里,路易士.包维尔在美国陆军牧师约翰.吉勒特(Reverend John Gillette)的陪伴下,冷静无言地大步走向刑台。
刽子手克里斯丁.拉斯(Christian Rath)一边将吊索套在他脖子上一边说:〝我希望你死得痛快点!〞
路易斯.包维尔微笑着回答道:〝上尉,你是知道什么为最好的方法的!〞。
可是天不从人愿,路易斯.包维尔并没有得到刽子手克里斯丁.拉斯的祝福。当他的踏板悬空后,他双脚前后踢蹬,眼突舌伸,上下翻腾,两腿一度弯曲,成为坐姿,整个吊架,被他摇晃得吱吱作响,他挣扎了长达五分钟之久,才断气而死。路易斯.包维尔是四个同时被执行吊刑中最后死亡的一位,得年二十一岁。
乔治.艾策罗特虽然是一个懦夫,他的律师也是威廉.杜斯特,虽然从一开始,就咬定了乔治.艾策罗特是一个人人皆知的懦夫,既无胆,又缺勇,不可能有胆色去杀任何人,也不会有人愚蠢到叫这种懦夫去执行谋杀美国副总统这么重大的艰难任务。可是这种懦夫理论 ,并没有说服得了美国联邦军事法庭的法官。
也许是回光反照吧,临死前,乔治.艾策罗特站在吊刑台上,忽然勇气可嘉起来,俨然一副大丈夫的气概,他对着其他三个人说:〝让我们在另一个世界见吧,神灵现在来接我了!〞话语未了,脚底已经悬空,他的脖子,应声而断,连叫都来不及,就痛快地一命归西了。乔治.艾策罗特得年三十岁。
如果将这批阴谋分子做一比较的话,真正的懦夫,其实不是乔治.艾策罗特,而是戴维.赫罗德。戴维.赫罗德于1842年6月16日,在马里兰州出生,他的父亲是亚当.赫罗德(Adam Herold),母亲是玛丽.波尔特(Mary Porter),他在十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
戴维.赫罗德家的环境相当不错,住在离开华盛顿海军船坞(Washington Navy Yard)不远的一栋庞大的红砖房子里。
戴维.赫罗德接受过良好而完整的教育,在贡扎加中学(Gonzaga High School)毕业后,到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College)、里滕豪斯学院(Rittenhouse Academy)和夏洛特.贺尔学院(Charlotte Hall Academy)深造,并成为了一位优良的药剂师(Pharmacist)。对于打猎有着独特爱好的戴维.赫罗德,在一间医疗所里有一份稳定而收入丰厚地工作。
戴维.赫罗德在夏洛特.贺尔学院读书时,认识了同学约翰.苏兰特。经过了约翰.苏兰特的介绍,结识了著名莎士比亚舞台剧演员约翰.布斯,大家成为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越走越近,结为死党,许以生死。
戴维.赫罗德的个性是外强内弱,只说不干,是一位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1865年4月14日,原本的计划是他和路易斯.包维尔一齐动手去刺杀美国国务卿威廉.史瓦德的,但是到了威廉.史瓦德的家门口时,戴维.赫罗德还没行动,就吓得腿抖手软,脸色如土,心惊胆颤,脸白唇青,哆嗦得连步都迈不出去,慌怕得头冒冷汗,牙齿咯咯作响。
路易斯.包维尔见此,知道如果叫他与自己一齐进去,势必坏事,但是已经弓上弦,刀出鞘,时间已到,必须行动,只好叫他先行离开,免得拖累自己的大事。
1865年4月26日,戴维.赫罗德与约翰.布斯同被堵死在弗吉尼亚州的理查德.加勒特农场烟草仓库里,当他听到第一下踢门声时,还没弄清楚状况,已经全身发抖,就嘟嚷着要出去举手投降。当约翰.布斯看到他那副吓成一团废物的样子时,又怜又气,即允许他出去自首投降。
1865年7月7日,他在法律和正义面前伏法时,戴维.赫罗德表现出他最丑陋而可耻的一面,客观上来说,他不是〝走〞而是被〝拖〞上吊刑台的。
戴维.赫罗德站在那里,吓得双腿抖成了一团,几番摔倒,当刽子手把吊环套在他脖子上时,居然连尿都吓得流了出来,顺着裤子,淌了一地,他想开口大哭,可是为时已晚,还没有机会哭出来,就已经两脚悬空了。戴维.赫罗德得年二十三岁。
美国联邦军事法庭并没有冤枉玛丽.苏兰特。她于1823年5月8日在马里兰州的滑铁卢市(Waterloo,Maryland)出生,她的父亲是阿基保尔德.詹金斯(Archibald Jenkins),母亲是伊利莎白.安妮(Elizabeth Anne),阿基保尔德.詹金斯在她两岁时去世,她与母亲相依为命。
1839年,十六岁的玛丽.苏兰特,嫁给了比自己大十一岁的约翰.哈理逊.苏兰特(John Harrison Surratt)为妻,并育有三个孩子,约翰.小苏兰特是他们的长子。
玛丽.苏兰特的丈夫约翰.苏兰特是一个没有品行的人,这位法国与西班牙裔的混血儿,除了会种植烟草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天主教农夫,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混混沌沌的醉乡里,而他经常不人道地在肉体上和精神上虐待玛丽.苏兰特,甚至于强逼玛丽.苏兰特在自己开的小旅店里卖淫,来换取他喝酒的金钱。
玛丽.苏兰特是支持美国南方盟邦美国的,她在马里兰州苏兰特维尔市家族地皮上的小旅店,成为了南方盟邦美国的联络站。许多南方盟邦美国的特务,经常将金钱和武器,储存在她的小旅店里,而玛丽.苏兰特也经常为盟邦美国传递情报,换取金钱的报酬。
1839年八月,约翰.苏兰特突然心脏病去世后,玛丽.苏兰特将她马里兰州苏兰特维尔市的小旅店,转租给了一个叫做约翰.劳埃德的华盛顿退休警察,自己与三个孩子,则搬到刚从亲戚处继承回来,位于华盛顿西北区 H街五百四十一号的一栋全砖连栋屋居住。
玛丽.苏兰特自己与孩子住在楼下,将楼上的几间空房,改装成了小客房,弄些收入,帮补家用。由于地理环境良好,又接近许多美国联邦政府的办公大楼,倒也是生意源源不绝。
这栋位于目前华盛顿中国街正中央的房子,直到现在还是好好的,现在已经改装成了一家中国餐馆。
1865年4月14日下午,玛丽.苏兰特在华盛顿的小旅店里将两副双筒望远镜,数把手枪和两支卡宾枪,用盒子装好,叫上约翰.小苏兰特的好朋友路易士.维茨曼陪着自己,朝着马里兰州苏兰特维尔市的小旅店出发。到达后,将包裹交给了新店东约翰.劳埃德,要他将这包裹转交给待会来取的约翰.布斯。
1865年4月14日夜里,约翰.布斯果然依约而至。约翰.劳埃德不但将两副双筒望远镜,数把手枪和两支卡宾枪如数交了给他,还另外送上了一瓶威士忌酒,做为自己对这位全国闻名的舞台明星的敬意。
后来在美国联邦军事法庭上,就是由于约翰.劳埃德和路易斯.维茨曼的指证,使美国联邦军事法官相信玛丽.苏兰特有参予这件刺杀美国亚伯拉罕.林肯总统的阴谋。这使玛丽.苏兰特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被美国联邦政府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美国女性。
1865年4月18日,玛丽.苏兰特被美国联邦政府探员拘捕,控以叛国、阴谋、密谋谋杀三大刑事重罪。她被关在一条由战船改装而成的监狱里,为了避免她自杀,狱方给她戴上以厚棉花做成的特别头罩。
五尺见方的囚室,只有稻草铺成的床垫,和一只木桶做成的家具。玛丽.苏兰特被加戴手铐和脚链,脚链之间,悬着一个重达七十五磅的铁球,使她行动极度的困难和不便。门外有四个卫兵,全天候守卫。
1865年7月6日早上,美国总统安德鲁.约翰逊签署了玛丽.苏兰特的死刑执行令。中午时分,监狱长将这个她一生中最坏的消息告诉了她,玛丽.苏兰特闻后,以手抱头,伏地哀号,嚎啕大哭,声震全屋。
直到她的女儿伊利莎白.苏珊娜.苏兰特(Elizabeth Susana Surratt)带着天主教神父来了,她才冷静下来,与神父一齐祷告。在天主教神父强力要求和抗议下,狱警进来,解开了她的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并将那个七十五磅重的大铁球也取掉,但是拒绝将她的厚棉头套取下,以防意外。
玛丽.苏兰特的女儿,在1865年7月7日早上十点被监狱管理处请走,那位天主教神父则留下来,继续陪伴着生命已经在倒数时刻的玛丽.苏兰特。她通宵未眠,整夜祷告,并且拒绝吃监狱送来最后的早餐。
1865年7月7日下午一点十五分,法定执行死刑的时间已到,在超过一千人次的远距离见证下,脸如死灰的玛丽.苏兰特,在两排士兵的押解下,漫步走向台高十尺的绞刑架。
她好像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才蹬上了总共才有十三级的断头台楼梯,她站在四个吊索左边的第一位,紧连着她的是路易斯.包维尔,戴维.赫罗德,最右边的则是乔治.艾策罗特。
按照美国联邦《陆军死刑法》的规定,套在死刑犯脖子上的套索,需要环脖七道,然后拉紧。由于玛丽.苏兰特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被美国联邦政府军事法庭判处以吊刑来处死的女性,那位刽子手可能从来没有〝招待〞过这种〝客户〞,显得有点毛手毛脚。
不知道那位刽子手是在网开一面,还是在八折优待,在替玛丽.苏兰特把吊索套在她脖子上时,居然只环脖五道,就草草了事。
玛丽.苏兰特乘着那位刽子手替她套上吊环时,含着眼泪向着他哀求道:〝请不要让我掉下去啊!〞那位刽子手愕然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耸了耸肩膀,掉头走开。玛丽.苏兰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突然脚底悬空,已经没有机会再在人间讲话了,玛丽.苏兰特得年四十二岁。
约翰.小苏兰特是在这件阴谋案中唯一的幸运者,和躲过了劫数者。他在1844年4月13日,出生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国会山庄附近。约翰.小苏兰特是个精明而能干的人,他一直在美国邮政局工作。1862年八月,他的父亲突然心脏病爆发而去世那年,他升迁为马里兰州苏兰特维尔市的邮政分局局长。
美国南北战争期间,约翰.小苏兰特成为了美国南方盟邦美国的地下间谍,负责搜集美国联邦军队在首都华盛顿地区的调动情况,然后带着情报,坐船渡过了波多马克河,送交予弗吉尼亚的盟邦美国情报机构。
在约翰.布斯刺杀了亚伯拉罕.林肯后,约翰.小苏兰特立即从美国首都华盛顿消失,开始了他天涯海角式的丧家犬逃亡生涯。
他在1865年4月17日到达了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市,稍微休息,即继续朝东窜逃,他一口气逃到了圣利布瓦尔市(St.Liboire,Canada),找到了天主教堂的查理斯.布歇尔神父(Father Charles Boucher),给予他无条件的收容和庇护。
约翰.小苏兰特有如一只惊弓之鸟,一直躲在这家天主教堂里。玛丽.苏兰特与其他三位阴谋犯被正法后,他还是觉得加拿大始终不是一个安全之地,最好是能逃到欧洲去,方才可以称得上是安全。
在盟邦美国潜伏在加拿大的地下间谍贝弗利.塔克尔(Berverly Tucker)和埃德温.李(Edwin Lee)的协助下,约翰.小苏兰特改名为约翰.沃森(John Watson),于1865年九月中旬,坐船到达了英国的利物浦市。同年年底,又从英国转到意大利,并以约翰.沃森的假名,参加了罗马教廷梵谛冈第九自强义勇军(Ninth Company of the Pontifical Zouanes)。
这个世界,有时并不是那么大。约翰.小苏兰特以为他经过了几个国家,改了几次姓名,又是在罗马教廷梵谛冈的职业军队里,应该是够安全的了,应该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的了,可是在外面购物时,却碰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亨利.博蒙特德.圣特玛丽(Henri Beaumont de Sainte–Marie),事情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亨利.圣特玛丽知道约翰.小苏兰特的危险性,他立即通知了美国驻意大利罗马大使鲁弗斯.金恩(Minister Rufus King),与罗马教廷梵谛冈的官员,导致了约翰.小苏兰特于1866年11月7日的被正式拘捕,并将他关进了专关政治犯的维勒特里监狱(Velletri Prison),等待着引渡回美国受审。
大概约翰.小苏兰特是命不该绝,他在监狱中,居然在意大利民族解放领袖加里波第安将军(General Garibaldian)的帮助下,成功地越了狱,重得自由。
约翰.小苏兰特又改了叫做约翰.华尔特(John Walther)的加拿大的名字,经过了意大利王国,买了一张到埃及亚力山大城(Alexander,Egypt)的船票,去了非洲。
幸运之神不会永远跟着一个人的。1866年11月23日,当约翰.小苏兰特在埃及亚力山大城准备游历一下这个历史名城时,美国宪兵队与埃及的治安官员,拿着已经办理好了的引渡手续,来拜访他了。
约翰.小苏兰特被关在美国海军战舰〝史瓦塔拉号(USS Swatara)〞上,押解回美国受审。由于〝史瓦塔拉号〞到处出差,并不立即返回美国,在外洋长达两年半之久,才于1869年5月24日,返回美国东部特拉华湾(Delaware Bay)。
约翰.小苏兰特与美国政府的这场官司,成为美国司法史上的著名案例。他幸运地并没有由美国联邦军事法庭来审判,而是允许美国首都华盛顿的普通法院来审理此案。
全案由美国华盛顿德高望重的戴维.凯洛格.卡特尔法官(Judge David Kellogg Cartter)主审,美国政府派出爱德华兹.皮埃尔蓬( Edwards Pierrepont)为特别检察官,提出控诉,约翰.小苏兰特的律师,则是由华盛顿最具威望的约瑟夫.布雷德利(Joseph Bradley)出任。
戴维.卡特尔是一位极具威望的美国联邦法官,他于1812年4月22日在纽约州杰斐逊县(Jefferson County,New York)出生。在纽约州罗彻斯特市(Rochester New York)取得法律学位和在纽约州、俄亥俄州两地为律师。
1849年,戴维.卡特尔当选代表俄亥俄州的联邦众议员,成为美国联邦众议院〝专利委员会〞主席。1861年3月27日,亚伯拉罕.林肯总统委任他为美国驻南美洲玻利维亚(Bolivia)全权大使。
1863年3月10日,亚伯拉罕.林肯总统提名他出任新设的美国首都最高法院院长,美国联邦参议院于次日即通过他的提名,并于当日将任命书送交他手上,立下了美国联邦法官最快通过任命的记录。戴维.卡特尔在该职位上一直干到1887年4月16日死在任上为止,长达二十四年之久。
约瑟夫.布雷德利的辩护策略是避重就轻,承认了约翰.小苏兰特曾参与小部分的意图绑架亚伯拉罕.林肯总统,但是坚决否认参与刺杀亚伯拉罕.林肯总统、美国联邦副总统安德鲁.约翰逊、国务卿威廉.史瓦德与尤利塞斯.格兰特将军的任何阴谋。
两个月的审判下来,在十二位陪审团中,有八位认为约翰.小苏兰特无罪,只有四位认为有罪,无法达成一致的意见而导致审判无效。1867年8月11日,由于追诉期已过,美国政府只得让约翰.小苏兰特恢复自由,逍遥法外。
约翰.小苏兰特在经过了如许之多的风风雨雨,如许之多的恩恩怨怨,尤其是在地狱边缘走了一趟后,顿然觉悟,知道了感恩,学会了惜福,体会了守法重要性的人生真谛,他从此洗心革面,奉公守法,重新做人,他终日在田野里种植烟草,任劳任怨。
约翰.小苏兰特也到洛克维尔女子学院(Rockville Female Academy)教书,又被马里兰州安密斯堡圣约瑟夫天主教学校(St.Joseph Catholic School,Emmetsburg,Maryland)聘为全职老师,再有空时则到处演讲,鼓吹爱国,反对种族歧视,感化年轻人。
1872年,约翰.小苏兰特与美国国歌的作者法弗朗西斯.斯科特.棋伊(Francis Scott Key)的外甥女玛丽.维多莉妮.亨特(Mary Victorine Hunter)结婚,生活美满幸福,育有七位子女,俱成人才,服务社会。
1914年,约翰.小苏兰特从老海湾油轮公司(Old Bay Line)的财务长职位上退休,在自己的田园里颐养天年,与世无争。1916年4月21日晚上九点钟,约翰.小苏兰特在子孙满堂环立祝福下,因肺炎病晚期谢世,得年七十二岁。(待续)
2011年5月29日 高胜寒 在 美国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