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谷德.马歇尔与美国近代民权运动发展史(2)
如果回顾一下美国近代的民权运动,尤其是非洲裔美国人的民权发展史,就会发现那是以和平、暴力与法制三种方式来交叉进行的:
第一种美国近代民权运动模式是和平抗争。这以马丁.路德.小金恩牧师(Reverend Martin Luther King,Jr.)为代表。
马丁.路德.小金恩以非暴力和平群众运动为非洲裔美国人争取民权平等,不但成为非洲裔美国人的精神领袖,受到美国人民的赞扬,还得到了国际间的肯定,使他实至名归地成为诺贝尔和平奖历史上最年青的得主。
马丁.路德.小金恩的伟大形象已经跨越一国一州,成为全世界追求民权者和受压迫黑人们的偶像和希望。马丁.路德.小金恩被刺杀成仁后,其追求全美国人民的民权平等理想,并没有及身而终,他用鲜血唤醒了美国人民的良知,也唤醒了美国普罗大众平等民权的意识。
马丁.路德.小金恩在首都华盛顿林肯纪念堂前的《我有一个梦(I Have A Dream)》划时代讲演,已随着他愈来愈大的影响力而家喻户晓。美国人民誉马丁.路德.小金恩为美国历史上继乔治.华盛顿总统(President George Washington)和亚拉伯罕.林肯总统(President Abraham Lincoln)之后,最伟大和最有影响力的第三位伟人。
1955年12月1日是美国民权运动的特别纪念日,既是改变美国民权运动的一天,改变马丁.路德.小金恩命运的一天,也是改变美国历史的一天。
在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一辆公共巴士上,后来被美国联邦国会誉为〝美国近代民权之母〞的罗莎.路易丝.麦考利.派克斯(Rosa Louise McCauley Parks),公然公开地挑战已经在阿拉巴马州行之有年的《吉姆.乌鸦法律(Jim Crow Laws)》:
在公共交通工具上,黑人只能坐在后面,黑人必须要让位子给白人。而先上车就坐的罗莎.派克斯拒绝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后上车的白人。
这并非第一次非洲裔美国人与白种美国人为了公车位置而发生公开冲突。早在1944年,美国非洲裔运动健将杰基.罗伯逊(Jackie Robinson)在德克萨斯州的富特胡德堡(Fort Hood,Texas),就曾经在公共巴士上拒绝让位给一位后上车的白人军官。
这个抗争行动导致他被美国军事法庭的审判。但是并非每一个法庭都允许《吉姆.乌鸦法律》来横行霸道:美国军事庭法官现场宣判被告杰基.罗伯逊无罪,并将案件撤消。
第二件事情发生在阿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市。1955年3月2日,十五岁的布克.托利弗.华盛顿中学(Booker Taliaferro Washington High School)的学生克劳黛特.科尔文(Claudette Colvin),在巴士上拒绝让位给一位白人。
结果是几个彪形大汉白人警察,像对付江洋大盗一样,威风凛凛地冲上巴士,用手铐将这个手无寸铁但性格刚强的非洲裔小女孩子反铐起来,白人警察并没有理会克劳黛特.科尔文「这是我不可让渡的宪法权利!这是我不可让渡的宪法权利!」的大声疾呼,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扯带拉地硬将她推下了车。可惜的是,此事以不了了之结束,任何事情,都需要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客观环境,方可成事。
别看小小年龄的克劳黛特.科尔文,其实并非等闲之辈,她是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分部青年部的小部长,而她在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的上级领导人,就是后来成为美国近代民权之母的罗莎.派克斯。
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的领导人决定不将克劳黛特.科尔文事件扩大处理的另外两个原因是,第一,克劳黛特.科尔文在被拘捕时,不停地用污言脏语来辱骂警务人员,没有把道理占好;第二,她过早地与一个和她年龄太过于悬殊的已婚白人男性发生性关系,并且怀孕在身。
从道德层次上来说,很难有强大说服力来发动广大群众参与抵制或示威行动,即使在法庭上,很难逃过对方律师利用这个道德弱点来丑化她的形象,更难凭此而得到陪审团的认同与支持,虽然她有理,但是几乎没有在法庭上取得胜利的可能。
经过了无数次沙盘推演和反复辩论,大家觉得应该忍辱负重,再待良机。等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守株待兔的罗莎.派克斯身上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罗莎.派克斯是土生土长的阿拉巴马人,她于1913年2月4日在阿拉巴马州的特斯基吉市(Tuskegee,Alabama)出生,父亲詹姆斯.麦考利(James McCauley)是一位规规矩矩的木匠,母亲丽奥娜.爱德华兹(Leona Edwards)是一位备受当地社区尊重的小学老师。
罗莎.派克斯自小体弱多病,有长期性慢性扁桃腺炎,她是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属于非洲人卫理圣公会教会(African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的终身会员。少年时的罗莎.派克斯,并没有机会接受正规化教育,只是在家里由她母亲亲自调教,成绩非凡。
一直到了十一岁,才第一次踏进学校的大门。读了没有几年,就因为她的老祖母和母亲双双病倒在家,不得不离开她心爱的课堂,回家照顾二位亲人。
罗莎.派克斯在学校读书时,亲身感受到种族歧视的可恶。市政府的公家校车,只接送白人的小孩子上下学,黑人小孩子,只可自己步行返校上课和回家。
罗莎.派克斯在她的回忆录里,是如此形容这种种族歧视感受的:
〝我每天都看见校车来来去去,对我而言,这就是生活的方式,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这种习惯性的生活。在校车巴士的事实里,使我感到人世间有着白人和黑人两个世界。〞
对一个弱小心灵的催残,对于人性尊严的侮辱,莫过于种族歧视。罗莎.派克斯小时候,嚣张跋扈而横行霸道的三K党(Ku Klux Klan)游行队伍从她家大门口经过时,当她看见老祖父手持长枪站在大门后面保护家人时,她亲身体验了种族歧视带来的仇恨与悲哀。
1932年,罗莎.派克斯与理发匠雷蒙德.派克斯(Raymond Parks)在她母亲的家中结婚。婚后在丈夫的鼓励下,罗莎.派克斯返回学校完成中学课程,拿到了中学毕业文凭。
这在当时全国只有百分之七的非洲裔美国人有中学毕业文凭,尤其是在种族歧视极端严重的南方阿拉巴马州来说,更是一件相当不易之事。
罗莎.派克斯的丈夫雷蒙德.派克斯是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的会员。这对罗莎.派克斯的思想发展,有着巨大的影响。
从1943年开始,罗莎.派克斯开始积极地介入阿拉巴马州的民权运动,加入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成为该组织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分部的会员,并当选为分部总裁埃德加.尼克松(Edgar Nixon)的义工秘书。罗莎.派克斯当时是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分部里唯一女性会员。
有一件人神共愤的血案,不但促使罗莎.派克斯下定决心全心全意地介入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的民权远动,同样地激励着全美国的非洲裔美国人的士气,也唤醒了全美国非洲裔美国人的民权意识,那就是惨无人道的埃米特.路易斯.宝宝.悌尔(Emmett Louis Bobo Till)谋杀案。
十四岁的埃米特.悌尔是个毫无人世经验的天真无邪调皮孩子,他于1941年7月25日在伊里诺伊州芝加哥市(Chicago,Illinois)出生,他母亲玛米.悌尔(Mamie Till)是一位刚强而有主见的非洲裔美国人女性。
他父亲路易斯.悌尔(Louis Till)则是一位备受争议的人物。路易斯.悌尔在1943年被美国陆军征召入伍,派往意大利服役。在意大利服役期间,因为犯下强奸两位妇女与谋杀一位妇女的罪行,被美国陆军军事法庭判处死刑,1945年七月在意大利执行吊刑。
1955年夏天,埃米特.悌尔从芝加哥市到密西西比州蒙尼市(Money,Mississipi),去他舅舅摩西.赖特(Moses Wright)家小住,没想到这个原本充满激情的暑假之旅,却变成一趟死亡之行。
1955年8月28日凌晨十二时三十三分,有一位叫做罗伊.布赖恩特(Roy Bryant)的三K党白人,带着他老婆卡罗林.多纳姆.布赖恩特(Carolyn Donham Bryant),和他同父异母兄弟杰克.米拉姆(Jack W.Milam),敲开了摩西.赖特的大门,伪装成两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很客气有礼地问道:〝你家是否有个来自芝加哥的小黑男孩?〞
忠厚老实的摩西.赖特没有搞清楚这两位满肚子坏水白人的来意,即据实相告说是有的,并回头大声呼叫正在梦乡里的埃米特.悌尔,从床上爬起来和他们相见。
睡眼惺忪的埃米特.悌尔站在他舅舅的大门口,还没有搞清楚出了什么事时,罗伊.布赖恩特即露出了他原本的狰狞嘴脸,转头问他老婆道:〝是他吗?〞卡罗林.布赖恩特恶狠狠地用指头点着埃米特.悌尔说:〝就是他!就是他!〞
罗伊.布赖恩特一个箭步冲向前,朝着埃米特.悌尔劈胸一把揪起,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楸着小小的埃米特.悌尔,强行将他推进车子,留下了吓得目瞪口呆六神无主,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的摩西.赖特,扬长而去。
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二兄弟将埃米特.悌尔用车载到数十里外的太阳花郡(Sunflower County,Alabama)郊野的棉花地里,先将埃美特.悌尔痛打一遍,然后私刑处决之。
据后来官方的验尸报告纪录,埃米特.悌尔在死前,两个眼球曾活生生地被人用硬物打得突了出来,可见其残忍和暴烈程度。
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的威风,并没有因为小埃米特.悌尔的眼球被打掉而停止,罗伊.布赖恩特更英勇地掏出手枪,朝着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埃米特.悌尔脑袋,开了数枪,将他的脑浆打得飞散在盛开的棉花地里。
冷血的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将埃米特.悌尔谋杀后,用带钩子的铁丝线将一部烂风扇绑在他的脖子上,运到附近的皮拉哈奇河(Tallahatchie River)边,扬尸河中。
埃米特.悌尔失踪了,他舅舅摩西.赖特只得报警处理。警察找到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后,他们坦白地承认的确是将埃米特.悌尔带走,但在谈话后就将他放走了,其余之事,推得一干二净。
埃米特.悌尔的失踪,引起了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分部秘书长麦德嘉. 埃弗斯(Medgar Evers),和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阿拉巴马州玻利瓦尔郡(Bolivar County,Alabama)分部秘书长艾米.穆尔(Amzie Moore)两人的高度重视。
加上非洲裔美国人作家霍尔丁.卡特二世(Holding Carter Ⅱ)的紧追不舍,发动舆论,使密西西州蒙尼市警方办案人员,不得不将调查重点,集中在罗尔.柏尹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身上。
三个月后,埃米特.悌尔的尸体,被皮拉哈奇河的渔夫捞了上来,由于泡在水里时间过长,密西西比州蒙尼市的警方和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异口同声地说这具腐尸,并不是埃米特.悌尔。
埃米特.悌尔的母亲玛米.悌尔从尸体手上的戒指,确认无误的指出,这就是她失踪三个月的心爱儿子,因为那个戒指,是她在儿子从芝加哥启程前往到密西西州蒙尼市看望他舅舅之前,送给他作为纪念和祝福的礼物。
密西西州蒙尼市司法部以谋杀罪起诉了罗尔.柏尹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但是在十二位全是白人男性组成的所谓陪审团的偏见下,前后只用了六十七分钟,就达成使人无法接受的结论: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因为证据不足,罪名不能成立,无罪开释。
读者觉得六十七分钟太短了,是吗?但是该案的陪审团却不做如是说。事后,其中一位陪审团团员满腹怨言地唠叨,说如果不是大家多喝了点啤酒的话,哪里会用得了这么久的时间!
美国司法系统里,有一条司法原则:刑事罪行不可一罪二告(Double Jeopardy)。这条立法的原意,是要约束政府不得滥权,对于公民所犯下的刑事罪行,只允许起诉一次,籍此达到保障公民权利之目的。
基于这种法律保护,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收了一家叫作《展望杂志(Look Magazine)》的四千美元,做为如盘托出真实故事的代价。
在访谈中,这两位满手沾着埃米特.悌尔鲜血的三K党凶手,竟然大言不惭地直接承认,的确是他们将埃米特.悌尔杀害并将之弃尸皮拉哈奇河中的。
这篇报导就像一颗炸弹,在全美国各个非洲裔的社区里轰传开来,也刺激着全美国人民的天良、神经、道德、勇气和智慧。
一场美国近代史上波涛汹涌而悲壮雄伟的民权远动,紧跟着埃米特.悌尔这条信管的点燃而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
埃米特.悌尔的母亲玛米.悌尔在她儿子出殡时,义无反顾地顶住芝加哥市政府和殡仪馆不可以开棺示众的庞大压力,坚持开棺而祭,她要让全天下的人,亲眼看看她儿子是如何被三K党无辜残杀致死的!
埃米特.悌尔躺在棺材里臃肿腐烂和遍体鳞伤的相片,透过新闻报纸流传而爆发出来的力量,胜过十万师干!
这场残忍而无良的人间悲剧,强烈地震撼着这个国家,也强烈地震撼着每一个美国人的良知。人们不由自主地扪心自问:谁无骨肉之亲?谁无子女之情?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导致如此这般地被残杀致死?
如果说埃米特.悌尔〝犯〞了什么〝罪行〞的话,那就是两个怀璧其罪:
第一个〝罪行〞是埃米特.悌尔与他的玩伴,到凶手罗伊.布赖恩特和他老婆卡罗林.布赖恩特在蒙尼市开的一间住家式小型杂货店购买糖果时,向着他的老婆吹了一下口哨,扮了一个鬼脸。
第二个〝罪行〞是上帝在他出生时,将他降生为一个非洲裔美国人,这就是埃米特.悌尔全部的〝罪行〞了。”
举头三尺有神灵,无辜的埃米特.悌尔是不会白死的。他的惨死,为全美国非洲裔美国人民权运动拉开了序幕,唤醒了美国白种人民内心的良知,点燃了使美国走向现代文明的火炬。
1991年,芝加哥市位于第七十一街长达七英里的街道,重新命名为埃米特.悌尔纪念公路( Emmett Till Memorial Highway),来纪念这件人间的悲剧,藉此作为一个警钟,提醒世人,永远不要重犯历史的错误。
2005年,埃米特.悌尔小时曾读过的学校,原名是〝詹姆斯.麦科什数学与科学学院(James McCosh Math and Science Academy)〞,为了纪念这场划时代的埃米特.悌尔血案,更名为〝埃米特.路易斯.悌尔数学与科学学院 (Emmett Louis Till Math and Science Academy)〞,这是芝加哥市历史上第一次以一个小孩子的名字来命名街道和学院。
2004年5月10日,美国联邦司法部宣布,重新调查研究埃米特.悌尔谋杀案,调查除了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之外,还有没有其它人涉入此案。联邦大陪审团决定不起诉罗伊.布赖恩特的前妻卡罗林.布赖恩特,使她逃过了一场牢狱之灾。
同一天,美国联邦司法部助理司法部长亚历山大.阿科斯塔(Assistant Attorney General R.Alexandria Acosta)为当年的埃米特.悌尔谋杀案发布新闻稿说:
〝埃米特.悌尔谋杀案是美国人民民权运动的中心点,残忍而凶恶的冷血谋杀,丑陋而偏见的司法行为,使这个国家蒙羞,它激励和推动了美国人民近代的民权运动。我们亏欠埃米特.悌尔,也亏欠我们自己,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我们还是要看看能为正义和司法做些什么。〞
美国联邦调查局于2007年3 月29 日发表了《埃米特.路易斯.宝宝.悌尔谋杀案调查报告书》, 除了确认罗伊.布赖恩特和杰克.米拉姆两兄弟是谋杀埃米特.悌尔的凶手外,还证实了埃米特.悌尔是因为头部中枪,多块骨头被打断而导致死亡。
1980年,凶手杰克.米拉姆死于癌症,人既然死了,也就没有什么伤感的了。但是另外的一位凶手罗伊.布赖恩特,的确是特别的难过和伤感,而且是非常的难过和伤感,因为他觉得当年自己心里没数没底,失去了一个弄大钱的机会。
1994年凶手罗伊.布赖恩特,恶贯满盈,也以癌症终结了他罪恶滔天的一生。他在临死前几个月,对着一个新闻记者抱怨说,其实他并没有弄到多少钱,再和他兄弟杰克.米拉姆平分,更是所剩无几,为了此事,不但赔上了自己的声誉,还招来了许多的藐视,有点划不来。
凶手罗伊.布赖恩特不是为冤死的埃米特.悌尔而难过伤感,也不是为了自己的良知遭到谴责而难过伤感,而是为了没有把握住杀人命案好机会,多弄点钱来享受人生而难过伤感!看啊!这就是丑陋的人性。人性啊人性,多少的伪善,假汝之名而行之!
埃米特.悌尔的母亲玛米.悌尔虽然是有着丧子之痛,但却是福寿命长之人,她在2003 年1月6 日去世,享年八十一岁。
玛米.悌尔去世前的同一年,与美国作家克里斯多佛.班森(Christopher Benson)合写的自传《无辜者之死:一个种族仇恨犯罪改变美国的故事(Death of Innocense:The Story Of The Hate Crime That Changed America)》出版了,让谋杀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人间正义伸张于社会,也让埃米特.悌尔安息于九泉之下。
这件种族仇恨谋杀案件,深深地刺激和影响着罗莎.派克斯,使她知道再度沉默就是自我犯罪的道理,也使她找到了什么是自己下半生要走的正确道路。
1900年,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议会,通过了在全市公共交通上实行反动的《吉姆.乌鸦法律》种族隔离政策。
根据反动的《吉姆.乌鸦法律》规定,在公共巴士上,前数排的座位要为白人预留,开车的司机,有权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为白人预留的排数,方法是将一块写着〝白人专用(WHITE ONLY)〞的牌子,放在椅背上,就算是规矩和法律了。
通常来说,因为绝大部分乘客是非洲裔美国人,所以只在最前的二排座位,保留给白人乘客。巴士设有前后两个门,前面的门 ,供白人上下车专用,后面的门,为非洲裔和其他的有色人种专用。
罗莎.派克斯对抗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公共汽车公司的行动,既有其历史的偶然性,也有着历史的必然性。让我先告诉你一个关于历史发展偶然性的故事。
1943年的一个下雨天,罗莎.派克斯冒着大雨在等公共巴士,因为天气不好,并没有几位乘客。当公共巴士在她面前停住后,被大雨淋得心慌意乱的罗莎.派克斯,急慌慌地见门就上。
她上了车,定了定神,发现美国白人司机詹姆斯.布莱克(James F.Blake)那张愁眉苦脸的恶劣态度之后,才知道自己犯了《吉姆.乌鸦法律》法:自己是从给白人专用的前门上的车!
罗莎.派克斯一声不响,就往后面专为非洲裔美国人专设的位子上坐下,心慌意乱地整理着被大雨淋湿了的头发和衣服。
待了一会儿,她发现车子根本不动,抬头一看,只见一股藐视和愤怒的眼神,从巴士司机詹姆斯.布莱克那里,像一支利箭一样冷冷地射了过来。
罗莎.派克斯的麻烦来了。詹姆斯.布莱克把车子停住,慢悠悠地走过来,大声地命令她立即从前门下车,重新再从后门上来。
罗莎.派克斯冷眼看了詹姆斯.布莱克一会,决定息事宁人,照办算了。当罗莎.派克斯经过白人专用的前排位置时,也许是手上拿得东西太多了,也许是情绪太激动了,一不小心,自己的皮包掉在白人专用的椅子下面,她只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头弯腰去捡回自己的皮包。
白人巴士司机詹姆斯.布莱克一见罗莎.派克斯的〝黑屁股〞,居然胆敢坐在白人专用的椅子上,不由得火冒三丈,勃然大怒,立即口出恶言,当众臭骂起来。
罗莎.派克斯本来就是一位温和平易的女性,平常说话都是轻言细语,这时只好涨红了脸,按照威风凛凛的白人巴士司机詹姆斯.布莱克的命令,从前门下车,冒着大雨,再从后门重新上车。
罗莎.派克斯从巴士前门下车后,正准备到后车门重新登车时,却听见了巴士的关门声!白人巴士司机詹姆斯.布莱克根本就不给她再上车的机会,巴士夹杂着难听的污言秽语,快速而去,车轮溅起的污水,泼了罗莎.派克斯一身!她只得冒着大雨,含着眼泪,步行了五英里的夜路回家。
我再告诉阁下一个历史发展的必然性故事。1955年12月1日,星期四,下午六点。四十二岁的罗莎.派克斯结束了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市中心飞而雅百货公司(Fair Department Store)忙碌的修改衣服工作,到克利夫兰大街(Cleveland Avenue)搭乘公共汽车回家。
罗莎.派克斯上车后先付了车资,然后到车后面的第三排,选到挂有专为有色人种而设的第一排坐下来。同排共有四个位置,另外三个位置,已经有三位非洲裔美国人坐着,罗莎.派克斯坐在中间的位置上。
这个时候,罗莎.派克斯并没有意识到这部公共汽车的司机,就是在十二年前将自己在大雨中骗下车而扬长而去的美国白人司机詹姆斯.布莱克。
巴士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两站之后,巴士上前两排白人专用的位置已经坐满了。第三站时,在帝国大戏院(The Empire Theater)门前,又有数位白人乘客从前车门登上巴士,他们因为没有位置而必须站在那里。
詹姆斯.布莱克将车子停住,走到罗莎.派克斯的面前,一声不响,将座位前挂着的〝白人专用〞牌子取下来,移到了她座椅背后面。
詹姆斯.布莱克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是用手摆了摆叫他们四个人往后让路的姿势,然后阴阳怪气地大声叫道:
〝你们最好是识趣点,把这些位置给我腾出来!(Y’all better make it light on yourselves and let me have those seats!)〞
詹姆斯.布莱克见他们四位非洲裔美国人纹丝不动,便眼睛一瞪,愤怒地叫嚣道:〝把这些位置给我腾出来!〞
罗莎.派克斯旁边的三位非洲裔美国人见到詹姆斯.布莱克发火了,不敢惹事生端,于是站起来移到后面去,但罗莎.派克斯还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詹姆斯.布莱克强忍怒气,命令罗莎.派克斯立即移动。罗莎.派克斯是移动了,不过不是移到巴士后面有色人种区去,而是移向靠窗口的位置上。
满脸怒容的詹姆斯.布莱克问她:〝为什么你不站起来?〞
罗莎.派克斯回答说:〝因为我不觉得我应该站起来。〞
詹姆斯.布莱克用严重的语气警告她说:〝好吧! 如果你再不站起来的话,我就叫警察来将你拘捕!〞
罗莎.派克斯两眼平视,冷静地回道:〝你是可以那样做的。〞
詹姆斯.布莱克不再多谈,走下车到公众电话亭报警处理。白人警察前来将罗莎.派克斯正式拘捕,并控以她违反《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种族隔离法第六章第十一条(Violation of Chapter 6,Section 11,Segregation law of the Montgomery City Code)》的罪名。
警察将罗莎.派克斯进行拘捕时,她抗议道:〝你为什么要胡乱推我?〞
警察回答说:〝我不知道,法律就是法律,你现在已被正式拘捕。〞
罗莎.派克斯在蒙哥马利市监狱里度过漫长的一夜。第二天傍晚,埃德加.尼克松和美国白人民权律师克利福德.杜拉(Clifford Durr)将她从监狱里担保出来。
当天晚上,埃德加.尼克松向阿拉巴马州大学的乔.安.鲁宾逊女教授(Professor Jo Ann Robinson, Alabama State Unversity)请教和咨询有关罗莎.派克斯情况的法律条文,并得到她的全面支持。
乔.鲁宾逊教授是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女性政治协会(Woman Political Council)的会员;她发动全体会员,一夜之间,油印了三万五千份的《为蒙哥马利市当局无理拘捕罗莎.派克斯女士而抵制蒙哥马利市巴士公司声明书》,并且立即散发出去。
1955年12月4日,是个风和日丽的礼拜天。整个蒙哥马利市的非洲裔美国人教堂里,人们并没有闲情逸致来享受美好的天气,教友和牧师们无一例外地讨论着如何抵制蒙哥马利市巴士公司的运动,一场美国近代史上最成功的民权运动,就此爆发。
四天后,蒙哥马利市法庭开庭审判罗莎.派克斯的两项所谓罪名:第一是在公共场所行为不检。第二是违反当地的《吉姆.乌鸦法律》条例。
蒙哥马利市法庭的法官,大概也闻到了全市无所不在的民权火药味,不敢轻举妄动,有点虎头蛇尾,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干法。
整个审判,在短短的三十分钟之内结束:罗莎.派克斯两条罪名全部成立,罚款十美元,另加四美元的法庭开庭费,总共是十四元。罗莎.派克斯当然不服,立即将案件提请上诉。
1955年12月5日,星期一晚上,大家在成功地抵制蒙哥马利市巴士公司一整天后,大约有十八位蒙哥马利市非洲裔美国人民间领袖,聚在锡安山教堂(Mountain Zion Church),开会检讨抵制蒙哥马利市巴士公司运动的成败得失,和未来应该执行的运动策略。
埃德加.尼克松在会议上向着与会者兴奋地说:〝看啊!上帝给我们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大家商量了老半天,始终拿不出一个全面的和有效的斗争策略。几经讨论,大家得出两个初步的共识:第一,抵制蒙哥马利市巴士公司将会是一场长期抗争运动;第二,需要一个全新的组织站在台前,来领导这场历史性的非洲裔美国人民权抗争运动。
在蒙哥马利市一向是德高望重的拉尔夫.戴维.阿伯内西牧师(Reverend Ralph David Abernathy)向大家提议用〝蒙哥马利改进协会(Montgomery Improvement Association)〞为名,为非洲裔美国人民权抗争运动的总部,立即为大家接受并确认之。这个会议,拉开了美国近代浩浩荡荡民权运动的序幕。(待续)
2011年1月8日 高胜寒 在 美国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