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斜（九-十）

                                 （九）

有一天，陽穀來找我，他面色凝重地問我“你跟明凡到底怎麽回事？”我啞口無言。

“明凡說你們在交往，是真的嗎？”

“不算，也算。我自己也不很清楚。”

“以晴，你別害了之華，他那個人特單純，你別傷害他。你最好早點告訴他，別讓他陷得太深。”

“他只是把我當妹妹。”

“你是哪一號白癡呀！你們的事是我們全班認定的事實，你怎麽會傻到沾上明凡呢？他是用了什麽辦法讓你喜歡上他的呀！你見鬼啦！”陽穀氣急敗壞地罵道。

“你別說了，讓我想想，好嗎？有些事我不方便說。”

“以晴，你很令我失望，喜歡明凡，那還倒不如喜歡我！”他半開玩笑地說。

“好呀，那我就喜歡你好了！”我還故意壞壞地回答他。

“你呦，快沒救了，我該怎麽幫你啊？！”說完，還抓了抓我的長頭髮，痛得我哇哇叫。

又過了幾天斐軒也來了“以晴，你跟明凡是真的嗎？之華怎麽辦？已經有幾個人聽說這件事了，明凡到底跟你說了什麽呀？。”

“斐軒，我不知道你們聽到了什麽，我也知道你們都想保護之華，可是我不能告訴你爲什麽，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麽。”

後來，達文也來信了，提的是相同的問題，說的是相同的事。我發現，明凡真的很孤獨，在那個學校，至少比之華寂寞，支援他的真的沒有。可憐的明凡！

這樣，一個接一個地來傳話，當說客。大家都說之華喜歡我，可是事實是男主角從來沒出現表態過。 我還是沒有動靜，我不知道怎麽辦。直到有一天明凡來找我。

“我要找之華攤牌。”

“攤什麽牌？你別亂說，我跟你沒什麽。不管有什麽事，你都休想傷害他。”

“江以晴，你以爲我只是玩玩而已嗎？我，我”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我真的愛你！你爲什麽不信！”

“痛死了啦，你放手啦！你找他，我會恨你的。”

那次的爭吵沒有結果，才隔一天，他又來找我。

“你決定怎麽樣？大家在看我的笑話！你爲什麽不承認你也愛我，你爲什麽沒有勇氣跟之華說？你在等什麽！我快被你逼瘋了！你不說，我說。我要大聲宣佈你是我的女朋友。”

“你敢！我以後就不認識你！你先去擺平你的女朋友才來找我！”

“江以晴，說到底你還想保護燕之華，我就不值得你愛嗎？”他痛苦地扭曲了臉。“我就是注定得躲在一個角落嗎？我就得等你有空才施捨一些時間給我嗎？我爸，就是那樣的。現在你也要這樣對我嗎？”他把臉望向天空，淚水順著他英俊的臉龐滑了下來。

“明凡……對不起，我，我，……別哭，好嗎？我真的覺得我們不適合而已，我們還是朋友的呀。”

他一把抓過我，緊緊地抱著我“求你，別離開我，我是真的真的愛你！以晴，我沒法等了，我看大家拿你開之華的玩笑時，我都快瘋了，我嫉妒得快瘋了！我求你了！”

然後他點到了我的死穴,“之華只是喜歡你，要不然他爲什麽從來不表態，他明知道亞采對你不好，他不保護你，反而還跟她來來回回地寫個什麽信。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長得那麽一副尖酸刻薄相，之華想幹嘛，世界大同啊，你在等他什麽呀？。”

他的這段話徹底地粉碎了我的希望，“你別說了，我知道了，我去跟他說……”我哭著答應了他。

三天後，之華回來看我，我們坐在長凳上。他看起來心情很好。

“之華，我有事跟你說。”

“怎麽了？受委屈了？”

“我……”

“？”他用訊問的眼光看著我。

“我在跟翁明凡交往。希望你不要太傷心，我實在沒有辦法……”我笨拙地說明。

“你不用解釋，沒關係，本來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呀！”他竟然又很冷靜地回答“他很優秀，我很替你高興。我們本來就只是好朋友而已，你別想太多。”

聽他說到這裏，我的無名火就冒起來了，搞了半天，真的是我一人在一相情願，真的只是把我當妹妹，真的只是我一人在錯愛，我覺得被羞辱了。我本來期待，他會傷心地跟我說他也愛我，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投到他懷裏，結束我一年來的猜忌，結束我一年來的忐忑不安，可是事實竟是如此難堪，是我一人在唱獨角戲。他連生氣都沒有，好象在說著一件別人的事，他竟然還可以祝福我。

“你不要怪我，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可是我……”我最後還是希望他能說些我想聽的話。

“真的沒有什麽，我沒怎麽樣，我祝福你們，你有了男朋友，我以後就不方便來看你了。謝謝你告訴我”。

  最後，他走了，真的就這樣走了！留下像個傻瓜的我，我在被子裏哭個死去活來，兩天兩夜不出門，眼睛腫得像核桃。燕之華，你這個大笨蛋！我恨你！

      （十）

“明凡，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你是利用我想傷害之華的話，也許你失敗了，因爲我先替他擋了。我會淡出你們的生活圈，我累了。”

“以晴……不是那樣的……”

“太晚了，你好好照顧你自己。”

這以後，明凡找過了我幾次，可是我還是拒絕了他。我等的那個人一直沒再出現。

過了很長的時間，有天，我實在忍不住，一大早坐車南下到新竹找燕之華。我沒有勇氣直接去找他，我在他們學校逛了一大圈。

突然，之華就出現在我面前，我有點手足無措，他也很驚訝。可是他還是很客氣地跟我寒暄，我把原來想好的臺詞都忘了。他還是一貫地跟我保持距離，一年多來，從認識到分開，從來沒有變過。最後，我絕望地回家了。

再後來，我想盡各種辦法要他幫我找資料，希望找機會接近他，恢復以前那種默契，可是我得到的答案是，他戀愛了！我的心也碎了！

斐軒，陽穀分別來找我，希望我放了之華，因爲之華的女朋友開始不滿了。斐軒替她來傳話，希望我以後別再打擾他們。我故作堅強地說，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麽呀，我只是他的朋友而已，讓她別多心。

那天，我一人淚流滿面，在中正紀念堂坐到華燈初上，然後輕輕地問自己“真的沒有什麽嗎？”

最後我決定祝福他，因爲至少他是快樂的，也很謝謝那個給他幸福的女孩。我決定從此咫尺天涯，不再打擾他。

再後來，我也遇到了我的他，很長的時間裏，我會沒來由的哭泣。我會要他陪我去這，去那。他從來不問爲什麽。他是一個陽光大男孩，也是系上的一個學長。那時，我只是他的小學妹，對於他若有似無的表白，我一直只是不置可否。也曾有暗戀他的女生跑來跟他說，非君不嫁。然後，我不懷好意，眼角斜著，忍著笑說，“學長，娶了她吧，人家以死相逼耶。”他氣得把我的頭髮揉成一團亂，罵我裝傻。

我的心很長時間裏一直住著一個人，我還沒準備叫他搬家。

直到有一天，學長騎著摩托車載我到金山玩，因爲山上的天氣跟山下的不一樣，回來穿過陽明山時遇到大雨，我們身上只有幾張報紙和一條浴巾，他讓我躲在他身後，他輕輕地托著我的手環上他的腰，要我抓緊。就在我覺得很倒楣，遇到這種天氣的同時，他看著對面車道的人，全身濕透，竟然樂觀開心地說“感謝上帝，讓我們還有一些東西禦寒，跟那些人比起來，我們多幸摺！本驮谀菚r，我看到了他的亮點，最重要的是他讓我感動，他身上具有跟某個人很像的樂觀和平和。

“學妹，走了？。”

“恩……”

 我把頭輕輕地靠上他的背，把心緩緩地交給他，默默地決定跟他到海角天涯。我想，我心裏的那個角落是該打掃打掃了。

後記：

寫這段只是一個紀念，因爲曾經有人問我當初江以晴和燕之華之間怎麽像個mystery ，突然就分手了。很多很多年後，有機會再見到當初的人，發現，這些朋友還是那麽可愛，跟當初分別時並沒有太大不同。有沒有可能時間在轉移，而當初那顆最純真的心卻一直保持下去，永遠？

亞采也如願地嫁了個交大畢業生。明凡結了婚，離了婚，又再婚。我則一直旅居國外。之華還是那個之華。我則嫁給了我的學長。

我很幸福， 祝福大家都跟我一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