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师父是英国人,后来去了哈佛。
我有次在他工作的大楼遇到他,远远从长廊那端走来,大声吹着口哨,双手插兜,招摇的经过其他教授的办公室。很嚣张。
师父极具行政手腕,心情好时,就当下代理副校长。但口口声声说:“I’m not interested in the Vice-President。”
他早年辛勤工作,离过婚,也疏忽了对孩子的培养,小孩都没啥大出息。他觉得没必要给孩子留下很多钱。与人合开了一家公司发了财后,捐给加拿大某科研机构几千万加币。
他这公司,当时的学生都参与了研究。他给这些学生stock option,学生们多多少少赚了些钱。组里的一个technician 还成了百万富翁, 因为这technician能获取产品sales 的提成。
师父又结了次婚,因已功成名就,能把时间多放在家庭上。师母是加州理工出来的。我看到时已上了年纪,仍美丽大方,同师父感情很好。某次她生日的时候,师父花了十万加币,包下一可以看满天繁星的场所,从国外请了一个师母喜欢的主厨,来了顿烛光晚餐。
上了年纪,却仍能如此罗曼蒂克,我们这些女家属和他的女学生狠很地眼红了一把师母。
有次,日本京都的某conference 要给师父颁奖。由师父出资,弟子们做了批T-shirt 和 帽子,特特地在T-shirt 和帽子上印了师父的标志。师父便带上全组成员,统一着装,前呼后拥,煞是威风地去了日本。
圣诞的时候,师父会邀请学生和学生家属到他家potluck。有次去他家,我看到他家摆了许多精美的木盆,禁不住问他在哪买的。这下他双眼发光,像等了许久终于有人问似的,告诉我这都是他做的。 不仅如此,家里的家具也是他做的。地下室便是他的木工坊。话匣子一开,他便涛涛不绝起来。好像他此生引以为傲的不是他的学术成就,而是他的木匠活。听得我们眼睛都掉下来。后来还听说他专门去参加了木匠的conference。
在此十多年后的圣诞,我们又去了他家。这时他已大发了。家里什么都没变。圣诞树是十年前的那棵,树的装饰也是十年前的装饰,太太也是十年前的太太。师母穿得一如即往的朴素,没穿金戴银。
不同的是,他已是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
欧洲国家重视传统和仪式。英国皇家院士自有它的一套授予程序,其中之一是在一羊皮本上,用鹅毛笔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羊皮本记录了所有获得英国皇家院士的签名。
现代人不是不用鹅毛笔么,为了防止准院士们把羊皮本签坏,准院士们在头一天要拿鹅毛笔练习自己的签名。师父也老老实实地在授予头衔前一天拿鹅毛笔练习了一翻。
获得院士的人,可买下这个羊皮本影印件。我们有辛在师父家一睹其尊容。英国王室是Royal Society 的patron,所以开卷就能见到英王室一家子的签名。其他人都没印象,唯独英女王的签名,过目难忘。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没有一点龙飞凤舞的痕迹。
师父问,你们还想看谁的签名?
有没有牛顿,爱因斯坦的?
嗯,找找看。
一找,还真找着了。两个人的签名都中规中矩,不潦草。字如其人,天才往往是谦逊低调的。
师父知道老公要去哈佛后,就送了一句话:enjoy Cambridge。(哈佛位于metro-Boston 的Cambridge)
絮絮叨叨了半天,下面言归正传,要回到我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