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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鸳鸯蝴蝶派小说: 桃花江是美人窝(ZT)

(2017-01-29 04:30:27) 下一个

无需究其真假,更别上纲上线,人性美好如此, 哪怕文革期间--转载者

     (1)

50年代初,常听到收音机中播放男女声对唱的《桃花江是美人窩》。优美的旋律,轻柔的曲调,诙谐的对白,唱出了妩媚的桃花,秀丽的桃花江,以及江畔娇美的女子。那时没有互联网与百度,信息极度闭塞,我一直以为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如同一辙,桃花江是歌曲作者虚构的幻境,现实中并不存在。

进大学后,这首歌从收音机中消失,估计该歌己被钦定为糜糜之音。

文革后期,根据上级指令,我厂的三路载波机移交湖南益阳邮电器材生产。益阳厂从未生产过载波机,在该厂首批三路载波机下线之前,拟开办为期一月的载波机测试培训班,并邀请我厂技术人员前往益阳任教。

当时我是载波车间的技术员,负责解决载波机测试中的技术问题,加上我又当过老师,成了去益阳任教的首选,而当时我正在处对象,不想离开杭州。领导找我谈话时,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去益阳的公差。公司另派厂技术科的老金前往益阳任教。

 一个月后,老金返回杭州,返厂当天,到载波车间找到了我。

“这次你未去益阳,吃大亏了,中国美女出益阳,大街上美人如云。培训班裡的几个女学员一个比一个水灵,其中一位最漂亮的女学员与我很是投缘,我若是没有结婚,定会娶她为妻。你还没有对象吧?这次还真该让你去。”

“别逗我了,谁信你的鬼话,从未听到过中国美女出益阳的说法。”。

“益阳境内有条桃花江,《桃花江是美人窝》这首歌你总该听过吧!”

此话还真是觸动了我,我一直以为桃花江是美人窩一说,乃文人的意淫,想不到现实中还真的有条桃花江。继而想,老金是厂里的老载波,这次他作为替补队员出场,丢了面子,很可能会编个故事来奚落我。

林彪事件发生后,林立果选妃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据报纸介绍,叶群在益阳桃花江边,为林立果选了三个妃子。读此消息,方知老金的话,並非空穴来风。推掉去益阳的差使,还真让我有点后悔,不过此乃天意,想我命中注定无此桃花运。 

林彪事件后,在农场劳动的大学生开始分配工作,我厂分配到5位来自北京邮电学院的学生。其中有两位男生的女友在益阳工作。一位是小施(后为东方通信的一把手),江苏东台人,他的女友是其同班同学小殷;另一位是小王,上海人,其女友在益阳工作,是位土生土长的益阳人。北邮分配工作时捧打鴛鸯,阴差阳错地将小殷分到了益阳邮电器材厂.而将小王分到了我厂。

据小施讲,小殷去益阳厂报到后,去看望过小王的女友。小殷在给他的信中说,小王的女友“貌若天仙”,此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全厂。 

小王在结束半年的进厂劳动后,分配到载波车间测试组工作。进车间后,人们见到他不是要看他女友的照片,就是要他介绍恋爱史,小王总是笑而不答,或说句亲戚介绍认识之类的话,敷衍一下。

此后,在我外出修理载波机时,车间领导常让我带上小王,与他相处时间长了,我俩成了朋友。记得一次我们去南昌郊区修机,他说,回厂后他将请假去上海和益阳两地完婚。离开南昌前,小王找了个饭店,点上酒菜,算是提前请我喝喜酒。三杯酒落肚,小王带着几分醉意主动给我讲述了他离奇的罗曼史。

附记:

“桃花江是美人窝/桃花千万朵/比不上美人多……” 这首歌是与桃江县隔县相邻的湘潭人黎锦晖(1891—1976)创作的,凡是听过这首歌的人,都会被桃花江这个名字深深吸引住。

中学时代,黎锦晖在长沙就读时,一个很要好的女同学(后为黎的夫人)家住桃江县,每当桃红柳绿的季节,黎先生总是随女友一道,到桃花江来踏青采风,桃花江迷人的景色与江畔的美女,深深地印在黎先生的脑子里。30年代,黎先生率领中华明月歌舞团到南洋各地演出。后来歌舞团因故解散,艺人就各奔前程,黎先生因无旅费回国,暂住马来西亚,靠填词作曲筹集旅费。一天,黎先生应邀外出旅游,只见当地的青年男女们载歌载舞,在迷人的景色里尽情欢乐,触动了身在异国的黎先生的思乡之情。旅游归来,他一头埋到桌上填词作曲,一口气呵成了这首流传海内外的《桃花江是美人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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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文革初期,正值轰轰烈烈的红卫兵抄家、破四旧运动。北邮红卫兵从一个老教授家中抄出了一台唱机与几张解放前的老唱片。那时对抄家物资管理不严,小王与几个上海同学偷偷地听了这些唱片。其中最受众人青睐的是歌曲“桃花江是美人窝”,连听多遍还觉得不过瘾。

小王在听“桃花江是美人窝”这首歌曲时,歌中梦幻般的意境,勾起了他对桃花江水与江畔美女无限的响往。经多方打听得知,在湖南益阳境内确实有条盛产美女的桃花江。自此,去桃花江觅美女的愿望,深深地刻入了小王的心坎。

真是天遂人愿、喜从天降。1966年9月中央文革表态支持红卫兵的“革命大串联”。串联学生的交通、食宿费用全免,亦就是只要带上全国粮票,就可走遍神州大地。

消息传来,兴奋得一夜无眠的小王,尽快完成了去益阳的准备工作。当同学们还在争论串联路线时,小王己避开众人的耳目,挤上了去长沙的列车,到长沙后转长途汽车到达益阳。

走在益阳的大街上,虽不能说是美人如云,但路遇美女的概率,确实远大于北京和上海。是晚,小王找了个红卫兵接待站住宿,从接待人员那里打听到,桃花江在位于离益阳30公里的桃江县境内。

第二天上午,不顾旅途劳累,小王乘上开往桃江县城的长途汽车。当汽车进入桃江县境内时,只见远山黛黛,近水粼粼,不时有一丛丛的翠竹或一片片的茶园从车窗掠过,吹进车窗的风亦变得清新宜人。车行一个小时光景,抵达桃江县城。

桃江县城的街市与江南其它县城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桃江的女子,个个皮肤白嫩,面若桃花,称桃花江是美人窝,一点亦不为过。

小王向路人打听红卫兵接待站,路人个个摇头,看样子来桃江串联的学生不多。路过新华书店,小王买了张桃江县地图,按图索骥,找到一了桃江一中。见校门口挂着“欢迎各地红卫兵来桃江串联”的横幅,小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传达室老人带他到办公室见一位女教师,那位女教师看了小王的介绍信与学生证,让小王填写了住宿登记表。登记完后,她让小王在办公室稍等,随即带来一位年轻的姑娘,她介绍说:

“这是从北京来的大学生小王。”

“这是小郑同学,今天由她负责接待工作。”

小郑的出现,让小王眼睛一亮。只见她身材高挑、五官匀称、唇红齿白、双眸水灵,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女。此时的小王已是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小郑对他连说几句“请跟我来!”小王这才回过神来,

小郑自我介绍说:“我是本校的髙三学生,这两天负责接待的老师家中有事,让我暂时帮忙。”“我是北京邮电学院无线电系大四的学生,上海人。”小王虽然努力控制自己,还是发觉自己在说话中带有结巴。本想再搭讪几句,怕小郑感觉出他的失态。

小郑领他来到一间教室,教室的地上搭有十几个地铺,小郑告诉他,三个铺位已经被长沙来的大学生所占,他可以自已找个空铺。放下行李后,小郑送来了一只脸盆,带着小王熟悉了盥洗室、锅炉房与食堂。正好赶上午餐时间,小郑给了小王两张饭票,并说:“这是今天的饭票,粮票你在离开时到办公室结算。中午我回家吃饭,下午你可去桃花江看看,桃花江离这里不远,来串联的学生都会去那里。掌握好时间,晚餐开饭时间是下午6点。”说完向小王频频一笑,转身离去。这一笑让小王魂不守舍,他痴痴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直至消失。“我一定要将她追到手!”小王暗下决心。

在食堂中小王看到,有大学生模样的三位男生与二位女生凑在一桌吃饭,谈得非常热闹,小王估计他们就是长沙来桃江串联的大学生。

午餐后,小王边问路、边看地图踏上了去桃花江的路。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路边的庄稼已经收割,时见茅屋、牛只,偶有一两声鸡鸣或犬吠从村庄中传来。路上还会不时见到的绿色的竹林、茶园与菜地,这是北方农村见不到的。走着走着远山的轮廓显得清晰起来。

穿过一片树林后,景色突变,只见一弯江水,两岸群山叠翠,江中流水青青,偶遇路人,告诉小王这就是桃花江。

望着梦寐以求的桃花江,两岸的青山郁郁葱葱,清丽婉转的江水,静静地流淌着,江面偶而划过的鱼船,荡起层层涟漪。远处的山腰间有火红的枫叶点缀着秋日的景色。

沿江缓行,江畔有几个编竹筐的女子,个个落得水灵水秀。小王看着桃花江的旖旎风光和那些秀美的女子,觉得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走在桃花江畔,忽然小王眼前出现了幻觉:江畔桃花盛开,落英缤纷,他与小郑踩着满地的花瓣,相拥而行-----。清醒过来,一看手表已接近下午五时,他得赶紧返回接待站,寻找机会向小郑表示对她的爱慕。

返回宿舍已是接近六时了,见小郑与益阳的五个大学生聊得起劲,小郑见他回来,微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继续他们的谈话。

这让小王一筹莫展,小王急中生智,找出纸与笔写了张字条。下午六时接小郑班的老师来了,小郑与众人告别离开宿舍。小王赶紧跟了出去,见走?上空无一人,塞给小郑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三句话:

你真漂亮!

我们做个朋友好吗?

文化大革命万岁!                   

               (3)

第二天早晨,长沙学生离开了接待站,空荡荡的宿舍只留下小王一人。小王己作好了思想准备,若是小郑虎着脸来,他立马背起行李走人,若不是,则见机行事。虽然有备,但小王还是紧张得心里像揣着头小鹿似的怦怦乱跳。上午八时,值夜班的老师离去,还不见小郑来接待站上班。

正当小王焦急地等待着小郑的出现时,突然,宿舍中闯进几个杀气腾腾的红卫兵,为首的一个红卫兵责问小王:“你到桃江是搞革命来,还是搞女人来?”不等小王辩解,那人喊了句:“打这个臭流氓!”几个红卫兵一拥而上,对小王拳打脚跌。直到小王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大喊救命,那个小头头才示意众人停手。他对小王警告道:“听好了,小子!马上离开桃江县,明天如果再看到你,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打手撤离后,小王寻思着,好汉不吃眼前吃亏。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忍着剧烈的疼痛,一拐一拐地离开桃江一中,上了去益阳的长途汽车。在车上,疼痛难忍的小王,心乱如麻,决定到益阳先养好伤再说。 

下车后,小王去医院清洗创口与上药,配了消炎与止疼药片,在附近的益阳二中接待站安顿下来。小王枕着棉被半躺在地铺上,大概是止疼片起了作用,他身上的疼痛已减轻不少。小王开始静下心来作下一步的打算:桃江是不能再去了,想益阳的女子肤色虽不如桃江的女子白嫩,但透出一种城市女子特有的韵味,于是决定在益阳安顿下来,完成他的心愿。继而想,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桃江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就在小王养伤的这儿天中,益阳的革命形势突变,街头的大字报、大标语铺天盖地,髙音喇叭响个不停,时有游街的走资派与黑帮分子。见此情景小王突然感到,只有投入到益阳的文化大革命中才会有机会融入这座城市,接触更多的益阳人,寻求更多的机会。

当时不少外地的大学造反派组织在益阳设立了联络处,小王这才想起自已是“北邮东方红公社”的成员。为了在益阳有个名份,小王给总部写了封信,要求设立“北邮东方红驻益阳联络处”。不久北京总部回函:同意小王的意见,并任命他为联络处主任,随函还附上了最近的几期《北邮东方红报》。

要成立联络处,首先得有个办公室。小王看到益阳二中的师生大多外出串联,教室除作接待站的宿舍外,还空闲不少。小王找到益阳二中革委会办公室,向办公室接待人员说明来意,并拿出介绍信与委任状。接待人员表示支持首都的红卫兵来益阳来指导革命,但要在校内设立联络站一事,还得经校革委会讨论才能作出决定。

校革委会不仅同意了小王的要求,还派了两位女教师协助小王的工作。第二天上午陈、邵两位老师向王主任报到。她们与小王一起打扫了教室,将学生的课桌椅集中放置,并从学校借来了一张办公桌,在门口贴上了“北邮东方红兵团驻益阳联络处”几个大字。

就这样,小王在益阳,以革命的名义“蛰伏”了下来,等待时机。

               (4)

联络处挂牌后,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小王心中无底。他准备将总部邮来的几份报纸浏览一遍,先了解北京文革的动态,审时度势再作决定。几个版面看下来后,小王突然心生一念。

《北邮东方红报》为铅字排版的四开报纸。其内容除了报导本组织的消息外,还报导首都文革的各种正道消息与小道消息,而当时的益阳,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是从北京传来的各种文革小道消息。机灵的小王决定摘录《北邮东方红报》中一些吸引眼球的小道消息,改编为《北邮东方红动态报》。

小王的想法得到了两位老师的大力支持。说干就干,两位老师从学校借来了钢板、刻字笔与油印机,并从市接待站领来了油墨、腊纸与纸张。由小王担任编辑与排版;陈老师字写得不错,负责誊写钢版腊纸;邵老师则负责油印。这样,一个报刊出版社已初具规模。小王在办公室门口的“北邮东方红兵团驻益阳联络处”几个大字下,加上了“北邮东方红动态报编辑部”的一行小字。

第一期动态报印刷完毕,小王与两位老师拿着飘有油墨香味的报纸上街分发与张贴。听说是首都红卫兵办的文革动态报,分发的报纸很快一抢而空;张贴的报纸,路人纷纷驻足围观与议论。

总部的报纸一出版,留守人员会在第一时间用快信寄给小王。小王则以最快的速度,编印出版他们的动态报。当时清华井冈山、北地东方红、北航红旗等首都大专院校红卫兵组织均未在益阳设立联络处。小王他们的文革动态报成了全益阳文革小道消息的源头。随着该报的走红,“北邮东方红兵团驻益阳联络处”亦在益阳声名鹊起。

随着运动的深入,益阳各单位群众对本单位领导看法产生分岐,而分裂成两派。两派都迫切希望能得到首都红卫兵的支持。为此,找小王的两派成员接踵而来。小王认为若是表态,支一派、压一派,他将会陷入两派斗争的泥潭。于是让两位老师留守联络处,自己经常变换办公地点,继续编辑他的动态报。

一天陈老师告诉小王,她的一个亲戚有点私事想托小王帮忙,小王应承了下来。第二天陈老师带了她的亲戚来到小王的秘密办公地点。小王抬头一看,惊呆了,陈老师身后的姑娘,犹如天仙下凡,经历过桃江挫折的小王已历练成熟,很快就镇定下来。陈老师介绍说:“这是我的表妹小佟,是位小学语文教师。”小佟见到小王,满脸歉疚,说了声:“王主任是大忙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陈老师随即找来一张凳子,让小佟不要急,坐下来慢慢说。

原来是,小佟的哥哥为北师大历史系的大三学生,过去每周与家人都有信件往来。近一个月来,家人不断去信如石沉大海不见回信。小佟的家人整天提心吊胆怕他出事,小佟母亲己急出病来。她想让小王托留守在北京的同学,帮助寻找她哥哥的下落。

小王明知,全国大串连中找人犹如大海捞针,是件很难的事。但在眼前这位闭月羞花、鱼沉雁落的美女面前,他侠肠顿生,决定亲自去趟北京。于是小王说,他正准备去北京向总都汇报工作,北邮与北师大相邻,他会自已去北师大寻找小佟哥哥的下落。听到此话,小佟脸上露出了笑容,连连向小王致谢。

小王让小佟写了她以及她哥哥的联系地址,从她娟秀的字迹中知道了小佟是桃江师范学校益阳实验小学的老师。

送走陈老师与小佟后,稍后,陈老师返回对小王说:“你得卖力啊!人家还没有男朋友呢。”

                (5)

文革,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人忘却亲情、友情与爱情,小王亦不例外。小佟离开后,小王突然意识到,近两个月来,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文革之中,使他逐渐忘却了亲情、友情与爱情,人生最宝贵的三件事。

小王想起,自已亦与小佟的哥哥一样,离开北京后,未给家里?过只字片语,他上海的父母肯定为此很着急。

他亦想起了共事的两位老师。她们在生活上一直像大姐般地呵护与照顾着小王。可成天忙碌的他,却不珍惜这种友情。有时为了赶出报纸,不管她们有否困难,硬是让她们加班加点。

小佟的出现加上陈老师的提醒,使小王猛然醒悟,他几乎忘掉了到益阳来的初衷----寻求爱情。上苍可没忘记他的夙愿,赐给他为心仪女孩效劳的机会,余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事不宜迟,小王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动身赴京。逐将两位老师请到了他的临时办公室,告之此事。提出在他离开后,由陈老师接替他的编辑排板工作,设法再请一位字写得不错老师接替陈老师的工作,让动态报照常出版。这个想法得到了两位老师的支持,小王留下了他以及东方红总部的北京联系地址。在与两位老师告别时,小王再三关照:“你们家中都有小孩需要照看,千万别再加班加点,以后报纸不用定期出版。”两位老师面面相觑,主任今天怎么啦?

当晚,小王给上海的父母写了家书,托传达室的人第二天寄出。

小王开始了他人生的新旅程。

第二天一早,小王挤上了益阳至长沙的头班车,车很拥挤,他站着到了长沙。这时大串连已进入髙潮,在长沙火车站的站台上,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学生正在等候去北京的专列进站。专列一到,小王不知那里来的一股蛮劲,硬是拨开众人从窗口爬进车厢。只见行李架上、座位下面都躺着人,过道、车箱连接处,就连厕所都挤满了人。火车一声長鸣奔向北京,一路上,车上的人,大小便实在憋得没有办法时,到站时,就从车窗钻出来,在站台附近就地方便。

两天后,疲惫不堪的小王终于到达北京。到学校后,回到空荡荡宿舍放下行李,不顾路途疲劳,直奔院革委会与北邮东方红总部开了去北师大的组织介绍信。

北邮与北师大之间只隔一道铁丝网,文革期间有几处铁丝网被踩倒,故小王不出校门就找到了北师大校革委会。向办事人员说明来意后,办事人员表示,他们除了对串联学生开具介绍信外,其他情况一概不知。在小王的要求下,办事人员拿出一本外出串联的学生登记表,查到在6月底已开出小佟哥哥的串联介绍信。接着小王又到北师大井冈山兵团总部,接待人员拿出了一张兵团驻各地联络员的名单说,我们亦只能联系上这些有固定地址的兵团成员,若要寻找外出串联的成员,那就爱莫能助了。他建议小王先到历史系的宿舍楼去看看再说。

小王按小佟给的地址,找到历史系宿舍三楼她哥哥的寝室,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应答。这时邻近寝室有人探出头来说,不用敲了,里面的人都外出串联了。小王见到那人,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赶紧问他小佟哥哥的下落。那人说,他只听说他们宿舍的六个同学一起外出串联,打算寻访六朝故都,其它的事他就不清楚了。小王接着挨个敲寝室的门,把历史系各寝室都找遍了。只有少数寝室有人,都是些临时回京办事的学生,小王说明来意后,他们都表示不清楚小佟哥哥的下落。

半天下来天色已晚,小王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原来他在早晨吃过一个面包后,至今颗粒未进,就在学院附近的小饭店吃了面条和包子,这是他离开益阳后的第一顿热饭。

返回宿舍,有几个寝室亮着灯,就敲门进去,同学见面格外亲热,他们集中到小王寝室,热烈谈论去各地串联的见闻。

是晚,小王躺在床上,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决定继续守株待兔-----一种最笨的办法。

接下来的第二、第三、第四天,小王每天早、中、晚三次敲遍历史系宿舍各寝室的门,寻找小佟哥哥的下落。其中晚上敲门最为省力,只需敲有灯光寝室的门就行。

余下来的时间,小王闲着无事,想起破四旧时,他与同宿舍的一个上海同学,从抄家物资的仓库中偷来了几本外国名著。现在宿舍空空荡荡,寝室中只剩下他一人,他可以明目张胆地看这些禁书了。其中有一本法国小说《红与黑》,这是他一直想看的名著,于是找出该书,开始阅读。

第五天下午,小王刚从北师大历史系的宿舍转了一圈返回自已的宿舍,宿舍管理员叫住了他,递给他一份电报,小王一看是小佟发来的电报,赶紧拆开,只见电文为:已知哥下落。

这五个字让小王多日绷紧的弦一下放松了,他仿佛看到了小佟释怀的笑靥。他猜想,一定是她的父母刚收到她哥哥的来信,小佟怕他继续寻找而发的电报。回到宿舍只觉得自己无能、几天下来劳而无功,转而想,没有功劳亦有苦劳,说不定这是他与小佟之间缘分的开始。

与北邮东方红总部打过招呼后,小王去附近商场采购了酥糖、果脯、伏苓饼等北京特产。是晚,小王收拾好行李,并将未看完的《红与黑》与另一本《简爱》包上报纸塞进背包。第二天一早,小王赶到火车站,正值毛主席第二批接见红卫兵之际,赴京学生多、离京学生少,小王登上南下的专列,居然还占上了坐位。

回到益阳,陈老师说小王真是个情痴。他每天到北师大宿舍敲三遍门的故事,经过北师大串联学生一传十、十传百,辗转传遍全国。正在洛阳串联的小佟哥哥,这才知道自已一个多月未给家中写信,致使母亲急出病来,赶紧给家里发了个报平安的电报,同时寄出一封航空信。信中提到了小王的行动感动了北师大的学生,从而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寻人与写家书活动。

小王的愚公移山精神,还真的感动了天帝。

(6)

周未,陈老师找到小王:“明天中午11点到我家来,小佟请你吃饭,不知主任肯赏光否?”说着就递给小王一张写有她家地址的纸条。

周日中午小王带上北京土特产,准时到达陈老师家。开门的是小佟,只见小佟穿了件紧身的红色毛衣,益显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与白晢的皮肤。见到小王,她感激地说:

“王主任辛苦了,谢谢你!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不辛苦,应该的,伯母身体可好?”

“托你的福,有了我哥的信息后我妈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这时从厨房里传来了陈老师的声音。

“你们先聊一会儿,还有一只菜要做,马上就好!”

小王未见到陈老师的家人就问:

“你爱人与孩子呢?”

“我这只灯泡就够亮了,再加上一大一小两只灯泡那就刺眼了,我把他们赶到孩子他奶奶家去了。”

听到此话,小佟羞红了脸,转过身去给小王沏了杯茶。

“这是我们桃江产的茶,不知你喜欢否。”

“很香!喜欢!

“上次见面仓促,我们都来不及介绍自己。我是上海人,父亲是上海电信局工程师,母亲是上海邮电医院医生,我有一个姐姐,她从南京邮电学院毕业后,分配到苏州电信局工作,我现在是北京邮电学院的大四学生。”

“那你们可是邮电世家了,我可比不上你,小地方出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我是益阳市桃江县人,父親是桃江县医院的医生,母亲是县医院护士,我有个哥哥,他的情况你已清楚。我从桃江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益阳的桃江师范学校实验小学教书。

“桃江县因有条桃花江而出名,不少来益阳的人都会去桃花江看看,王主任去过桃花江吗?”

还没等小王回答,陈老师叫小佟来?房帮忙搬菜,菜放满了一桌,有鱼、有肉,小王寻思着,真不好意思,这顿饭得吃掉陈老师一家半个月的鱼票与肉票。

三个人都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边吃边谈。

陈老师对小王说:“小佟原来打算找家饭店请你吃饭,她脸皮薄,想邀我作陪。我说,人家王主任在益阳亦算个名人;你是益阳屈指可数的美女。你们在饭店里一坐,多显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走资派在施美人计呢?

“要我说,不如请你们两位来我家吃顿便饭,既不招摇,又可让我巴结一下顶头上司。小佟同意我的方案,但坚持买菜的钱由她来付。”

在陈老师与小佟的要求下,小王讲了这次去北京的见闻,在讲到串联学生从从车窗爬出去方便时,小佟好奇地问:

“那女生不害羞吗?”

“学生一般在临时停车时到庄稼地里方便,若要站台上方便则男女生各自围成一圈方便,谁亦不理会谁,反正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在讲到小王每天去师大历史系宿舍敲三遍门时,小佟问:

“那你余下来的时间做些什么呢?”

“看小说”

小佟在听到“看小说”这句话时,两眼放光,像是在沙漠中见到了泉水。破四旧时,小说作为四旧被焚烧;新华书店的书架上只剩下“毛选”与“语录”;各级图书馆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虽然如此,人们还是渴望能看到小说,以致不昔冒政治风险,在可信任的朋友圈子里,偷着传阅一些幸存的中外名著。

“什么小说?”

“保密。”

这一问一答使两人颇为尴尬。

“主任是在对我保密,小佟你私下里去问主任就是了。”陈老师读懂了他们的对话。

餐毕,陈老师让小王送小佟一程。两人未走多远,就遇到了小佟的几个熟人,她们停下脚步,以一种奇特的眼光上下打量小王。见此情景,小佟执意不让小王继续送行,见小王依依不舍的神态。小佟说:“下个周日上午,我会去你那个临时办公室找你的。”

                (7)

周日,小佟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见门是虚掩就推开门,径自走向正准备来开门的小王:“王主任让你久等了,我们小学可不像你们那样停课闹革命,我们每天还得坐班、上课,所以只有周日才有空来拜访你。”

两人寒喧几句后,小佟直奔主题:

“现在就你我两人,相信我的话,请告诉我主任在北京看的是什么小说。”小佟急切地问。

“法国小说《红与黑》”这可是一本让小佟魂牵梦绕的世界名著,她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红与黑》是我最想看的小说,读书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同学看过这本书,让我们羡慕得不得了!”小佟对小王狡黠一笑:“怎么样,把书拿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这本书就在我身边呢?”

“你手里要是没有鱼,是不会来引我这只馋猫的。”

“真聪明,服了你!”小王说着就从抽斗中取出书交给了小佟。

“这本书是借来的还是你自己的”小佟急切地边翻书、边问。

“怎么说呢?我应该有一半产权”

“一半产权,什么意思?”小佟抬起了头,好奇地问。

“书是我与同宿舍的一个同学从学校抄家物资仓库中偷来的。”

“主任还会偷书?”小佟不禁莞尔:“偷了几本?”

“一共四本,《红与黑》、《简爱》、《茶花女》与《三个火枪手》。这次从北京返回益阳随身带来了其中的两本,另一本是我正在看的英国小说《简爱》。”在小佟的讯问面前,小王乖乖地缴了械,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交待了。

“啊!你还带来了《简爱》这亦是我一直想看的小说。”这让小佟更加兴奋了:“我住的是集体宿舍,无法看这些书,你要是不介意,今天我就留在你这里,你看你的《简爱》,我看我的《红与黑》,好吗?”说着就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学生课桌前坐了下来,打开小说开始阅读。

小王给她彻了杯茶,并拿来了几张报纸放在她的桌上:“若有人来,你立刻将书放到课桌下,徉装看报。”

小佟抬起头嫣然一笑:“想得真周到。谢谢!”

小王亦拿出《简爱》看了起来。中午他去食堂用餐,并给小佟带回一份午餐。

傍晚,小佟在离开时说:“这书太好看了!真想一口气把它读完。只是我的宿舍与办公室人多,无隐私可言,这本书今天就不拿走了,下个周日我再来看。”

第二个周日的晚餐前,该书已令小佟如痴如醉,实在舍不得放下,央求小王说:“麻烦你给我买份晚餐,今天我得晚点走。”

小佟走时天色己晚,她用一块大围巾捂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晴,让小王送她一程,这让小王的幸福感盈溢全身。一路上他们小声地议论着书中的情节,远远望去到像是一对缠绵缱绻的恋人。

第三个周日的夜晚,月黑风髙,小佟依旧留下来与小王一起看书。这天晚上学校突然停电,他俩正在等着来电时,黑暗中门被跌开,几个手电筒照得他俩睁不开眼。

俄倾、灯亮,等眼睛适应过来,可以看到冲进来的是几个工人模样的红卫兵,小佟来不及将书藏好,恰被其中的一个小头目发现,跑过来拿起书看了一眼,大嚎一声:“好大胆!竟敢看反动书籍!”很快他强行搜出了小王的“反动书藉”。

此时的小佟已吓得脸色苍白、混身发抖。看到小佟可怜的模样,小王心如刀绞,不知从那里的一股勇气,毫无惧色地严正指责:“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力闯入、搜查我的办公室。”

“看反动书籍,还如此嚣张!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欠揍!”那个身材魁梧的小头目说着就劈头盖脸地猛揍小王。

随即这些工人模样的红卫兵押着两个“现行反革命”,迅速离开学校,将他们塞进停在校门口的一辆带蓬货车中。

              (8)

小王被关进一间像是值班室的小屋,看守是参加这次行动的两个年轻人。

从两人讲话的口音中,小王判别出其中的一个是上海人。他们嘀咕了一会儿,一人离开,房间中只剩下了那个带有上海口音的年轻人。

“我是上海人,家住长乐路,听你口音好像亦是上海人。”小王打破了屋中的沉闷。

“你是不是想攀老乡、套近乎,让我放走你,这就难为我了。”

“慌什么!我是绝对不会逃走的,我逃走了,让她一个人受罪,我还是人吗?亦就是没事聊会儿天嘛!

“我是来益阳串联的北京邮电学院学生小王;那个女的是桃江师院实验小学的小佟老师。”

“你就是那个办北邮东方红动态报的大学生,是吗?”

“是的。”

“你真有本事!来益阳时间不长,就钓上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们亦是刚认识不久,还谈不上什么朋友关系,她只是在集体宿舍中看《红与黑》不方便,借用我的办公室看书。”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王向他讲述了认识小佟的过程,讲完后小王发现那位看守与自已的距离己拉近了不少。

“我亦是上海人,住在离你家不远的宝庆路。初中毕业考入长沙纺机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益阳纺机厂工作。我姓周,叫我小周好了。”

“小周,请问你是否知道小佟关在那里?”

“放心吧!她关在厂招待所。今晚这件事让厂革委会主任知道了,主任怕出事,找了两位女同志来看守小佟。”

“这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向你提个问题吗?”小周点了点头:“我怎么亦想不通,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看禁书的?”

“本来头儿是让我们去捉奸的,我们哥儿几个都是单身,从未见过女人的身体,觉得挺来劲的。先是头儿的哥哥,听说是一所小学的造反派头头,去拉的电闸,让我们在黑灯一分钟后进去捉奸。”

“这么说来,像是有人在跟踪小佟,上个星期天小佟是晚上走的,那人以为我们之间有不正当关系,今天晚上就故意拉闸黑灯让我们出洋相。”

“我猜是头儿的哥哥在追小佟老师,看她跟了别人,醋劲大发,想将你们置于死地。”

“说得有理。”

“现在是捉奸未成,却让头儿抓住了你们看禁书,这罪名亦不轻啊!我们集体宿舍中亦经常传看禁书,但绝不会有人告密的。这种事原本是小事一桩,可一旦被抓,什么批判会、下放劳动都有可能。我真的为你们担心,现在是‘人赃俱全’想帮你们都难。”

“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倒是无所谓,可怜的是小佟,我怕这样清纯的女孩受不起折磨,会干出傻事来。”

“说句心里话,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们受罪。”

“请问小周,你是否知道这两本书的下落?”

“说实话,我亦一直想看《红与黑》这本书,所以我注意了一下,下车后头儿去了趟车间,回来后手上的书就没了,我估计头儿将书锁进了他的工具箱。”

听完此话,小王沉思片刻:“看来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们了。你若能设法将书偷到手,‘人脏俱全’的‘物证’就不存在了,你们亦可看上《红与黑》这本小说;你若是能与哥儿们统一口径,说是抓不到奸,你们全都退出了我的办么室,禁书的事只是听头儿讲的,这样‘人证’亦不存在了。”

“你真聪明,这到是个两全齐美的好办法,让我试试看。”

“若能办成此事,你就是我与小佟的救命恩人,我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片刻,另一年轻人返回,手里拿着两件军大衣,小周示意让他放下军大衣出去,他们在门外轻声地谈了一会儿,进屋来的就只剩小周一人。

“刚才那个弟兄叫小吴,本地人,我的好朋友。我与他谈了救你们的事,他举双手赞成,他说,同事们若是知道我们抓了看禁书的人,都会骂我们缺德的。小吴是钳工,开锁技术比我强多了,现在车间没人,他这就去车间开头儿的工具箱了。”

五分钟后,小吴拿回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两本小说,这让小王欣喜若狂。

接下来,小周顺利地说服了其他三个弟兄,统一了口径,还设法将这一切通知了小佟。 

等二天一上班,就有人来让小周、小吴回宿舍睡觉,押着小王去了工厂的会议室。会议室中己有几位领导模样的人与那个小头目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准备“审堂”。几乎同时小佟亦被押进会议室,小王指着那个小头目髙声责斥:

“你有什么资格,凭什么,胆敢抓捕、殴打、关押首都红卫兵。”边上的小佟以一种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大义凛然的小王。

“大胆!看禁书抓了现行,还敢这么猖狂!”

“什么看禁书?你这是诬陷!”

“‘人脏俱全,’还想抵赖,妈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其中一位年岁较大的领导,问那小头目: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看禁书的。”

“主任,有人举报。”

“什么人?本单位的还是外单位的?”

“举报人要求我保密。”

“两本是什么书呢?”,

“女的看的是《红与黑》,男的看的那本书,书名我忘了。”

主任要求小头目将书取来。

不久,那个头头气急败坏地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两本书被人偷走了!”听到此话,小佟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小王厉声说道:“真会编,往下编吧!”

主任问:“那么昨天晚上去的人中间,有没有人看到了他们在看禁书呢?”。

“一起去的五个人全看见了!全看见了!”小头目接着报了五个人的名字。

主任让边上的人,将这五个人请到会议室来。

乘着这个间隙,主任用和蔼的口气问了小王与小佟所在的单位、姓名以及两人的关系。

人到齐了后,主任点名让小周先说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头儿让我们去二中捉奸。”小佟听后涨红着脸,对着那个小头目骂了句:“神经病!”。

“没见到奸情,我们就退了出来。只听到头儿在训斥他们看禁书,那个男的顶了几句嘴,头儿就制服了他,命令我们将他俩押走。”

“你见到他们看禁书了吗?”

“没有!”

“你们其他人见到了吗?”

四个人都摇头,小吴补充了一句:“禁书的事,我们是听头儿讲的。”。

这时的小头目,犹如丧家之犬:“他们瞎说!他们胡说!”

主任将脸一沉,厉声对那小头目说:“你说是‘人脏俱全’,现在是既没有人证,亦不见物证,还啥可说的。你擅自抓人、打人、扣押人、动用厂车,就等着处分吧!”

此刻,小王与小佟四目相交、会心一笑,小佟喜极而泣。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花前月下,两个年轻人的心贴在了一起。

              (9)

益阳纺织机械厂位于益阳郊区,厂门口有个进城的公交车站。候车时,小佟一改平日的青涩与矜持,紧紧抓住了小王的手,这让她找回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年幼路遇恶狗,紧紧地抓住她哥哥手的那种安全感。小王似乎亦觉察到了这些,轻轻地安慰她:

“不怕!不怕!有我呢!”

就这样他们默默等着公交车,小王突然想起:

“佟老师,今天上午有课吗?”

此话将小佟拉回到现实中。

“还好我周一无课,否则麻烦就大了!”

“昨晚整夜未归,今天又迟到,对领导与同事得有个交待吧,这些你想好了吗?”

“心里一直乱乱的,还真未想过呢。你看我该怎么说才好?”

小王沉思片刻说:

“这样说行吗?就说昨天家中有事回了趟桃江,早晨未赶上头班车。”

“好是好,就怕学校找不到我,己给我爸去过电话。”

“那就赶紧回纺机厂去,给你爸打个电话。”

他俩找到厂革委会主任,说明缘由,小佟在打电话时,革委会主任对小王说:

“我本该给小佟单位打个电话,向她的领导说明昨晚的发生的事、道个歉。但怕她们单位一些爱有是非的人,将昨晚的事添油加醋地编出各种版本的故事来,考虑到这些,我就没有打这个电话。现在你们自已设法解决了此事,那我就放心了。”

小佟打完电话对小王说:

“学校未给老爸去过电话。我还关照了老爸,若学校来电话就说我周日回过家过的夜,原因以后再说。”

“想得到是蛮周到的。”

“向你学的呢!”

回城的公交车较空,他俩占上了后排的双人座。在车上两人紧握着手,看着小王脸上的累累伤痕,小佟关切地问小王,痛吗?这时小王才感觉到了全身的疼痛。但有小佟坐在身旁,什么样的痛他都能忍受下来,回答了一句,不痛。

小佟对昨晚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很想问个究竟。在小佟的追问下,小王轻声地讲述了昨晚他被关押后所发生的一切,末了小王说:

“昨晚的事,主谋是你们学校的造反派头头,那个小头目是他弟弟。”

“我们学校的造反派头头?那肯定是那个我不愿理他,还厚着脸皮成天围我转的那个体育老师。说起来,兄弟俩还真像,都长得五大三粗的。”

“昨晚要是没有小周、小吴那帮弟兄帮忙,我们今天得上台挨斗了!特别是那个上海人小周,真不知道怎么谢他呢。”

“昨晚?得我死的心都有,小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不知他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我们学校倒有一些女老师还没有处对象,我会留心给他物色一个的。”

“那就请你给我亦物色一个吧!”

“贫嘴!”

小佟拧了一下小王的胳膊,然后是他俩的一阵嘻笑,乘客们好奇地回过头来,有的还盯着小佟看,看得小佟的脸都红了。

分手时他们约好下个周日再见面。

周日,小王准备了一些小佟爱吃的另食,当他听到小佟熟悉的脚步声时,小王躲到了门后,在她进门后,小王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小佟的腰,小佟回头娇嗔一笑,说了声,讨厌!她没有挣脱,任凭小王抱着,他们默默地享受着初次异性拥抱的美妙。

小王松开手后,问小佟:

“周一返校后情况怎么样?”

“按你所说的,我?了张假条,还没听到什么议论,那个体育老师倒是老是躲着我。”

“还是小心点为好,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回是小佟抢着去沏茶了,正当小佟沏茶时,有人敲门。小王开门后,进来的人让小王、小佟都愣了一下,来者是小周,小周说:

“我与小吴商量了一下,都认为这两本书应该完璧归赵。”说着小周从背包中取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了小王的办公桌上。

“你不是对我说过,你亦很想看《红与黑》这本书的。”

“是的,我与小吴很想看这两本小说,但我们想到万一看书的事情传了出去,那我们的戏就演砸了;再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亦没有理由将这两本书占为已有。”

“两位真是有情有义的真君子。我与小佟都觉得应该知恩图报,感谢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看我们以后的实际行动吧!

“书我们先收下,你们想看可随时找小佟要。”

三人谈得十分投缘,通过谈话小佟了解到小周的家庭情况,以及他至今还没有女友。

小王想留小周吃过中饭再走,小周考虑到他们三人现在的处境,觉得不宜多留,就匆匆告别。

小周走后,小王告诉小佟中央文革己下达复课闹革命的通知。益阳二中革委会已通知他下周三将收回借给他教室,北邮亦来信催他返校,他必须在近日返回北京。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小佟一下惊呆了。她刚品尝到了初恋的甜蜜,接着就是劳燕分飞各一方。小王的感受何尝不是如此,但他还是安慰小佟:

“分开后,我们还可以通信联系呢,再说我们还有寒暑假可以见面,我以为空间与时间是割不开我们爱情的。”

小佟胀红了脸,在小王的胸上锤了一下:

“谁说我爱你了?”小王顺势将小佟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那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夜深分手时小王将两本书留给了小佟。小佟周三上午没课,请假到车站送别小王,别情依依,汽车已从视线中消失,小佟还痴痴地凝视着远方。 

                (10)

小王返京后,与小佟天各一方、鸿鹄传书、互倾衷肠。

北邮的复课闹革命,颠覆了传统的教学方式,教授靠边站,工人、学生、助教走上讲台。小王寝室中的四位同学,早己厌倦了文革,对复课亦不抱希望,想乘着年轻多学点知识。其中一位同学从親戚那里搞到了一套北京外国语学院学生使用的英语教材,这让他们几个兴奋不己,边抄录教材、边学习英语,形成了一个地下英语自学小组。他们对学院中的复课、两派斗争、大联合、三结合、工宣队/军宣队进校等漠不关心,在别人眼里他们是文革中的四个消遥派。

在这期间,小王常去北师大学生宿舍看望小佟的哥哥,几次接触下来,小王感觉到他己得到小佟哥哥的认可,小王与他的室友亦混得很熟,他们戏称小王为“情痴”。

小王离开益阳后,小佟的学校中盛传她被化机厂造反派关押过的消息,各种猜测与议论蜂拥而来,使得小佟抬不起头来。为此,化机厂革委会主任亲自来到小佟的学校澄清事实,加上小佟在同事中公开了自已与小王恋情,才使这场风波得以平息。当同事们知道了学校体育老师的弟弟是化机厂造反派小头目后,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就不解自清了。在学校两派大联合、三结合组成的新革委时,作为造反派头目的那位体育老师,因群众影响差而未进入新革委会。

期间,小佟将自已的一个闺蜜---小宋介绍给了小周。小宋桃江人,是小佟在桃江师范学校的同学,在益阳胜利小学教语文课,小宋的父母是益阳的机关工作人员。小周与小宋见面后,两人十分投缘,交往数月后,小周去小宋家见了她的父母,进度之快令小佟自叹不如。

终于盼来了1968年暑假,小佟学校先放的假,她给小王去信,让小王直接去桃江找她。小王想与小佟的哥哥同行,但小佟的哥哥打算先去上海女朋友家。

在去桃江的路途中,小王有点心虚。他从未对小佟提起他曾去过桃江。到桃江后万一有人认出他来,让小佟一家知道他曾在桃江被人当成流氓挨打,其后果难以设想。小王觉得自已在桃江的作为,亦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决定去桃江后向小佟说清楚此事,以取得她的谅解。

抵达桃江后,小王找到了小佟的家,见到了日夜思念小佟。让小王感到意外的是,未见到小佟灼热的眼神与兴奋的神态,只是礼节性地对他说了句:

“一路辛苦了!”

“想我了吧!”

“我是又想你到桃江来,又怕你到桃江来。”

“你怕什么啊!”

“怕有人打断你的腿。”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只是写了张纸条,其它什么事都没干,不信你可去桃江一中调查。”小王未想到,小佟己知道他在桃江挨打之事,一时乱了阵脚。

“你看!你看!不打自招了,此人果真是你。所以我每次提到桃江时,你总是避开话题。”

“这次来桃江,我本打算向你说清楚此事,未曾想到你已经知道这事了”

“暑假回桃江不久,一次吃晚饭时,我们在饭桌上谈起红卫兵串联中的种种趣闻。老妈说,大串联初期桃江县城纷纷传说,有个从北京来桃江的上海大学生,调戏桃江的女学生,挨了当地红卫兵的一顿毒打,并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来桃江。

‘串联初期,从北京来桃江串联的上海大学生,女儿,不会是小王吧!’老爸这话像是玩笑,更像是猜疑。

“老妈说:‘真是小王的话,他若进我家的门,我定用扫把打他出去。’

“‘开个玩笑,别当真,我的女儿怎么会找流氓做男朋友呢?’老爸赶紧圆了场。

“老爸的话提醒了我。你是上海人,陈老师说你是带伤到益阳来的,加上我一提到桃江你总是避开话题,虽然我不相信你会耍流氓,但我不得不怀疑这个大学生就是你。我想桃江县城很小,你来桃江,万一有人认出这个流氓是你,我们一家还怎么有脸见人。”

“冤枉啊!太冤枉了!”

小王将上次他来桃江串联所发生到的事,原原本本地对小佟讲了一遍。

“你说的话我可以相信,但我父母能信吗?我原打算自已去调查,但我又算什么呢!这是你在桃江闯下的祸,还需要你自己去解决,要求是你能获得我父母的信任与谅解。

“老爸、老妈快下班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让你们见面,你得赶紧离开我家,等你能坦然地面对我父母时,我会请你来我家的。县城里爱管闲事的人多,我就不送你了。”

告别时,小王想与小佟亲热一下,遭到了小佟的拒绝。

“赶紧去完成你的任务吧!这才是你的头等大事,等任务完成了,你想怎么亲我都行。”

小王只得怏怏地离开了小佟的家。

(11)

离开小佟家,走在县城的马路上,骄阳似火、蝉鸣不绝,小王躁热难熬、心乱如麻。他看到路边的树荫下有一方石凳,坐下后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慢慢地理顺了思路。

他想起离别前小佟的话:“赶紧去完成你的任务吧!这才是头等大事,等任务完成了,你想怎么亲我都行。”这是在暗示他,小佟还是深深地爱着他的,只是他在桃江的作为,怕过不了父母这一关。

现在摆在小王面前的首要任务,一是向小佟的父母证明他没有耍过流氓;二是尽量减少这件事在桃江所造成的影响。

耍解决这两个难题,小王想起了益阳二中的陈老师。陈老师毕业于益阳师范学院,想必她在桃江一中会有不少的学友;她又是小佟的表姐,熟悉小佟的父母。要是能让陈老师出马,则事半功倍。

想到这些,小王决定马不停蹄立即动身去益阳,买好车票,坐在候车大厅中,感觉到己是饥肠辘辘,他这才想起还未吃过中饭,赶紧在车站小买部,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汽水填进肚子。

汽车拥挤、闷热,走得很慢,抵达益阳天色已暗。小王找了个车站边的小旅馆,放下行李直奔陈老师家。

当风尘仆仆的小王出现在陈老师面前时,陈老师对小王的单独来访感到有些意外。

“刚到的益阳的吧?是不是没有找到小佟?”

“今天中午去了桃江小佟家,没想到被小佟赶了出来。”

这话让陈老师惊呆了,陈老师的爱人见状,赶忙给小王倒了杯水,让小王坐下慢慢地说。

小王讲述了当天去小佟家的遭遇。

“今天我才明白,你为什么是带着伤住到我们学校里来的。放心吧!我与你相处两年多,了解你的人品,相信你是无辜的。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急需让我去桃江帮你澄清事实、消除影响,对吗?”

“是的,我想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所以我连夜赶到你家,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一直将你看成我的弟弟,你回京后亦常给我写信,将我当成你的姐姐,再说你与小佟亦是由我介绍认识的,我得负责到底啊!

“我在桃江一中有不少熟人,与小佟父母又是亲戚,办这件事我还是有点把握的,学校正好放暑假,明天一早我就坐头班车去桃江。”

“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住的旅馆就在长途车站边上,明天你从桃江回来,麻烦你直接来找我。”小王向陈老师要来了纸与笔,写了旅馆名称与房号。

“你就一直在旅馆里等我,不怕闷得慌吗?”

“我正在自学英语,带来了英文版的‘毛选’,你放心,我不会闲着的。”

第二天小王等到傍晚,等来的不是陈老师,而是陈老师的爱人,他告诉小王,下午陈老师给他打过电话,说是暂时还回不来,今晚就住在她妈妈那里。

第三天傍晚,来的还是陈老师爱人,说是陈老师下午来过电话,要是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她可以返回益阳。

第四天上午,小王终于等来了陈老师。 

             (12)

陈老师对小王还原了她的桃江之行。

桃江一中刚放暑假,学校己是人去楼空。经传达室老人指点,陈老师找到了学校附近的教师宿舍,刚进宿舍区的大门,即遇到一位桃江一中的老师---大学时陈老师的同班同学,他说:“当时学校停课,我未上班,串联大学生调戏我校学生的事是听说的,具体情况得问大串联初期负责接待工作的老师。”

他陪陈老师找到了当时在红卫兵接待站工作的蒋老师。陈老师与她面熟,读大学时她比陈老师低一届。蒋老师还清楚地记得,两年多前所发生的这起打人事件,她说:

“那天接待站中只住着一位来自北京邮电学院的大学生,我刚进办公室,当天的值班人员小郑正等着我。

‘今天我不去值班了,换个人吧!’

‘为什么不去值班?’

“她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我。纸条是那个大学生写的,至今我还记得纸条上写的三句话,‘你真漂亮!我们做个朋友好吗?文化大革命万岁!’

“邻座的一位老师出于好奇,看了这张纸条。随即离开办公室把此事作为新闻传了出去,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的在学校中传开了,说是有个从北京来桃江串联的大学生调戏小郑同学。

“事后小郑告诉我,他们班上的一个正在追她的红卫兵小头目,听到此事后,动员了班上的几个红卫兵,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大学生。知道那个大学生挨打后,我与小郑都感到内疚,爱美之心人人皆有,那个大学生追求小郑亦是很正常的,就是心急了点。”

她说完后问陈老师:

“事情己过去两年多了,人们早就淡忘此事,你为什么还专程来桃江了解此事?”

陈老师告诉她:“那位北邮学生小王在桃江挨打后,来到了益阳二中的接待站,养好伤后,他借用我们学校的教室,办起了北邮井岗山驻益阳办事处,并出版了报纸。作为该报的协办单位,学校革委会让我去帮小王办报。与他相处时间长了,我觉得小王聪明、能干、人品不错,就将我表妹介绍给了他。两人相处一直不错,这次他来桃江,我表妹正好听说,他在桃江因耍流氓挨过打,遂拒绝小王进她的家门。小王托我来了解此事,并向小佟一家作出解说。”

“如果需要,我可去你表妹家,把事情说清楚,还小王一个清白。”

“谢谢蒋老师,这是我的第一个任务,我的第二个任务比较难办,是要尽量消除这件事在桃江的影响。桃江城小,我表妹怕小王到桃江后,有人认出他来,说是上次到桃江来挨打的那个流氓,又来桃江了,还找了个桃江的女朋友。”

“你的第二个任务是有些难度,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点线索。那天用作接待站的那幢教学楼是空的,所以认识小王并知道他挨打的人,除了我与小郑之外,亦就是那几个打他的学生了。我想若能让他们的班主任老师做好这些学生的工作,你的第二个任务亦有希望完成了。

“小郑的班主任毛老师是我的同届同学,就住在这栋楼的三单元,我陪你去找她。”

在两人说明来意后,毛老师说:

“听说过班上同学打人的事情,那时连我都怕这些小祖宗,那里敢管他们的事。复课闹革命后,我算是‘官复原职’,还是做他们的班主任,不过我的权威性大不如前,有事亦只好与他们商量着办。

“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得与小郑商量一下,如果她愿意出面与打小王的那些同学解说清楚此事,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我下午就去找小郑同学,今天晚上来听我的回音。”

陈老师千谢万谢地与蒋老师一起离开了她家。

晚上陈老师去了毛老师家,她已找过小郑。

“我原来打算与她一起去那些打人的同学家,把事情说清楚,但小郑不愿挨家挨户地去‘抛头露面’。

“因为这毕竟是件私事,现在不像从前,我不能以班主任的身份去召集这些学生。再过十五天是学生的返校日,小郑同意在返校日那天,顺便召集那五个同学让她来说请楚此事。”

“真是难为你了,谢谢!”     

           (13)

下一步该怎么办?陈老师一时没了主意,想是该和小佟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第二天上午,等小佟父母上了班,陈老师找到小佟,说是受小王之托来的桃江,并对她讲述了来桃江第一天的遭遇。

“我猜亦是,小王也只能去求你了,这么热的天还让你专程跑趟桃江,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算是你们的介绍人吧!这事我得负责到底。再说,放暑假了,我亦该回桃江来陪陪我妈。”

“谁让你是我表姐呢!感谢的话我亦不多说了,言归正传吧。现在看来其它都还顺利,就是托毛老师办的事,要等上半个月后方见分晓,时间确是長了些。到时候你得再来一次桃江;小王得返回上海等待;再说我已对老爸、老妈讲过,小王一放暑假就来桃江。

“我们是否可以给毛老师制造个机会,让她能提前把这些学生召集起来呢。”

小佟陷入沉思之中:“有了!昨天路过县电影院,预告今晚上映新片:阿尔巴尼亚电影《创伤》。我想能否以请看电影为名,让毛老师把小郑与那些打人的学生都找来。”

小佟的一番话,让陈老师对她刮目相看。陈老师想,大概是她与小王接触多了,处事能力有所长进。

陈老师点了下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下午两点电影院开始卖今晚的票,中午我们随便吃点,吃好饭我们就去买票。”

当她俩到达电影院时,售票窗前已排起了长队,且是每人限购两张,她们一下傻了眼。

这时小佟想起,她妈在电影院有熟人。小佟即去医院找到她妈,说是受陈老师之托,让她妈开个后门买十张当晚的电影票。

拿到票后,陈老师随即去了毛老师家,就这个想法与她作了交流,毛老师讲:

“请他们看场电影,又是新片,他们一定会来,这个主意倒还不错。”

陈老师将电影票交给了她,毛老师让陈老师明天一早来听回音。

第二天一早陈老师去了毛老师家。

“运气不错,昨晚小郑与那五个学生全都来了。剧终人散,我借用影院的观众休息厅,把他们召集在一起。我说:‘电影不错吧!待一会儿我们再议论这部电影好吗?我想借用你们一点时间商量件事。受朋友之托把大家请来看场电影。我朋友的表妹最近了解到她男友来桃江串联时,挨过你们的打,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让他们先说说,当时你们为什么要教训他,那几个男生纷纷说是他耍流氓,调戏我们班的小郑。我问他们,你们是亲眼所见,还是听别人说的,回答是听别人说的。我让小郑对他们讲了事情的原委。

“小郑讲完后,我问他们,给小郑同学写张表示爱慕的字条算不算耍流氓?几个男生说是不算。我说,我看亦是,据我所知班上男女同学之间,写张这样的纸条亦不少见。

“带头打人的那个男生则说:‘大串联時,学生乘车、住宿不要钱,那是毛主席发动红卫兵到全国各地去煽风点火、闹革命,他倒好,却利用这个机会去追女生…’小郑打断了他的讲话:‘你们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动手打人那就更错了。’小郑的话让那个男生顿时语塞。

“我说:‘事情己过去两年多了,谁对谁错己不那么重要。朋友托我召集大家目的是:若是那个大学生没有耍流氓的话,她表妹就打算与他继续处下去。过些日子那个大学生要来桃江,希望你们见到他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那个挨打的大学生回桃江来了,这亦算是老师拜托你们了。’带头那个学生未吭声,其余四个男同学表示他们保证能做到。

“这时小郑对那个未表态的学生说:‘错打了人,还要让人家背上一辈子的黑锅,拿你们男生的话来说,有点不仗义吧!’

“‘既然小郑发话了,那我亦表个态,我会照老师的要求去做,还请老师转达我对那个被打大学生的歉意。’”

毛老师说完这些,陈老师转了话题。

“你认识县医院的佟医师吗?”

“认识,我知道佟医师有个漂亮的女儿在益阳教书,莫非佟医师的女儿就是你的表妹?”

“正是,佟医师已怀疑挨打的那个大学生,就是他女儿的男朋友,我姨妈则表示倘若真是,绝不让他走进佟家的门。我想是‘帮人帮到?、送佛送到西’,今晚想请你与蒋老师去佟医师家吃顿便饭,借此把这件事说说清楚。”

“没问题,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种成人之美的好事我得做,晚上我会去佟医师家,但这顿饭就免了吧。”

陈老师与她讲了请吃饭的缘由后,毛老师连连点头。随后,陈老师又去约了蒋老师。

告别两位老师,陈老师去了小佟家,对她讲了昨晚那几位打人学生的表态,以及请两位老师到她家吃饭一事。小佟听后满眼光彩,接着她俩就开始准备当天的晚餐。

           (14)

小佟的父母下班回家,系着围裙的陈老师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真对不起,姨父、姨妈,事先没有给你们打个招呼,我便擅自作主借用你们的家,想请你们与我的两个老同学吃顿便饭。她们还有点事要请你们帮个忙。”

“这就见外了,你的同学有事求我们,直接说就是了,还请什么客?。”小佟她爸感到事情有点些蹊跷。

小佟她妈进厨房替下了小佟。两个女人配合默契、有条不紊,谈笑之间就将一桌菜做好了。

傍晚,蒋老师与毛老师准时来到了佟医师家。

“两位都是桃江一中的老师吧!我们认识。”小佟她爸对陈老师说:“你就不用介绍了。”

见到小佟,毛老师说:

“真是女大十八变,小佟姑娘越来越漂亮了,都说中国美女出桃江,我看是桃江美女出佟家了。”说得小佟羞红了脸,连连摆手。

席间,陈老师问起两桃江一中文革初期的情况。她这才知道一些出身差或说过错话的益师校友,有的受了批判,有的还挨了学校红卫兵的打。

小佟说:“前些日子听我妈说起,有个从北京来桃江串联的大学生耍流氓,挨了当地红卫兵的一顿打,不知那些红卫兵是不是桃江一中的学生?”

蒋老师说:“提起这件事,就我最清楚了,当时我在桃江一中的红卫兵接待站工作…”

蒋老师把小王挨打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小佟爸此时己明白了外甥女请两位老师来吃饭的用意,冲着小佟笑了笑说:

“看来那是冤枉那个大学生了,不知他现在在那里?”

“那时候的冤枉事多的是,老头子,谁要你来管这种闲事?”

“老太婆,我当然要关心啰!万一那个大学生是我们女儿的男朋友呢?”

“不可能!小王那么成熟,怎么会做出这样冒失的事情来。”

陈老师说:“年轻人的成长需要经过种种历练,才能从懵憧走向成熟,这得有个过程。就拿小王来说吧,刚认识他时就像个孩子,后来他成立了北邮东方红驻益阳办事处,办了报纸,在与各种人与事打交道后,逐渐变得成熟。得知他与小佟被工厂红卫兵关了一晚设法脱身一事后,我看他确实是成熟了。”

两位老师对陈老师说的这个桥段侥有兴趣。在与她们约法三章后,陈老师给她们讲了小王智斗工厂红卫兵的故事。

毛老师对小佟的父母说:“你们的的女儿真有眼光,给你们找了这样一个有勇、有谋,遇事不慌的好女婿。”

小佟她妈说:“我的女儿我知道,?着呢,不会看人。要说女儿这个男朋友不错,那只能说是她表姐有眼光。”

陈老师接着讲了小王在大串联中找小佟哥哥的故事。

蒋老师说:“我们都知道,在大串联中,找一个在外地串联的学生,犹如‘大海捞针’,小王此举可看出他对小佟是一片真情。”

“那时,一个来月没有儿子的信息我都急出病来了,说起这事来,还真的要谢谢小王。

“我差点忘了!女儿,你不是说过小王一放暑假就来我家,怎么一直不见他来。”

“这不,就等着你的批准呢!”小佟轻轻地回了一句。

“他来,怎么还要我批准?”听了女儿的话,小佟她妈一头雾水。

小佟她爸,像是在欣赏着一场精彩的演出,一直未吭声,这时他开口了:

“老太婆,她们几个绕来绕去的,难道你还没有听明白,陈老师你就直说了吧。”

“那我就直说了,大串联时在桃江挨打的那个大学生,就是你女儿的男朋友。小王己来过你们家,表妹怕姨妈用扫把将他打出去,就拒绝他进门,小王只好找我帮忙。我深信小王的人品,就到桃江来,将小王在桃江挨打的事调查了一番发现是个冤案。所以今晚把蒋老师请来说明真相。还望姨妈能同意小王进你的家门。”

“你们几个大知识分子真亦是,绕来绕去的,直说便是了。小王在桃江挨过打,说明白就是了。我只是怕小王来到桃江,桃江县城巴掌大块地方,若是有人认出他来,说佟医师女儿找的男朋友是个流氓。这时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亦说不清了,我的外甥女你说对吗?”

“姨妈说得对,‘人言可畏’啊!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早已想好了,今天请毛老师来,就是让她说说,她是如何解除你这后顾之忧的。”

毛老师讲述了昨晚他所做的工作。

毛老师讲完后,陈老师要小佟她妈表个态,让不让小王进门。

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佟她妈说:

“你们都那么热心,我这个当妈的再不答应,那真是对不起大家了,老头子你说呢?”

“我估计小王现在正在益阳等着回应,女儿,明天一早你跟表姐一起去益阳,把小王接回来吧!”

        (15)

与心仪的女孩?手漫步在桃花江畔,是小王的梦想。经过小王不懈的努力与陈老师的古道侠肠、鼎力相助,梦想终于成真。就在小王到达桃江的第二天,小王与小佟结伴来到桃花江边。

 

盛夏,丽日当空,路旁青草葳蕤、野花丛生,江面水波荡漾、熠熠闪光,两岸柳枝舞动、树荫婆娑,眺望远方层峦叠嶂、满目光彩。

 

小佟一抹素色夏装,益显她髙桃匀称的身材和白晳的皮肤,清丽的江景与身旁的美人让小王感到幸福充盈全身。

 

夏日炎炎,江边行人稀少,两人沿著树荫缓缓而行,作为东道主的小佟,向小王娓娓道来她所知晓的桃花江:

 

“据说桃花江原来是一条不出名的乡间小河,早年有一位青年学生与他的桃江籍女友来桃江踏青,美若仙境的桃花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位学生在成为著名的音乐家后,美好的回忆让他写下了一曲《桃花江是美人窝》,该歌的词曲缠绵悱恻、委婉动人,一经电台播出,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自此桃花江名声大振,各地游客蜂拥而来。

“解放后随着该曲的禁播,桃花江名声锐减,游人几近绝迹。”

 

小王问:“你听到过《桃花江是美人窝》这首歌曲吗?”

“小时候听爸妈唱过这首歌,觉得很好听,现在只留下了一点朦胧的记忆。

“那我来唱给你听吧。”

小王轻轻地唱起了:

“桃花江是美人窝/桃花千万朵/比不上美人多……”

小佟瞪大了眼睛,边听边惊讶地望着小王:

“真神!我简直不相信我的耳朵了,我们是同代人,你怎么会唱这首歌?”

小王给她讲了文革抄家时,他们几个上海同学从抄家物资中,偷来了唱机与几张老唱片,一遍遍听《桃花江是美人窝》这首歌的往事。

“这首歌,激起了我对桃花江的无限响往,乘着大串联的机会,我就避开同学只身直奔桃江。”

“这倒是有些像我的老爸,他在长沙医专读书时,听到《桃花江是美人窝》这首歌后,慕名来到了桃江,并结识了一位桃江姑娘,这位姑娘就是我现在的老妈。”

“昨天与你老爸谈得很是投缘,原来我与你老爸是志同道合。看来这首歌既

 

成全了你的爸妈,亦成全了我们,让你成了我的未婚妻。”

“谁说过我是你的未婚妻了。”

“你曾对我说过,若你爸妈同意我进你的家门,可以让我亲个够,不是你的未婚夫,你肯让他亲个够吗?”

“你真坏!”小佟拧了一下小王的脸,娇嗔地说道。

“我就是坏!”

说着,小王将小佟拉进了路旁的一个浓荫郁郁的竹园里,除了远处的蝉鸣,竹园里静悄悄的。小王将小佟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搂入怀中,开始在小佟的额头上、面颊上亲吻,然后俩人的双唇接触了,一道电流击过他俩的全身。

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么开放,这是个男女之间“一吻定终身”的时代。

 

后记:

小王与小佟结婚一年后,小王与分配在益阳邮电器材厂的小殷对调工作,从而解决了两对夫妻异地分居的问题。数年后听人说起,小王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读完博士以后,全家移民美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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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l9876 回复 悄悄话 哥哥没资格抄家,可是他的铁哥们还真给他送了不少这类的书籍,那些红卫兵很聪明,把书皮和书中的画撕掉,就是这末干的。
mzl9876 回复 悄悄话 好文,感觉这是真实的故事,文革中不知先生可否记得,没头没尾更美封面的书多的去了,我自己就读了很多这类的书,政治敏感的大舅就赶在了红卫兵抄家前转移了两大箱书籍。据他讲有些医学资料很是珍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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