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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网上有人说上海人口中的老克拉是来源于color, 错了, 这个字是从Class延伸出来的, 现在全中国的人都想把自己的”档次”说高点, 房地产商不是老爱说”给你贵族般的享受”, 连女人的胸罩若是加上了蕾丝边, 就也要自称有了贵族气息. 而上海甚至在文革最热闹那阵子, 老百姓还不忘记”档次”, 住棚户区的红五类, 虽说去高安路那些大资本家抄家的时候, 耀武扬威凶神恶煞地, 其实心里还是没忘记瞧一瞧别人的高档生活是怎么过的,而当时上海人说到”档次”的时候, 常常是用英语class一字, 谁家的class多高, 哪个家伙那辆自行车class多高, 等等,另外中国里加个”老”字, 颇有一点拔高的戏称, 比如称派出所为”老派”, 不那么尊称但有看高的意思, 连骂人都带个老字如”老卵”, 老的档次高的人便是老克拉了.
我印象中真正的老克拉, 现在年龄大约得65岁朝上了, 因为最后能享受到腐朽的资产阶级贵族生活方式的人, 在牛鬼蛇神最后纷纷出笼的1962年, 至少也得十七八岁上着高中或做着社会青年吧, 到如今, 近五十年了, 所以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闭上眼睛, 用心去想像去描述了一下当年我印象里的老克拉, 倒还真有些形象呢.
先说住, 真倒不一定要住在所谓的上只角, 为什么呢? 要知道上海的世家有的发达得较早, 其宅院很可能在南市甚至更差的地方, 我就知道徐家汇徐镇路就有一个很大的宅院, 进门一个大天井, 围绕一圈三面都有两层楼房, 成门字型, 每个房间互不相通, 由室外的走廊联接而走廊是开放的, 大约有二十多个房间, 不小了吧, 可惜建造过早, 不可能有煤卫, 甚至自来水都是在院子中间, 这类房子大则大矣, 可还是得拎马桶, 不过主人家是不可能杆这种事的, 那是娘姨的生活. 但这类带有遗老遗少色彩的老克拉不多, 更多的是花园洋房, 高级蜡地钢窗公寓, 新式弄堂房子等相当高级的住宅.
虽不敢说所有的老克拉读书都成问题, 但普遍还是不咋的, 高中的六门主课(数理化, 语文,政治,英语)顶顶重要的是英语, 开了五个红灯不算大事, 英语是不能低于80分的. 要不说出话不带上点洋腔, 算啥老克拉呀. 所以比如徐汇区里的偏西北处的黎明中学中国中学等靠近有钱人住宅区的不太好的学校, 还有淮海中学因其徐汇区少体校中的棒球队网球队中来自有钱人家的子弟较多, 老克拉准老克拉就可能多一些了.
音乐体育美术都可以不灵光, 溜旱冰跳舞一定得达到相当水平, 那个时候上海有些溜冰场我记得南京路东亚饭店五楼一家, 西郊公园一家, 好好像延安路还有一家吧, 其他真还记不住了, 这些场里到可以经常看到老克拉们飞来滑去, 我们当时小, 根本不会被这些老阿哥看在眼里的, 但我们看他们倒是蛮清楚. 那段时候社会上或单位里偶尔还是有舞会, 虽说1958年陈毅调北京任外交部长后, 柯庆施 大概很不喜欢跳舞, 上海的舞厅自然是早就关了门, 单位里的舞会因市长不喜欢当然也不会多, 可大学里的学生照样可以跳的, 更挡不住资本家洋房里的客厅举办的家庭舞会, 不知有多少看官还记得那个时候除了三步四步这类基本的蓬嚓嚓蓬嚓蓬嚓之外, 还有哪些高精尖的?第一就是<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中的张宗良和谁(?)跳的探戈, 难度颇高但非常好看, 另一个可能是导演和电影局的领导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副作用的是来自<英雄虎胆>中于洋和王晓棠演的阿兰小姐跳那一段”伦巴”, 多火啊, 整整吸引了一代人!!言归正传, 这些老克拉自己在家里闷练, 也得把这种至少是伦巴跳得有模有样.
海外关系不能没有, 有个把叔叔伯伯阿姨娘舅等在香港, 时不时寄点外国货, 还时不时寄本上海滩那个时候蛮时髦的<长城画报>, 出门是拿在手上淮海路晃晃, 非常的”弹眼露睛”. 而对女演员的议论绝不能限于王晓棠谢芳等国内红影星的, 一定要对夏梦石慧陈思思说上点什么, 至少也要知道陈思思是五四中学读了一半高中迁去香港的吧.
五十年代的商店里有很多苏联及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商品, 六十年代初国家宣布了的苏联背信弃义, 一夜之间大概苏修们把货物撤回去了吧, 加上那个由于政府所说的帝国主义对新中国的经济封锁, 市场上见不到”外国货”了, 只好每个月淮国旧(淮海路旧货商店的简称)去兜兜, 看看有点啥勿晓得啥个人家漏出来的外国东西淘淘, 要知道老克拉们香港的亲人未必个个有钱, 而且若非亲自携带回来, 要靠邮寄,,海关还可以抽你的税呢.
脚踏车是一定要有的, 不可以是国产的永久凤凰, 而是英国的兰令(Raleigh),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 哪种女式平车, 座位要放低些,骑的时候好像端了个盘子那种样子, 这才够劲, 表示你家是有”老底”的, 再不行英国的三枪马路上兜风也蛮神气的.
家中的确是要有点底子才行, 否则开销不起, 或是资本家有定息, 或是高级职员有保留工资, 再不香港近亲寄钱来, 总之光靠父母上海那点工资是没办法玩这个派头的, 也真有家里条件不怎么的, 也要冒充被人戏称为”业余华侨”的, 那就叫做上海人口中的”阿糊卵冒充金刚钻”.
外出就餐是免不了的, 但去哪家馆子极有讲究, 要显示出档次class, 比如要吃川菜, 南京路那家四川饭店是骗外地人的, 广西路那家倒是正宗可是太辣则是为久居上海的四川人思乡情打牙祭的, 老克拉要去的是南昌路雁荡路口那家”洁而净”, 环境多好呀, 那才是我们这种老克拉该去的地方啊.
看到马路上有人玩康乐球, 嘴一撇:” 下只角, 江北人白相的, 阿拉这种档次的人是要打落弹的.” 何谓”落弹”? 弹子房的台球也.
这批人成绩可能不佳, 成份却一定是不好的, 除少部分统战对象外其子女好歹也得被统进个一般市属非重点大学或大专班, 其余很多真的是考不取大学的, 新疆这么远当然不去, 崇明奉贤的郊区农场也太苦了, 家里又不是没钱养不起, 家里蹲着负责白相吧.
文化大革命的炮声轰隆隆地响, 炸得旧制度不知跑哪儿去了, 定息取消了, 保留工资没有了, 家底抄掉了, 存款冻结了, 海外不敢让寄钱了, 哪能办呀? 饭总归是要吃的呀, 所以60年代末70年代初”深挖洞广集粮”那阵子, 上海大街小巷弄堂里大挖防空洞, 去挖洞的人里厢, 除了那些家庭妇女老阿姨, 也有不少老克拉, 也哼叽哼叽挑烂糊泥挖洞洞眼, 挣那个八角钱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