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姜教会
4/7/2022
韩姜是我母亲的娘家所在的村子。在某个年月开始建起了一所小小的应该是聚会所性质但其实很像三自教会的小小教堂。
妈妈生前是基督徒,我不太确切地知道她是哪年在什么情况下谁传给她而信主的。等我想问时,她已经失语了。
妈妈信主后去韩姜教会,和前院的大娘一起,搭三轮车,当时估计那条窄窄的柏油路还没修好,一路颠簸,妈妈的腰疼更加剧了。但是她兴致很高,每次去教会都很开心,回来后也兴致很高。
有次问起妈妈韩姜怎么会有教堂的,她说水寨子—老家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有个干妹妹,她爸原来是国民党军官,后来从台湾去了美国。再后来,把他们留在家乡的女儿一家都带去了美国。那干妹妹回乡看婆家人,出资盖了那间教堂。
有次经过洛杉矶附近,我曾辗转联络过她,以为她会愿意见一面。聊了会儿天,她没有提,我也就没要求见面。她说记得我的长姐和哥哥,但是对我没有印象。她提到她的工作是替人改旧衣服之类的,她的先生做的工作大约类似handyman,然而我不确定,因为没有面见。
地方教会在美东和美西都蛮有势力的,也影响很大。我不知她何时信主的。但是,大约因为她的和其他我不知道的很多人的努力,在家乡有了间小小的教堂,觉得她是肯奉献的诚信的基督徒。
父亲去世后的那个暑假,回乡看妈妈,我前后在老家呆了一个月。周日当然找教会参加敬拜。于是我们走到了韩姜教会。从妈妈家出发,走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可到达韩姜教会了。
教堂由红砖建成,主堂之外,还有副堂,记得后来孩子们在里面有儿童主日学。我们仨娃,除了老大会说几句中文,另俩基本完全听不懂中文,也照样跟着混中文主日学。听说,她仨进去后,已经上不成课了。好奇的老师和孩子们逐一提问,笑闹成一团。最后是拍了很多照片,现在还在我的电脑里保存着。
我们断续去了四次,听到了不同的牧师和传道人的主日信息。有些话我听不太懂,不是方言问题,而是我的理解力偶尔会降为零。似是而非的很多说法,公开称某变性人为老师,并引用赞赏他的说法,令我惊诧。也有从黑龙江远道去的传道人,讲到一些人和事,但也都与我有些隔膜,也不甚了然。
但是我们还是很期待着能与大家聚在一起,因为是妈妈去过的教会,想象着她在那里聚会时的样子和心情。某次聚会后,去找负责的弟兄问常规探访我病重卧床母亲的可能性。那弟兄终于找到了一个认识我家人的弟兄,结论是那人家多么高傲,我们没办法接触。我和先生表示那也没办法吧,可以理解。毕竟我们不住在那里,我们的想象太不合现实了一些。
我由此可以想象我妈妈信主后这些年在家里家外的境遇。她不能自理了我更不敢给她找无妄之灾。
在某次主日,我遇到了我姨,母亲的几个姐妹中,她俩之间最为亲近。她长得也像母亲,但是小一号也矮一些。母亲给她传福音,她信了主。但是母亲病后,她说她不去教会很久了。说,你看看,信了有啥好的?!我无语。
曾经和母亲前后受洗的弟兄姐妹们都老了,或病了。一个弟兄甚至还截肢了。这打击了很多信主的人。
我们带着孩子们走路来回去教会也被家里的哥嫂、保姆以异样眼光对待,但他们也知他们阻挡不了我们。
那个夏天,走在那条老家通往韩姜的小路上,女儿学会了一边嗑瓜子一边扔到路上。并说,“这反正是在中国。” 当然是说的英文。路两边都是庄稼,绿油油的,在夏天。很干净的绿,因为很多雨水。偶有蜻蜓,甚是漂亮。让我忆起童年。只是庄稼地和路面之间的沟里有大的塑料垃圾和大约永远没办法在那里降解的垃圾。
那条路也是通往我姥姥姥爷家的路,虽然他们早已不在了。但是大表哥应该还在。姐跟我说。让他给小儿子做个铁公鸡玩。我没有去找他。再次见到他,是在妈妈的葬礼上了。他跟我说基督徒不应该吃血肠。他也是基督徒,不知是母亲传福音给他的还是别人传给他的。
如今已没有了强壮的回乡的理由,但若有机会,我还愿去韩姜教会,偶遇我姨和故人。还想再走一次那条路,那条母亲出嫁后回娘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