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吃过的东西 (#6) 刘玉莹写于9/25/2010
我高中念台北的中山女高,前身是北二女,谣传就是琼瑶小说“窗外”女主角江雁容念书的地方。校歌是由萧而化作曲,一下子曲高,一下子曲低,有如登山越岭,难听得不得了,难唱得不得了。虽然我不喜欢萧而化的作品,偏偏我和萧而化有缘,万华女中的校歌是他作的曲,国立台湾师范大学的校歌也是他作的曲。万女和师大的校歌也都是一下子高八度,一下子低八度,唱起来真要命。我心想:萧大师啊,我们是唱歌,不是演戏,不用如此高潮叠起!
我每天上学,一定在学校斜对面的骑楼下的一个小摊上吃早餐。小摊摆着两,三张桌子(那时候几个陌生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一人一张桌子的奢侈行为,所以两,三桌子就够了)。它卖萝卜丝馅儿油饼,咸甜豆浆,荷包蛋。那时身体正发育,食量大得很。早餐是一个萝卜丝馅儿油饼,在油饼底下还贴一个荷包蛋,再来一碗咸豆浆,吃得意气风发。咸豆浆里的佐料真多,除了油条之外,还有一大堆其它的东西,记不得是些甚么了。喝惯了这家的咸豆浆,再喝其它家卖的咸豆浆,从来就没有满意过。最离谱的一次,是在Houston一家卖早餐的店里喝的咸豆浆,在碗里倒进醋以后,豆浆竟然凝不出豆腐花儿,这是掺水豆浆,而且还掺了不少,水可能比豆浆还多,吃得一肚子气。甜豆浆不容易测出掺了多少水,咸豆浆就难逃老饕的法眼。
永和豆浆很出名,它在和平东路有一家分店。我在分店吃过早餐,不觉得有啥稀奇之处。
整个市面上的早餐,还有咸甜饭团。小贩用有盖的大木桶装热白米饭。要吃甜的,小贩用个毛巾,把饭舀在毛巾上,用木片勺把饭铺平,铺上一层白糖,再放上一段油条,双手一合,就成了一个肚儿大大,两头尖尖的饭团。要吃咸的,就先铺上一层萝卜干丁,再铺上一层鱼松,最后放一段油条,双手一合,就成了一个肚儿大大,两头尖尖的饭团。由于咸饭团包的东西多,所以饭团的肚儿更大。吃饭团有个讲究,就是要用回锅(double cooked)油条,吃起来才酥。Houston 卖的饭团,一付瘦骨磷峋,营养不良的模样,上下像甘蔗一样粗细,引不起我的食欲。
那个年代,烧饼油条豆浆是最普通的早餐。
先说油条,大家都吃过看过。我小时候爱吃油条,不爱吃烧饼夹油条。炸油条的锅很大,装满了油,小贩用一双超长的筷子翻动着油条炸。上师大家政系时,中点课学做油条。一般来说,大家抢着做,轮不到我动手。我不过就是听吩咐,拿刀,拿砧板,拿碗,拿碟…连洗菜洗碗,都没我的份。我也不在乎,有吃就好。做油条的那天,闻得满教室臭烘烘的,我问其他人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回说:用阿摩尼亚发油条。我心想,妈呀,阿摩尼亚不是刷厕所的清洁剂吗?怎么能吃呢?我从那时起就不吃油条了。难得吃一次咸豆浆,里面有几小段油条,马马虎虎,闭着眼睛吃了。
这几天写“小时候吃过的东西”,一时兴起,翻出家政系的烹调讲义,看看解馋。赫然发现油条中除了有阿摩尼亚,还有明矾。明矾是化学药剂,可使物质透明化(粉丝里就有明矾,所以要少吃),且有腐蚀性。当年因为没有动手的机会,也就没去研究食谱讲义,从不知油条中有这些对人体有害的东西。难怪所有中文防癌,治癌,癌后疗养的书,都建议不要吃油条。不吃了,不吃了!(可以上网查ammonia, alum, alums,了解一下)别骂卖油条的黑心,在油条里放阿摩尼亚和明矾;师大的讲义也是如此做,想当然这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食谱。
再来谈谈烧饼。烤烧饼的烤箱就是一口大水缸,把烧饼贴在水缸内部壁上,水缸中央底部是碳火,烤熟了,用一个长柄铁叉叉出来。常见的烧饼有三种:
甜烧饼,肚子中间是糖稀,是甚么样子?圆的?长圆的?表面有芝麻?没芝麻?我全忘了。我会把甜烧饼的长相给忘了,自己也不敢相信。我一向对吃的东西,记得很清楚。
咸烧饼有两种,一种是可以撕开中间夹油条的油饼,饼的做法有点像葱油饼,但没有葱,椭圆形,表面有芝麻。另外一种是发面饼,菱形,没人用它来夹油条,单独吃,不油,有一点葱花,表面没有芝麻。
天冷了,街头有人挑着担子买豆腐脑儿。担子的一头是豆腐脑儿,另一头是红糖花生薑汤。清早来一碗,寒意全消。有一次和雷胖回台湾,冬天吧,两人天没大亮,就出去散步,在巷子里碰上卖豆腐脑儿的,两人各叫一碗,站在当街就吃开来了。吃得脑门子冒汗,舒服极了。
学生上课,很多人是买个面包,就打发了。
更传统的早餐是稀饭,馒头,一碟白糖,一碟炸花生米,一碟酱菜(酱瓜,豆腐乳,萝卜干,酱菜丝…天天换),一碟鱼松或肉松…。一般家庭的早上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急急忙忙没时间坐下来吃。倒是在食堂包伙或是参加活动,每天早晨就是吃这个。
小学,初中,高中都有郊游这个活动。小学去过乌来,我买了弓,箭,番刀。我是我父亲55岁,母亲46岁时生下的。生下后,我父亲还想要个儿子,我母亲可不干了,所以我父亲就把我当成男孩养,我也喜欢做男孩子,学唱京戏时,我就挑小生演。我手中有的武器数量大概比洋娃娃还多。不过每年过年拍照,父母要我抱着新买的洋娃娃照相,不准我抱玩具机关枪照相。
初中郊游到外双溪,走得累死。
高中到情人谷。那阵子情人谷有名透了,因为出了人命案,一个高中女生被杀了,尸身旁边留下一本小说“野鸽子的黄昏”。
不论甚么时候郊游,我包包里装的永远是一壶水,有馅儿的面包,牛肉干,蜜饯酸梅。酸梅很酸,小时候一颗接着一颗吃,酸得眼睛流眼泪。把酸梅泡在水里做酸梅水,非常好喝,味道很像越南馆子里卖的酸梅水。现在可没本事吃那么酸的东西了。台湾同学的包包里,通常是放寿司,特别是甜油豆腐皮包寿司饭的那一种。
牛肉干是我参加中国青年反共救国团活动必备的私房零嘴,因为牛肉干很贵,所以从不与人分享。我有吃消夜的恶习,救国团不会准备消夜,只有自己想办法了。牛肉干有两种基本口味,辣与不辣。我都挑不辣的,因为夜里找水不方便。
除了牛肉干,台湾的猪肉干做得也相当不错。不过我从不带猪肉干出去吃。因为猪肉干里有糖,吃完了手很粘,找水洗手不方便。台北有一家店叫“黑桥”,它的香肠和猪肉干很有名。我去过黑桥一次。但没买,因为人太多了,我懒得跟其它人挤油渣,就走了。记得有一次报纸的地方新闻报导,有一个尼姑乔装改扮,跑去黑桥买肉食,被人当场识破,逮个正着。可见黑桥的肉食有多迷人,连尼姑都为它开戒。(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