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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吃过的东西 (#2)

(2010-09-16 01:11:18) 下一个

小时候吃过的东西 #2                            刘玉莹写于9/16/2010

隔着景福门(?),和总统府遥遥相对有一栋楼,叫“凯歌归”(老将总统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是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的办公楼。但是这楼不大,容不下所有的党工,因此基层党工就被安排在木栅中兴山庄对面一个大得不像话的园区里办公。

这个园区的门口有警卫,但没有招牌,外人绝对不知道这是国民党的中央党部,里面有山坡,大水沟,大草地,十几栋办公室,一栋办公楼,福利社,医务室,大礼堂,网球场(台湾有蛇。有一次在网球场上看到一条头被石头砸烂的青竹丝,虽然是死蛇,还是差一点把我吓死。青竹丝是台湾著名的毒蛇之一,鳞片青绿青绿,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漂亮),蓝球场,大食堂,洗澡间,图书馆还有好几栋宿舍;这是我小时候瞎混闲逛的乐园。园区的一边挨着一个养鸡场,风向不对时,整个园区就弥漫着鸡屎臭。

中兴山庄是党政人员受训的地方。有一回复兴剧校被派出国宣慰侨胞,就住在中央党部的宿舍里,白天去中兴山庄上课。清晨我们的交通车到达时,可以看到他们在网球场上练功。我那时尚未迷上京剧,否则我一定会跑去找王复蓉,曹复永说话儿。

大部分的党工都是在食堂里包午饭;我母亲为了省事,连早饭也一起包了。菜饭很不错的(或许党部有补贴)。后来党部在“凯歌归”后面又盖了一座大楼,把木栅园区的党工全搬进新大楼。木栅园区就只剩两个占地多的部门,一是党籍室,一是图书馆的储藏室。我母亲在党籍室上班。民进党的许信良在变成台独之前,他的办公桌就在我母亲的旁边。

木栅园区基本上变成空城了。在这种情况下,交通车停驶了,食堂也关了,中饭就得自己想办法。因为我上的是中兴小学(考试院附属小学)的下午班,母亲下班后赶不及回家吃午饭,只能在外头随便吃一点。一般来说,一个火烧,或一块锅盔,或一个馒头,就是我的午餐了。按说锅盔,火烧都是硬面饼子,牙口不好的,啃不动。通常是泡肉汤吃。我母亲可没那么大讲究,就让我干啃。我的本事也大,不喝水,硬把火烧,锅盔给吃了。火烧是一种肚子胖胖,周边略薄的圆饼子;锅盔是跟圆蒸笼一样大的硬饼子,大约三,四公分厚,买多少,店里的人就给你砍多少(太硬了,切不动,只有砍了)。

偶尔母亲会带我上只有四,五张桌子的小饭馆吃面,这是非常难得的。我母亲从不上馆子,在新竹不上,在台北依旧不上,要吃就自己做。去小饭馆吃面,真是皇恩浩荡;而且还是吃肉丝面,不是阳春面哦!觉得日子过得真奢华。小饭馆里油气肉香氤氲,感到特别温馨。在那家小饭馆吃面,还有个余兴节目,就是看小伙计出去送面。他一手提着一个扁长方形的木盒,有盖,有提把,我估计里面有六碗面。因为如果是四碗面,他应该用方盒,如果是八碗面,又太重了;他的另外一只手就把着脚踏车的把手,东扭西歪地骑走了。又要骑车,又要平衡面盒,他的本事不错哦。

我在中兴小学只上了三年级,和演“街头巷尾”的童星罗宛琳同班,常去她家玩。她家有一台大钢琴,真叫人艳羡。为了升学考试,我四年级转到台北市的铭传国小。铭传国小隔着罗斯福路的对面就是公馆菜市场。日子精彩了。

四年级开始就是全天班,中午得带饭盒。饭盒是不锈钢做的。我每天带的菜总以魯菜为主:鲁肉,鲁蛋,鲁猪肝,鲁海带。一早到校,就把饭盒放进蒸笼屉,上课前,由两名值日生抬去厨房蒸,中午值日生再去厨房,把蒸笼屉抬回教室。

有时候前一晚没有剩菜,不能带饭,母亲会给我一点钱,中午到校外吃。我总是吃米粉汤。米粉汤是用粗米粉煮的,里面还煮着猪肉皮及猪肠,味道非常好(也许放了不少味精)。手里钱不多,还要省着到小书铺买电影明星的黑白相片,诸如凌波,乐蒂,费雯丽,亚兰德伦最后还要去买钉在纸板上,用玻璃纸包着的小糖,小糕,小玩具平时没有零花钱,这下子有了一点闲钱,得精打细算,一毛钱一毛钱都要用到刀口上。所以只敢切一小碟猪肉皮摆阔。

那时是厚皮猪,猪肉皮吃到嘴里特别有嚼头(类似“吃起来很QQ”的意思),沾着辣椒,酱油吃,简直天下美味莫过于是。用厚猪肉皮做花生猪肉皮冻,让人百吃不厌,使不错的下酒菜。后来猪改良成薄皮猪,很多菜做出来就少了那么一点。首先花生肉皮冻,你就吃不出肉皮在哪里?会吃红烧蹄膀的人,都是吃皮不吃中间的瘦肉咕噜(我父亲是典型的吃蹄膀皮大王)。猪腿上的毛,既拔不干净,也烧不干净(卖猪肉的会用火把猪毛烧掉),所以做出来的红烧蹄膀,吃到嘴里,扎呼扎呼的,总得把带猪毛的皮啃掉才能吃。厚皮猪啃掉带毛的皮,你还有皮吃;薄皮猪啃掉带毛的皮,就没皮吃了。

卖米粉汤的摊子也卖刨冰。小贩把方形大冰砖,用麻布包了,放在一个铁柜里。有人要买刨冰,小贩就开铁柜取冰,放在老式手摇的刨冰机上,将冰固定住后,开始刨冰,刨好一碗,浇一勺红糖水,就成了。这是清冰。不像
Houston的刨冰,你可以挑四样东西(诸如花生,芋头,麦片,爱玉)浇在冰上。

我从小喜欢画画儿,所以放学后跟学校的美术老师何恭上学画儿。虽然何恭上很有名,但他不是以绘画取胜。他主要是做艺术评论的工作。他出版了好几本书,我买了:世界版画选粹,中国历代名画精选,芭蕾舞剧欣赏,世界名画欣赏女性美篇第一辑,第二辑。

因为是放学后学画,我母亲又给了一点钱买东西压饥。放学时分,在公馆菜市场前面,面对铭传小学的长条空地上可挤满了各种卖吃食的摊贩,以下所提的都是我爱吃的:

猪血糕,黑呼呼的,用蒸笼装着。要买,小贩才开蒸笼,取出猪血糕,插在一根小竹签上,先刷上一层酱,再滚上一层花生粉,就可以吃了。在华人超市里,有时候也会在冷冻汤圆的附近看到冷冻猪血糕。我从来没买过,因为我不会调制调味酱(花生粉可以买得到)。吃猪血糕,不沾调味酱,可就难吃了。

馒头:用木头箱子装着,载在脚踏车后面。一开盖子,馒头用一床小白棉被包着保暖。有红糖馒头,白馒头,以及豆沙包。豆沙包是三角形(包包子的时候,把皮在包子中央捏在一起,就是三角形)。平时,卖馒头的都是背着木箱子串街穿巷子地走着卖。

豆沙米糕:摆在蒸笼里卖。这种米糕和金糕,银糕不一样,米粉中可能还添了糯米粉,所以吃起来有嚼头,就是摆冷了,它也不会干。宽长方形,糕上还斜着划开口子,可以看见里面的豆沙馅儿。大宽长的糕,再切成小长方块卖。

烤玉米:推车上摆一个小火炉,炉上铺一张铁丝网,玉米就摆在铁丝网上烤。烤玉米用的玉米是老玉米。像在美国吃的这种甜甜的,嫩嫩的,水分多的玉米还不能拿来烤。小贩把玉米用竹签穿了,就放到铁丝上,一边转着烤,一边刷调味酱和辣椒酱。烤好了,玉米会有点焦,但是不影响整支烤玉米口味。我特爱啃这种烤玉米。

雷胖的母亲在2004年过八十生日,我们全家回去拜寿,我藉机去找烤玉米,因为美国没有这种老玉米,自然吃不到这种烤玉米。找遍几个菜市场都没有。最后在一个夜晚,找到一个小摊卖烤玉米,哇呀,敲竹杠,天价耶!我想少吃一口烤玉米也死不了人,何苦当冤大头呢?也就算了。

烤蕃薯:烤蕃薯是用一个大水缸当烤箱。水缸里面钉着几圈铁丝,铁丝上面挂着铁钩子,蕃薯就钩在钩子上,水缸中央的底部烧着炭火烤蕃薯。烤好的蕃薯不但香软,还会流出糖浆,可好吃了。

豆沙饼:小贩在推车上摆一个小火炉,炉上架一个像muffin烤盘的烤盘(但比muffin烤盘小一号),先把蛋糊倒入每个园格中,等差不多熟了,就用个小签把蛋饼挑出来,再把蛋糊倒进园格中,看差不多熟了,就把豆沙填进去,把刚刚挑出来的蛋饼倒扣回去,等上下两个蛋饼接合在一起,就是豆沙饼了。有一阵子,在黄金超市的里面,有人摆了一个卖豆沙饼的小摊,我看了好开心,马上买了两个来吃,也是重温童年经验的意思。结果卖豆沙饼的手艺欠佳,不好吃。过了不久,这个摊就收了。

烤香肠:我没吃过这种烤香肠,因为谣传那种香肠是用老鼠肉做的。不过可以谈谈。香肠只有食指长短,红红红的(大概硝放得不少),烤好后,在香肠上用牙签扎上一小段蒜苗,闻起来,香极了。小贩的推车上除了有烤香肠的火炉,铁丝网之外,还有一台打弹珠的玩具:一拉把手,弹珠就被推到玩具的顶端,再滚下进洞,每个洞都有分数。小贩跟客人赌分数大小,赢了小贩,就免费吃,否则要付钱。那时看着他们赌,也不觉得有甚么;现在想想,诱惑小学生赌博,罪过大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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