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办公室的墨西哥帅哥F同学突然问我,What do you think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我说,I’m a Chinese, I don’t give a shit to Intellectual Property!
说完了我觉得自己象哲学家储慎明一样,对这个问题有着早就揣在兜里迫不及待要拿出来显派的一个现成答案。
我知道我这样让很多奉公守法的同胞们骂我毁中国人的形象,对不起,我真的是这么想,我也并不打算代表全体中国同胞。用阿小K的话讲,对于我这样的无政府主义者来说,知识产权算个屁啊。
不扯远了。
F同学当时很夸张地说,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的TA,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新来的韩国学生H,简直是糊涂的要死。
F同学也是TA,不过牛人就是不一样,自己做TA还能配一TA。原因是一个教授病了,F同学替她教课,也就顺便享受一下教授的待遇。
而F同学和韩国来的H同学之间的故事是这样的:
F同学教的课有一本书很贵,F同学告诉学生不用买了,他让TA 每周把要读的那一章扫描成PDF文本,放到只有这堂课的学生才可以登陆的专门网页上面,学生可以在线或下载阅读。
两个星期以后,H同学来找F同学,说复印超过两章是违反知识产权保护法的,她不能继续扫描课本往网上放。
F同学就苦口婆心地劝说H同学,educational purposes啦,不会有人知道的啦,知道了也是他自己的责任和TA无关啦,TA负责扫描由他复责往网上放啦,等等等等说了一大堆,TA就是不干。
F同学和我诉苦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个TA有点儿认死理儿,用作教学的嘛,造福大众的事情,别说不犯法,就是真的违法,做了又有何妨。我对F同学说,你可以去问问学校的律师,要是律师说没问题,或许TA可以回心转意?
但是这件事情的发展竟然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大约距离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两个星期以后,我再次听到别人谈论这件事的时候,H同学已经走了。
走了的意思是彻底不干了,不做TA, 也不读PhD,quit school,回韩国了。
原来是这样的:F同学没办法只好自己扫描课本再上传到网上给学生看,但是总是干TA的活心里颇不平衡。于是就把这事儿和Graduate Program Director和Chair说了,两位头儿也算是传说中的“liberal”,这点儿小事儿自然不会在意,我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但可以想见他们一定和TA有一番谈话,不外乎把我和F同学的对话内容重复一遍。
但是TA的反应非常激烈:老子不干了。而且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我听到这个结果的第一反应有点象是爱丽丝讲的那个绿毛龟的故事:被欺负了的绿毛龟饿死自己,所谓龟可杀不可辱,韩国同学果然节烈。
我最初的这种反应有一点玩笑,基本上我觉得韩国同学的做法很蠢,不就是知识产权嘛。但是,我又想了想,觉得有些东西让我很不爽。
H同学的做法的确缺乏“独立思考”和批判精神,在这个非常非常“liberal”的校园里和系里显得过分紧张不够主流,但是,Instructor,GPD,Chair这三个人的做法呢?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首先,我做了一点调查,知识产权保护法的具体规定的确是任何书籍,无论目的,复印扫描不得超过两章,这是法律。抛开这个法律的合理性不谈,至少H同学是有理由拒绝给她的这个活计的。自己违法固然无所谓,但是非要别人和自己一同违法就大有问题了。我一向认为在任何抵抗运动中的第一步都必须是风险评估,从那一步开始会有风险,需要冒多大的风险,后果如何。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设计退路,而是在要求别人和你去冒险的时候,一个道德的做法。只有这样清晰明确,才能有最坚强的人坚持到底,因为,了解了风险而仍然坚持的人,才是真正的支持者,随大流起哄是不够的。
如果一个人,如果他/她不愿意承担任险,不愿意做违反法律的事,特别是,当这种行为并不构成对他人的伤害,无论这个人被定义为左还是右,无论我们在心里如何咒骂其愚昧无知,都不能作为强迫其做违反自己原则的理由。否则,左派凭什么来争取言论自由和平等权利?象哥大那样把Minuteman强行哄下台的野蛮行为,能算得上是左派吗?
F同学和系头儿的做法并不算过分,似乎也没有到了不同意其观点就逼迫其消失的地步。但是如果细想一下,这个并不过分的举动其实是从授课教师,研究生主管,和系主任所构成的整个行政结构对于一个小小助教施加的压力。如果她继续做TA,需要做违法的事,如果想要坚持不做违法的事,就需要顶撞整个行政体系。这样的两难境地,本来不应该由左派来制造。左派应当比右派更宽容,更理解他人的困境,更有同情心,更能够检讨自己的行为对自己的安排做出调整。
这是连续两年系里有亚洲学生退学了,即使和传说中的“亚洲学生太多”没有直接的联系,至少说明没有人对自己行为的后果有任何反思。记得在杜克大学事件里面有个人曾经说过,大学是教书育人的机构,英文不好或是持不同意见者被迫退学,这是教育的失败。
因为退学的同学们失去了学习最重要一课的机会:蔑视权威。
的确,这个教育,是失败的。
哈哈哈。
先大笑三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并再次恭喜强人出关。
我同意你对于左派的界定,而且我很感谢你在我滑向修正主义的一霎那把我揪了回来。呵呵,这句话虽然有一点说笑的成分,不过是真话,棒喝于我有时是必要的。
当然,我仍然坚持认为左派和宽容并不矛盾,我相信你也不会认为他们真的是不兼容的,原因其实恰恰是你所给出的左派定义:对社会的结构性变革。左派的不宽容,是结构性的,而不是针对个体。对于革命过程中的滥用暴力的可能,我认为左派应当有应变的能力,这也是正统马克思主义需要发展的部分。
我个人对于必须使用的暴力,虽然无奈,但不会内疚。只有伪左派的暴力和不受控制的暴力,才是我极力避免的。
我来抬杠。
看见有人说左派右派这名称很混乱,我头脑一贯简单,所以我对左派右派的定义也相当简单:是要改变还是要维持现状。要革命要真正的改变的,是左派;做点修补工作搞改良或者小吵大帮忙实际上是要维持某一国家某一群体某一文化的霸权地位的,就是右派。这个划分适用于你对于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是右派的表述,也适用于把国内仍然坚持CCP最初的社会公平理想(这在现实中从未发生过)的那部分人叫做左派或者新左,把貌似激进边缘号称人民公敌实际和全球资本主义扩张互相呼应的新自由主义叫做右派(他们可能在某一个地方不受欢迎,但是他们可以在另外的地方得到更大的边际收益)。
在这个意义上,左派和右派可能就不是一个道德概念了。这个世界的发展是单线程的,我们不知道是否如果全世界大部分国家都是社会主义而只有美国、英国和德国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话,后者是不是也会被封锁在“铁幕”之后,被禁运,象今天的古巴一样,哪怕阶层差别再小也因为被封锁搞的很穷,人家就为了证明一个道理:我整死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知道,社会主义就是没有资本主义好。我们没法知道,我们所知道的只是历史上实行社会主义的国家都被搞得很神经质,很躁狂抑郁,我们当然知道,这是给逼的,俄国和中国都没有发达的物质文明奠底,都是跨越式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然后遭遇“铁幕”。历史的天平在某个时期偏了那么一点,历史的时钟在某个时刻拨快了一点,一切都不同了。我和你一样痛恨左派的不宽容,读到历史的某些章节的时候也会擂一下拳头:“靠,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给左派更多的理解。很坦率地说,左派没有义务对右派温和,左派也没有能力为它倡导的社会变革引起的动荡和犯下的错误完全买单。变革总是有风险的,革命也不是请客吃饭,正统的马克思主义不否认社会主义社会也有压迫,只不过攻守易位,第一次无产阶级得以能够镇压其他阶级罢了。
意识形态的争论,和人之间的争论有时候需要到街上去解决一样,必要的时候也需要用暴力解决。我对暴力解决问题相当没有内疚的感觉,相反,相当的享受。前提是暴力没有必要滥用,否则就是虐待狂。
我已经做好挨板砖的准备了。
PS:收到你的留言,谢谢。
我这一篇是讲遵守法律的权力。但是知识产权保护法,我本人是不愿意遵守的,广告之后回来,请看下一篇:海盗万岁!
还没看到那一行,我已经想到那只可爱而固执的小绿毛龟了,无论怎样,"不可辱"的精神肯定要付出代价的,有时是生命,有时是位置等等.
道理是这样,可我的大学里天天都是违背知识产权的事情,从教授到同学,这东西不能想,想了就觉得不可思议:))
强迫别人走自己想走的路,其实是比较笨的做法,哈哈,应该先洗脑嘛,让人家心甘情愿,岂非更好?
左派应当比右派更宽容吗?还是左派容易比右派更宽容?
如今左,中,右的界限似乎不明显了,我经常被搞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