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刻骨铭心的香。
昨晚刚进客店,当有一丝此香入鼻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错觉。今天再度闻到,他意识到有些蹊跷。
十年前,春花盛开的季节,他将50根松木火把交给灵山安魂庵主持安玉。晚上回到这个遛马店。一股晚风将此种奇特的香味吹进他客房的窗户。他闻香而醒,看见灵山上空火光冲天。第二天他才知道,那晚安魂庵焚如灰烬。包括主持安玉,当然也包括他送去的那50根松木火把。
好长时间,他一直搜寻着此事件背后的故事,却一无所获。
江湖上谁也不知道他送过火把,谁也不知道他和安魂庵有过任何瓜葛。因此传言中并没将他作为角色安于故事之中。一个颇有逻辑的传言说: 主持安玉出家前有一段爱情故事。爱情故事牵扯到另一位江湖侠女。侠女和安玉同时爱上了一个愚钝木讷的家伙。虽然安玉出家,但那位侠女并没得到心上人。准确地说,侠女并没得到心上人的心。那人最终西走戈壁,消失于漫漫黄沙之中。
从此,侠女隐于檀春山制香,香名远播江湖。有同行前来斗香,但都一败涂地。其实,只有很少几位能让侠女动用了上等香。可惜的是,闻过上等香的人最后都抱病身亡。据说,他们临死前还恋恋不忘那香味。其中有一人还说: 人生在世,能闻此香一次,足矣。
他相信这个传言,同时他觉得这位侠女那晚一定离安魂庵不远。而且,那股异香应该是那位侠女送给他的警告。
那警告一定和那50根松木火把有关。
他送这些松木火把是完成另一个人的愿望。一天,他正在荒凉戈壁滩的一个路边酒馆喝酒。忽然,店门被一股风沙推开,一个身穿骆驼皮大衣的汉子走进来。他正要做出一个江湖人该有的动作时,那个穿骆驼皮大衣人低沉地对他说:收起你的剑,不然你的脑袋会比那只剑更早出鞘。
有限的江湖经历和丰富的江湖知识都告诉他,对于这样的话,只能相信。
但是他并没有丧失尊严,他问: 侠客,我做过什么得罪你了?
“没有!” 声音更加深沉。缓慢地,但不失连贯地,穿骆驼皮大衣的人告诉他,让他帮着将50根松木火把送给灵山安魂庵的主持。
他只好答应。然后那人给他一袋沙金。说,这够你一辈子花的。另外那人还告诉他,50根火把会一直跟着他走,会在适当时间交给他。
也是在这个遛马店。那晚,月光如昼。就在将睡未睡之际,他忽听桌上碰地一响。起身一看,一个匕首插着一个纸条。纸条说,火把就在他床下。
那是些看似普通的火把。但新旧不一。第二天他让店主帮他叫了辆牛车,然后就将火把送到了安魂庵。
安玉看见火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给道谢。别的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问。不过临别的时候,他听到了安玉无比轻声地叹了口气。
一个很轻的敲门声把他从这些“香”思中拉出来。开门后,见店主慌慌张张。问:“怎么回事?”
“先生,门口有人点名叫你。你要小心呀。”
他想了一下,决定就在一楼大厅里见这个人。店主将其他人叫走了,诺大的厅堂里只有他一人。
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运气,愤然吐出。门开了。他高叫:“客人请进!”
来人背着阳光,逆光中他只能看见轮廓。来人身材不高,一顶宽沿礼帽盖住半个脸。窄细的腰身和宽松的裙摆表明这是个女人。
他有些放心了,觉得自己紧握着剑的右手有点过于警惕了。他撤回右手,双手抱拳,说:“有礼!”
他仍然看不清她的脸。门口的那束阳光似乎紧张跟着她,使她的头颅一直处于光环之中。他有些迷茫,不过这时候他已经知道,来人离他很近。他的任何动作都会让对方误会,从而刺激对方出招。
“是你送的那火把?”声音很冷,却又力量。
“是,受人之托。”
“那人何在?”
“我不知道。我是说,他在沙漠中找到我,我只好从命。他很厉害。。。”
她沉默了,还站在他和阳光之间。他尽力保持着镇定,其实脑袋已经出汗了。
“好吧,我放过你。你走吧。最好找到那个人。他把我送给他的香全部侵进到火把里,然后将火把送给了另一个人。那香,你是不可以闻的。”
他紧张了,连忙哀求:“我是没办法。再说我没闻那火把里的香味。我只是帮忙送过去。”
“可那火把燃着了,香味飘进了你的鼻子。至今你的呼吸还有那香。”女人声音更加冷酷。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不能顺着她的思维。就说:“唉,既然如此,那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了。又不是我放的那火。要怪只能怪那个放火的。”
“好吧,那就让你认识一下那个放火人,这是我在灵山树枝上找到的。”说完,她翩然而出。
一身冷汗的他被她留在椅子上的一件东西又惊出一层冷汗,那是他十年前见过的那件骆驼皮大衣。
似乎,那大衣上仍然飘过来那种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