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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美国警察，我并不陌生。我家小区，就住着一位警察叔叔。我们天天向他和他的警车行注目礼，这都快变成和吃饭睡觉一样的习惯了。
除了与警察为邻，几年前，我开车超速时，还被美国警察先后逮住过三次。要说超速吧，大多有一定的理由。比如，着急接孩子放学啦，上班快迟到了，眼看着就要晚了。遇到这种情况时，我不加大油门不行啊。不过，只要稍不小心，犹如从天而降的警车就会呼啸而来。
虽然我被警察叔叔在公路上抓了三次，但超速这事对我来说，还算是小菜一碟。超速的人多了去了，又不仅我一人，我又何俱呢。只要提起美国警察，最让我无法忘怀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是十几年前我被美国警察警告那次。
1993年的最后一天，在当时的穷留学生如今的李教授家里，开了一个规模巨大的迎新年爬梯。美国华人聚会，大多是先吃后聊或者是边吃边聊。聊的话题天南海北，聊的方式不拘一格。那天，酒过三巡时正赶上新年来临之际，某些男女同学因此开始走在了无忌大侠的道路上。借着酒劲儿，一派乱言海语开始在老李家弥漫。
那天，有一个被人叫做“马大姐”的女子挺引人注目的。这位马大姐长相中等偏上，人也很热情，她还时不时地会吐几口才女之气。马大姐属于性情中人，随性而为时十分可爱。平时，这位马大姐不管脑子里在想什么，心里正在为谁烦恼，她总会慷慨地地向大家慢慢道来。这位马大姐看上去就是像一汪清水，很清纯，鲜有神秘之感。
在美国的单身华人，一直是男女比例失衡。无论何时，女子都算是紧俏的尤物吧。很奇怪，这位马大姐当时都30多岁了，还在寻寻觅觅地待嫁闺中。她对婚姻和感情的失望，时常会流露在她的高谈阔论中，她给人留下的那种“看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恨一个”的无可奈何之感，也会让我们为她惋惜和遗憾。
在这样的心态下，马大姐时常用她那张软刀嘴巴伤个人，这也就不奇怪了。没想到，在那天老李家的爬梯上，被马大姐瞄准的最后一张靶子，居然是我老公。孩子爹心眼实在，他对女人的弯弯肠子向来不敏感。眼见着马大姐就要向孩子爹投糖衣炮弹了，老公还是没看出这位美女的失态。情急智生，我赶紧表态，大宝困了，咱们回家吧。
回到家，关上门，我就开始原形毕露了：“大家都离马大姐远远的，就你心眼好，你和她搭什么腔啊。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借着酒劲儿，老公比我还实在：“我又不想姐弟恋，即使有什么想法，我也不找她啊。”
一听这话，我立即火冒八丈。随后的吵吵嚷嚷，您就尽情想象去吧。
孩子爹一见我无理取闹，也趁机来了个火上加油：“去年，宋信在我眼前给你送饺子，他对我却不搭不理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他怎么做，我说了不算啊”。
宋信是位比我小好几岁的小留学生。这位上海帅哥虽然心眼好，但有时候做事确实欠缺火候。这孩子，好心办坏事的时候，真是一把一把的。
两口子吵架最忌讳的就是旧事重提翻小肠，可以说最愚蠢的争吵就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打架。就在我们刚刚意识到这点，还没来得及刹车时，家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这半夜三更的，能是谁呢？
与中国不同，在美国吵架，基本就没有邻里相劝这一说，我们这些游子更没有吵架时往娘家跑的条件。经常读到美国新闻说，谁谁谁失踪多日，邻居根本就不知道。这和现代社会人情冷漠大有关联。记得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媳妇被老公欺负后，她大大方方地跑到婆家哭哭啼啼地诉苦。那号嚎痛哭的喊叫声，至今仍在我耳边响起：“他对我咋这么狠啊，他咋像打贼那样打我呀”。当年的年轻媳妇，现在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吧。人生啊，争来争去的，到头来也就是那么回事。人生百热，终有一凉啊。
不管怎么说，吵架时被人抓住，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听到门口有人敲门，我们两口子立即搞起了统一战线。在这时，一致对外才是硬道理。我们两人就像互相商量过似的，马上同时进入闭口状态。
老公开门一看，我的天，门口站着一位荷枪实弹的美国警察。吵架都被警察盯上了，咱这还有好？我瞬间想起了那些违法乱纪的坏份子们。
老公恭恭敬敬地把这位警察请进屋。只见这位美国警察腰间别了一把枪，左手拿着对讲机，右手拿着记事本。我想，假如他有第三只手，他一定会拿着副手铐了。
虽然我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但我这人从小就怕看到警察。到了美国以后，我还是这样。那天是我第一次和美国警察叔叔打交道，心里难免忐忑不安。虽然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但也得表现得大义凛然一下才行。
美国警察叔叔先发话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呵，名字又不是银行密码，我们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张口就来。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警察叔叔又继续例行公事：“你们的地址是什么？”。
乖乖，您都找上门来了，这还用问吗？
随后，警察叔叔又问了我们诸如“电话号码和社会保险号是什么？”这类的问题。最后一步，终于到了验明正身时：“请出示一下驾照吧”。
在美国，驾照有时候具有和护照一样的同等资历。递上驾照后，我在心里开始打鼓。听说办绿卡时，要做犯罪记录调查，不知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我们办绿卡呀？明天早晨起床后，邻居会不会过来关心我们呢？为了这位马大姐，我们这可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警察叔叔看过驾照后，马上把它还到我们手里，并温和地对我们说：“这么晚了，早些休息吧。我来看看，算是小小的警告你们一次吧。你们的争吵已经影响了邻居休息，以后要注意。”
无论在美国还是在中国，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被人警告总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不过，换个角度想，我们再来个脑筋急转弯，被人警告也未必是件坏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如果被人警告后能达到这样的境界，那就算没白折腾过。
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告的状。当时，与我们为邻的，有日本人，韩国人，美国人，中国人。事件发生过后，邻居对我们依然是笑脸相迎以礼相待，我们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第二天，我们一家子还高高兴兴地去照相馆来了张新年合影。
在不恰当的时候为无关人士吵个架，又在不合适的时间放开了大嗓门，这就是经验教训啊。谁没吵过架呢？吵架时的无言或怒吼，本质都是一样的。有一次，我的一位女同学对我诙谐地说，他们两口子打架，基本属于默默肉搏型。他们两人主要用扭来扭去的胳膊释放怒气。几个回合过后，身体得到了适当的锻炼，两人会忽然握手言欢。
自从被美国警察警告以后，任何警察叔叔再也没敲过我家的门。至于我担心的影响办绿卡一说，也并无此事。
有了经验教训，人就会变得机警起来。现在每当我心中冒烟起火之时，我总会提醒自己，要控制，要忍耐，隔墙有耳啊。
马大姐，你现在还好吗？
自我辩护下：俺的声音并不是如雷贯耳型的，要是搁白天，警察肯定不会来。夜深人静时，小声音都被放大了。稍微大一点儿的声音，就像打雷似的啦。
7/2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