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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非典-5(完)

(2005-05-12 10:12:44) 下一个

地坛医院,紧邻著名的地坛公园。地坛给我留下印象是由于作家史铁生的几篇散文。脑海里一直有这样一幅画面:一个残疾作家转动着轮椅,行进在皇家祭坛金黄的落叶上,静听秋虫鸣嘀。那份宁静,那丝安详,实在令我神往。不想,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它竟是这样一种身份。让我意外的是,地坛医院的环境也出奇的好,望惯了环绕宣武医院的琼楼玉宇,乍一进入这荫浓欲滴的世界,夏日的酷热和病痛的烦躁都一扫而空。在我病房前的小花园里,我不用起床也能看到一株巨大的榕树伸开它繁茂的枝桠,荫蔽了大半个病区。这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我开玩笑的对爱人说,在这里挺好的,又凉快又安静,还有电视看,我不想回家了。这里的病房条件也很好,对我们这全国最后一批非典患者,北京市乃至地坛医院都给予了最好的医护条件。由于是专业的传染病医院,这里的硬软件设施以及医务人员的专业素质都明显优于其他医院。一次在与该院的院长交谈过程中,深以她的一番评价为是,“作为专业的传染病医院,地坛的所有医务人员都以一种从容的心态经历了整个非典期间”。我直观的感受是,新进医院,地坛年轻的护士们身着适当的防护装备,举止显得格外的轻灵优雅,让与世隔绝多日的我们再次领略到了女性的形体美。

 

在医务人员们的精心护理下,大多数处于康复期的病人都恢复得很快。一个个长期卧床的病人在医生的鼓励和帮助下,颤颤微微地站起来,走出病房,重新呼吸久违了的新鲜空气。与我后期的这些病友相比,我病情较轻而且恢复很快,不久就可以在走廊里自由走动了。不知不觉,出现在走廊里的条纹病号衫一天天多起来。让我无法忘记的一个场景是,一天下午我走出病房放风,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病友靠在走廊的护墙上,她分明是刚刚在护士的帮助下第一次走出病房,久违梳洗的头发略显凌乱,宽大的病号服使她显得更加消瘦。靠在护墙上,她专注的打量着小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低头吸气,仰头呼气,我分明听见了她贪婪的呼吸声。那因久不见阳光而显苍白的脸上挂着的是一份满足。我静静地望着她,她就那样旁若无人地吸着、呼着、享受着……闭上眼睛我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到空气的味道竟是这样的芬芳呢?

 

康复期间,病人们的活动能力和活动空间都增大了。我和他们的接触也随之增加,彼此谈天说地聊以解除长期住院的烦闷。这最后一批患者几乎都是从死亡线上挣扎着回来的,与他们相比,我所承受的痛苦不足挂齿。后来上新闻联播的孙峥住在我紧邻的隔壁,作为交大的一年级新生,在自己新的生活刚刚展开的时候,他就直接面临着死神的近距离挑战。小孩(我们所有病友都这样叫他)似乎对过去的一切忘却的很快,乐呵呵地与周围的阿姨、叔叔和奶奶们畅想着新生活的甜蜜。他也给我讲他九死一生的经历,不过那似乎在讲别人的事,高烧不退,呼吸急促,插管抽液等等各种痛苦在他眉飞色舞的讲述中似乎变成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让大家觉得有趣的是,就在全身插慢管子,病情极其危重的过程中,这家伙还有心思和与他同龄的小护士逗乐、开玩笑、谈论“蜡笔小新”。是他没有死亡的恐惧吗?后来在中央台的一次采访过程中,他谈到当他第一次被报病危时,血氧已经降到40左右(正常人在95以上),他很绝望地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妈妈,我不行了,我要完了”。我相信,那一刻他绝对是恐惧的。但青春的活力、纯真的天性使他的意志顽强。我相信他不需要如媒体报道的那样怎样怎样的思想斗争,他只需要告诉自己“我年轻,我要活”,这就够了。事实上他也走过来了,“生命是宝贵的”,这是他结束采访时说的一句话,这肯定是他最发自肺腑一句话,为此他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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