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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课结束了,但我依然在思考课堂上的问题, 可以说,这不仅是门写作课,更是人生课。
我第一次了解到那么多同学的人生。课堂以讨论为主,阐述观点,而观点又多来自经历。美国人的隐私观念很强,但几乎每个人都坦率地让我吃惊:竟有这么多家丑!人活着,真是不容易。
全班有三分之二的人不满意父母。有个男生是白人,一岁时父亲被白人谋杀,母亲嫁到了欧洲,他被领养。16岁时女朋友没有和他商量,自己堕胎,对他打击很大,从此成了基督徒, 他感谢耶稣让他走上了正轨。一个女生说她母亲和父亲都在背叛对方, 17岁怀孕的她至今有两个孩子,但不愿意和未婚夫结婚,就是因为她很小就担心自己是否也会象母亲一样有外遇。好不容易有一个积极评价,她感谢父母的付出,但父母承担过多的责任,使她形成了犹豫不决的性格,写作文半天选不好主题就是一个例子。我恰好相反,很快就确定好题目(有时甚至只需要几秒钟)。 这让我突然明白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忽略,不见得都是坏事,因为这逼我独立。邻居的小孩欺负我,我根本不敢告状,否则会接着挨揍。越是糟糕的事,我越不能倾诉,这只能让我腹背受敌, 就这样我养成了自己扛的习惯, 只需要一张纸、一支笔, 比较潜在的各种可能性,等自己基本拿定主意后,我再找信任的人商量。如果对方不同意我的决定,我还是坚守自己的选择---尽管我明白人家是一片好心。
每次听到其他同学讲自己的辛酸往事,我就感觉写作课变成了心理治疗。能有这样开放坦诚的交流,和教授本人有很大的关系。我喜欢他直来直去不讲废话的风格,很惊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污点。父亲是越战老兵,患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有好几个情妇。他在17岁时因为女友怀孕,参军以躲避丈母娘。很快和女友结婚,但四年后离婚。他说自己曾进过监狱,后来成了牧师,现在不是宗教徒,做自己最喜欢的两件事:写作和上写作课。
在讨论美国是否把现有的当兵年龄(18岁)上调时,教授问:“谁21岁以前就结了婚?”
有5个人举手。他又问:“那段婚姻依然存在的请举手。”
没有一个人举手。
他耸耸肩:“瞧,我们在21岁以前所做的决定有多少是正确的? 我反对高中毕业就直接当兵,不仅因为那么小很难搞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干什么,也因为把那么小的孩子送到战场,只能伤害更多的生命和灵魂。在当今时代,很难说清楚战争有真正的赢家。如果你死在战场上,获得一个虚名,留给家人悲伤;如果你活着,即使四肢健全,你的磨难才刚刚开始,因为当你杀了第一个人后,你就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他接着问:“如果你现在有个18岁的儿子,要去当兵,你是支持他上大学还是当兵?”
大多数人反对当兵。
“但一个国家是需要有军队的,都不愿意去当兵也不行啊。”
“反正美国没有强制兵役,那就让喜欢读书的上大学,喜欢拿枪的去当兵。”我说。
“可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不愿意拿枪的人,杀人后会被自己的良心折磨,这样不好;而让对杀人没有问题的人在战场上疯狂扫射,这样岂不更可怕?”
这个问题,让我都意识到答案很难找。我只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不仅在塑造自己的未来,也在时刻影响着他人,或好或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思考,尽量保持清醒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