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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传略 (14)

(2009-06-22 05:42:48) 下一个
名剑传略 (14)

前弑王僚之时,盖余、烛庸二公子率众降楚,致吴国元气大伤。那伍子胥一心复仇故楚,广觅贤才为吴所用,以期速速强吴,助己伐楚。天怜其遇,竟降下兵圣孙武,为子胥访得,力荐与吴王阖闾。致吴国武力剧升,远出楚越意料之外。孙武入吴半载,牛刀小试,即将兵大破驻舒地楚军,杀吴之亡将盖余、烛庸而回。吴王僚之余党至此尽灭,时周敬王八年(前512年)冬。

阖闾之女滕玉,深得父宠,未免疏于管教,恃宠而骄。跋扈放浪,于同龄子弟中久有恶名。偶识专诸之子桑迟,心甚爱之。把那往常之飞扬态度尽皆收起,委曲逢迎,只盼桑迟接纳。

有好事者以滕玉往日诸多恶行告桑迟,桑迟遂拒滕玉千里。滕玉泣道:“愿知缘由,死也甘心。”桑迟乃告知:“人负恶名,犹鱼之剩半,虽味美亦难登雅席。”滕玉悔之晚矣,愧而退。

一日,阖闾与夫人及女蒸鱼而食,阖闾心不在焉,只思虑伐楚之事,将一鱼食其半而转递与其女。滕玉接过,思及桑迟之言,泪洒鱼盘,心道:“父王素来宠我,不想今日亦如此辱我,此生何趣?”从未受折之人突受大挫,极易偏激。那滕玉不能自拔,竟回室以其父所赠之胜邪剑自刎而死...桑迟闻之,悔之不及,亦自杀。初,薛烛说剑与越王允常,言胜邪剑性阴,为女子所得恐噬其主,今竟验于阖闾爱女。

阖闾痛失爱女,葬之国西阊门,送以金鼎玉杯,银樽珠襦。又恐女寂寞,乃舞白鹤于吴市中,吴民随之而观,白鹤且舞且走,直入墓门,引男女俱入,阖闾乃发动机关,众男女尽掩其中,杀生数百而送一死,国人震撼。

那湛庐之剑,本为阖闾日常所佩,因葬女携之不吉,解而悬之卧室之壁。及归,湛庐竟不知去向,逐一拷问内侍,竟无一人知蛛丝马迹,阖闾惊异不已。

却说那楚昭王熊轸,十岁而立,今已为王五载,渐已成年,天性仁爱,群臣敬服。唯将军囊瓦不以为然,道:“轸之母即为秦女,本应嫁太子建,因费无忌鼓惑,先王娶之,并因之而杀伍奢,致子胥奔吴,为祸连年,足见秦女不祥。今其子为王,必祸楚也。”不言平王失德,却将罪责归一女子,并延至其子熊轸。

昭王大量,不以为忤。只念楚国自康王逝世后之三十年内,灵王、平王皆逆天而行。天之怒也,应验于子孙,是故如今楚受祸于吴,实乃天意。自己既为楚王之后,代祖而受天罚,理所当然,不敢有怨。只愿虔心侍天,天罚至我而止,毋延及子孙。

游侠申鲍胥,知楚获明君,又闻吴王阖闾所佩长剑即为殴冶所铸,思及殴冶之入湛庐乃自己一手促成,今铸成宝剑却入仇敌之手,于是阴潜入吴,意欲盗剑。不想阖闾剑不离身,破难下手。终于阖闾为葬女而解剑,鲍胥终得潜入,取剑而去,水行入楚。为隐其剑气,避人耳目,鲍胥将剑缚于舟底而行,至楚都郢城,连夜入宫,置剑昭王榻上。

昭王卧而寐,得剑于床,鞘内积水,鞘外水迹未干。其剑则青光湛湛、寒气森森,知为宝物,却不知宝从何来。次日早课毕,忽报有客来拜,自称风湖子,恳请一睹宝剑。昭王疑惑,引入,却不示剑,只问:“寡人卧而得宝剑,尚不及四个时辰,先生何以得知?莫非先生即赠此剑者?”

风湖子行礼道:“非也,臣于相剑略知一二,于铸剑却格格不入,何来宝剑相赠?然臣于昨夜见王宫上空剑气弥漫,前所未见,知必有宝剑现于此间,故特来一睹为快。”

昭王诧异,乃示剑,问道:“既如此,恐非凡品,是何剑也?”风湖子抽出长剑,端详良久,方依依不舍,返剑入鞘,递还昭王,如抱婴儿。长舒口气道:“此为湛庐之剑,旷世珍品!”昭王便请赐教。

风湖子言道:“年前遇我师薛烛,言道曾亲睹越之殴冶铸成宝剑五,湛庐即为五剑之首。剑成之日,殴冶剑斩巨石,应声而劈,足见其利。”于是将薛烛所言之殴冶铸剑事悉告昭王。

昭王称奇不已,末了又道:“此剑夜至于寡人,不知如何而来,恐有不妥。”风湖子笑道:“大王不必担忧,我师言道,湛庐之剑乃五剑之首,暗合天理。若人君有逆理之谋,其剑即去,弃无道以就有道。吴王阖闾,弑刺君王,灭其全家,又屡犯楚境,屠杀生灵,闻近日更诈埋男女数百,杀生以送死,实无道之极,故湛庐弃之而去。此剑千里来投者,乃天赏大王之圣德也。何言不妥?又何需知其如何来?”

昭王大悦,遂深以为宝。至此殴冶五剑各得归宿:湛庐入楚,纯钧在越,胜邪、鱼肠为阖闾密藏,巨阙随袁公,隐在山林。

再说欧冶、胜邪委于深山,系于寒井,究不计春秋几度。那欧冶每日沐于寒泉,以驱体热,所需时分,日渐短暂,似有脱困之兆,胜邪甚喜。然欧冶心智,起色极微,仍是终日噩噩,直似婴儿,胜邪又不禁为此愁闷。

一日早间,胜邪侍欧冶入井,见一切如常,乃回茅舍操持,见山间万木叶落,百花凋零,知又一个繁夏逝去,深秋来临,微觉怅然。忽闻轰轰雷声,仰视则乌云涌聚,便叹天道无常,深秋尚有此激雷骤云。乃出,欲赴井提欧冶而回。

但听“托”地一声,一物从天而降,胜邪知是那只与己稔熟的仓猿,不以为意。突见那仓猿臂中竟挎一紫色布囊,显为他人之物,不由一惊。须知欧冶、胜邪二人入此山经年,从不见外人来此,今现此布囊,莫非有客来访?念及此节,胜邪不由四顾。

忽白影一闪,一白衣少女立于胜邪之前,手持长剑,盯视胜邪,惊异满脸。原来当年事急,胜邪走得匆忙,不曾多带衣物,不想在此山一滞多年,不曾稍离,衣物俱已朽坏。因缀兽皮,披挂御寒,外人见之,委实怪异,胜邪自身倒浑然未觉。多年不曾与外人交道,突逢此变故,竟怔在当地,不知所措。

那白衣少女喝到:“何方妖物,不知羞耻,竟纵猿偷窃!”挺剑直刺胜邪,胜邪待要出言申辩,却哪里得及?危急之间,那仓猿跃将过来,以臂挡剑,竟被一穿而过,负痛狂嘶。那少女见胜邪形容古怪,只怕有异,出手竟不容情,又是一剑斩向胜邪颈项。只听“当”地一声,如着坚石,手中剑几为震飞。那少女大惊,急撤丈余,却见浑身毛衣的胜邪身旁又立一“妖”,几近赤裸,只于腰间系兽皮以遮羞,左臂尚横在胜邪颈间。原来欧冶不知何时自出井,急切间本能出左臂救了胜邪。

白衣少女意待再搏,胜邪终于开口:“姑娘且慢!”白衣少女见如此妖物竟能发人语,愈加惊异,以剑护住周身,全神戒备。胜邪续道:“我姊弟二人委此山多年,并非妖物。此猿与我稔熟,见姑娘之物,取来与我,并非我指使。此即奉还,念其毕竟一兽,何知礼耻?况姑娘已伤其一臂,足以惩戒,还望便恕了牠。”言毕于仓猿臂中取下布囊,置于身前地上。又扶满脸木然的欧冶坐下,回头又检视仓猿臂伤,那仓猿任其摆布,竟忍痛噤声。

白衣少女听胜邪口齿流畅,声调细嫩,且自称姊弟,方知胜邪乃一女子,其言谈举止显恼自己下手狠辣。又见仓猿及其弟为救她皆奋不顾身,想此女恐非常人。其弟臂如坚石,斩之无损,大是劲敌。然面目木然,似为痴傻,且似只为救姊,并无意相攻。

胜邪为仓猿收拾利落,忽思及欧冶见己危急,于心智混沌之际亦能自发相救,不禁心里一暖。见白衣少女呆在当地,脸色阴晴不定,胜邪仍恼此女狠毒,招招取命,便是我实窃了你囊中物,亦不致以命抵过。若非欧冶有奇遇,此时左臂已然离体。思及此节,不由逐道:“私取姑娘之物,致劳顿入山,甚为歉疚。深山野人,不劳见笑,这便请吧。”言毕扶起欧冶便欲入茅舍。

那白衣少女过来,略觉无趣,拾起布囊,一声呼哨,稍时,得得之声,由远而近。胜邪知一马来,只管扶住欧冶,头也不欲回。岂料那欧冶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而逝,驻足不前,又转过身来,去看那马。胜邪见欧冶似有觉,心中一动,亦转过身来。但见一马,破林而出,浑身雪白,长鬃飘飘,煞是神骏,胜邪亦不禁心中一赞。

那白衣少女蹬鞍上马,便欲离去。欧冶却抬起左臂,伸向那少女,手掌张开,似与那少女作别。胜邪以此为欧冶渐知人事,不由惊喜。那少女调转马头,胜邪方见那马之另一侧,缚有长剑一柄,剑身宽大,剑鞘简朴,极为眼熟。猛记起此剑即为袁公所取之巨阙剑,不由大震,叫道:“姑娘且慢,敢问此剑从何而来?”

那少女正为遭胜邪所逐而气恼,见此一问,浑无好气道:“有本事自来取去,何须多问?”却见欧冶左臂前伸,果真直行而前,欲去取马上宝剑。原来巨阙之剑出自欧冶之手,本为神品,与欧冶心智一毫相连。那白马出林,剑在背面,胜邪尚未见得,欧冶已以心感,故转身伸手,非为白马,亦不为作别,实为此一剑。

那少女何晓此事?只道此人见宝起意,终于出手强夺。乃拔剑斩向欧冶左臂,胜邪大惊失色,苦不能救。却见欧冶左掌一翻,抓向挥落之剑,敏捷之极。那少女突记起欧冶左臂质如坚石,浑不惧剑斩,料左掌亦同此类,忙中途变招,纵身跃起,于空中倒立着直刺而下。欧冶如有神助,后退一步,左臂自右向左一划。白衣少女知己第二招又已落空,如此击下,手中剑必为欧冶扫落。不得已空中再次变招,剑尖改点马鞍,一借力,飘出丈余。马鞍完好,显内含硬物。

白衣少女一落地,更不停留,挥剑又上,欧冶脚步踏动,每每以左臂左掌出击,或抓或格,虽显无赖,然那少女之精妙杀招竟全无用处,娇喘连连,仍未及欧冶之身分毫。胜邪渐渐看出欧冶双足所踏,乃是当年薛烛为阻其病所授活血之法。欧冶曾每日习之,深锲于心,此刻不经意被逼使出,配以铁臂,竟成一套以稳克灵之法门,令胜邪直呆若木鸡。

那白衣少女酣斗良久,已知如此自己绝无胜算,忽纵至马侧,唰地一声拔出那巨阙宝剑,剑身宽长,与少女之娇小身躯浑不相称。那少女剑指欧冶,欧冶却不再动,只呆呆盯视重剑出神。少女一纵而前,见殴冶仍是不动,以为吓傻,不欲伤他性命,刺向殴冶颈项之剑略偏,从其颈侧一滑而过,未伤分毫。顺势回手,剑柄在欧冶侧颈一撞,应声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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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楚都郢城在今湖北江陵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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