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纲目

人非草木,孰能无好,有则加勉,无则改之。
正文

玉莲心经:那一斧的风情-三十二(下)

(2009-10-28 07:01:12) 下一个
我一辈子除了偷情,没偷过其他东西。哦,错了,我小时候半夜曾偷过张蓉家的李子,被她哥逮住打了一顿,张蓉第二天就给我送了药酒上来,还揣了几个李子,叫我别让她哥知道。所以偷单车的事情也不顺利,待到夜深人少时,才摸进自行车棚,刚用石头砸了一把小锁,就听得一个老头喊抓贼,朝这边跑过来,我当即骑了车就跑,在门口搭上早就候着的凤美,那老头子见追不上,将手里的钢管远远扔了过来,差点砸中我们,二人都觉得侥幸,还回头对老头子扮鬼脸,凤美更是吹了一个飞吻过去,我当即严肃地说:“你现在是新娘子了,得矜持一些。”
  
  凤美正坐在自行车尾架上,忙将头靠到我背上,柔声应道:“是,相公教训得是,奴家以后不敢了。”一双柔软的手还在我肚皮上轻抚,连声请消消气。我自然一路踩得格外有力气,迎着呼呼寒风,心头倒也是百般滋味中以喜居多。
  
  “现在去哪里?”
  
  “取婚纱!”
  
  “你早定好了?这么阴险”
  
  “不,去关了门的婚纱店的玻璃橱窗中取。”
  
  “得小心呢!”
  
  “我还以为你要说刺激呢!”
  
  “我不需要刺激了,只要我们平安。”
  
  其实取婚纱比取单车还刺激,一时间找不到大石头砸玻璃窗,只能扛起单车用龙头去撞击,所幸没被人发现,只是单车龙头歪了,后来骑起来摇摇晃晃的,几次歪倒,让凤美坐到三角架上之后才平稳了一些。到得最后,还是弃了单车,招了计程车,由于南都城并无一处教堂,倘若去清音师太主持的朵云庵又显得不成体统,只得回家,尚有阳台宽敞,可以对月而拜。
  
  到得家里时,已是凌晨三点,凤美问康冬至怎么不住在这边,我说那人是个死脑筋,他要住到张蓉曾经租住的那地方,说也许哪一天能碰到她。凤美自然咂舌称康冬至是痴情男子,追问张蓉是何许人。我随便说了句老乡,就拿了地毯去铺在阳台上,催她快换婚纱,于此时方见到她脸红,更增娇艳。待得两人都沐浴换衣后,见到穿了白色婚纱化了淡妆的凤美,一时间觉得她换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江湖气,此时尽显尊贵典雅,容光满屋。我也是再无邪念,不去想什么恩怨情仇,此时我就是新郎,她就是新娘。上前轻轻地握了她的手,情意款款,一切爱慕的话全在眼里。此时也是老天作美,明月皎洁,仿若白昼,两人一并跪在阳台上,拜了月亮又夫妻对拜,犹如四周宾客云集,礼数没少一样。
  
  我待要拉她起身时,她却摁着我,叫我也别动,正色道:“立秋——秋哥,你我今日结为夫妻,前嫌要尽弃,你也莫以为我是心血来潮闹着玩儿,其实我是觉得我今天才长大了,这既是我们的婚礼,也是我的成人礼,这是我最成熟的决定——秋哥,我爱你,从你上次受伤晕厥时,我连拖带拽背着你去诊所,路上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你,否则怎么愿意受这份苦,就在给老天爷许愿,说只要你平安活下来,让我做牛做马都行,何况做妻子——秋哥,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从此之后,我们就是融合在一起的一个人,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健康,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的,苍天明月在上,如若违背此言——”
  
  我这次是用手指按在她湿润的光泽的嘴唇上阻止其发毒誓的,便说:“凤美,我们不用发誓都知道彼此在彼此今后生活中的角色和态度,我爱你凤美,我们要同甘共苦,同心同德,同生共死,同床异梦——哦,错了,同床同梦。,苍天明月在上,我如果今后辜负了你,让我出门被车撞死。”她用唇堵住了我的嘴,我们从跪着吻,到站起来吻,到缠绕在一起吻。我附在她耳边柔声道:“娘子,我们入洞房吧”她脸红更甚,假装抬头看月亮,不吭声。便被我揽腰抱起,朝卧室而去,未料到她的婚纱裙太长,拖了好长一截在地上,行至床前时,我竟然踩到裙摆,两人一起朝床上跌了下去,压得她哎哟一声。
  
  那是一张宽大的淡蓝色的床横放着,那是一件光滑的雪白色的婚纱铺开着,那是一个柔软的粉红色的女人斜躺着,但这并不完美,譬如没有音乐,没有关的落地窗传来楼下鸹噪的车流声,譬如没有喝酒,她很清醒,我也很清醒。
  
  我清醒地知道这里是本市最高的大厦最顶的一层,我曾站在刚才拜天地的地方翘首四望,只是幼稚地希望能发现张蓉的身影在哪个角落冒出,曾携了慧珊的手站在阳台上,指向虚无缥缈的北方,告诉她哪里有个属于我们的小木屋。即使是这床,我也清醒地记得曾强行把慧珊抱了进来扔在上面,被她一脚踢了裆部逃回了自己的房间,但那是唯一的一次。我不否认,曾幻想过张蓉和我在这床上嬉戏,曾幻想过慧珊和我在这床上缠绵,甚至,甚至曾幻想过顾倾城的妻子陆玉莲蹑手蹑脚地进来,悄无声息地坐在床沿——但绝没幻想过凤美成为这张床的主人,因为我知道和她可以在很多地方缠绵,譬如车上、酒店、甚至公共地方的厕所,也许由于我是个农民,即使成了世界首富,骨子里还是一个希望妻子守妇道的农民。
  我犹豫了一下就从她的身上滑下,侧躺在旁边,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凤美有着圣洁的光辉,她戴着长手套的手交叉放在胸口,她自己盘的头发散了一半,鬓边插的那支珠花还是慧珊留在化妆间的,她长长的睫毛没有遮住大大的眼睛,神色祥和地注视着吊灯,也许她认为这是宿命。
  
  天气毕竟有些冻,我把手掌覆盖在她的胸口上,那里没有项链,一如手指上没有戒指。
  
  “凤美——你早些睡吧,我就睡隔壁,有事敲敲墙壁就行了。”
  
   “好!”她拿开我的手掌,笑了,从眼角滑下一滴眼泪,续道:“你吃什么早餐?我会帮你做好的。”
  
  “你太累了,睡完些吧,早餐我来处理!”我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不,我是你的妻子,这是我的本份,不是吗?”
  
  “嗯,是,但做丈夫的本份就是心疼妻子,你知道吗,包括这个婚礼,已经让你受委屈了,我会给你补一个隆重的婚礼。”
  
  “别,这是我最满意的婚礼”她身子尝试着躲避我撂上去的大腿,又放弃了,说道:“明天会请康冬至他们喝喜酒吗?还有什么时候回去见你的父母?”
  
  “喜酒是要好好喝的,只请康冬至和顾倾城两口子,至于我的父母——”
  
  “不请方雪梅吗?她是我的朋友,我也知道她现在在春秋集团上班。”
  
  “好,你说请谁就请谁,至于春秋集团,就不要再提了,它和我父母一样,已经不存在了。”我虽然对方雪梅有所顾忌,还是念着不能扫了女人的兴致,只得应了下来。
  
  凤美惊呼失声,想坐起来才发觉腿被我的腿压住,只得颓然躺下,抚着我的头发安慰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情况,秋哥,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会好好待你的。”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动,抛却了初始的一些想法,捏着她鼻尖儿道:“你不是我唯一的亲人呢,我还要你给我生一大堆亲人出来。”
  
  “哼,臭美,刚才不是还说去隔壁睡的么?”
  
  “凤美,我那是要准备养精蓄锐呢!”
  
  女人噗嗤笑了,伸手来挡我的侵袭,终是不敌,只好缩成一团任我欺侮。无奈婚纱的环节甚多,兼之她防护得紧,一时间不得要领,倒是惹了我的斗志,原以为凤美在这方面会顺水推舟,哪知比逆流而上还难,好不容易冲破层层阻碍,待要一探福地时,女人早闭了眼,咬了唇,蹙了眉,大有上刑场之态,我一时性急,未及细想,率军直入,哪知道这一下闯了祸,那里竟然生涩得很,女人早疼得大汗淋漓,一双手掐住我胳膊死死不松,却兀自没有叫出声来,见我神色惊诧按棋不动,她绷紧的身子才松弛下来,拉我身子下倾,覆于其上,勾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喘息着说道:“秋哥——我们终于完成了婚礼的最后仪式。”
  
  “我爱你,凤美!”我能明显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悸动,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我在她身体里面的存在。
  
  “秋哥——这才是我的嫁妆,你满意吗?”
  
  “凤美,我爱你!”也许那时候我感动得只能说这句话,毕竟这就是女人最好的嫁妆,可惜我毛躁之极,撕破了盒子,还几乎撕破了礼物。
  
  “别动,秋哥,我疼——我知道我曾经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希望以后你眼里只有一个标准,就是马美凤是你合格的妻子,我不要你和父亲争斗,我不要你和任何人争斗,我要你知道你拥有我就够了,我能吃苦的,真的,秋哥,你相信我无论多苦的生活都能过,即使我们不呆在这个城市,回去你的老家,我可以给你做饭,还可以下地里干活,还有,我们可以一起去你父母——哦,也是我的父母,去为他们扫墓,让他们看你有个合格的妻子。”女人噙着泪花含着笑一边亲吻一边喃喃自语。
  
  “凤美,我父母没有墓——他们都死在河里。”
  
  “怎么会死在河里?”
  
  “——凤美,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今天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会是个合格的妻子,我也会做个合格的丈夫,我们彼此都不会为今天的冲动而后悔。”
  
  “遗憾比后悔更可怕——秋哥,别动,真的别动。”
  
  “试一下,试一下。”
  
  “哎呀——真的不行——你不高兴了?那我忍忍,秋哥,我爱你!”
  
  其实我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未免表情严肃了点。及至第二天早上,我坐在凤美准备的早餐前,也是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地感谢老天爷赐给我一个如此美貌又贤惠的妻子。
  
  顾倾城夫妇住在江心岛的艺术村里,凭借我的关系,他当时一回到南都就以著名诗人的身份当了本市文联副联长。慕名而去的人常揣了《玉莲心经》这本诗集,要看看这对天才与天仙,多数人一见之下,就会把诗集撕得粉碎,说天才的笔没有描绘出天仙万分之一的美。
  
  我和凤美携手而至时,脚下就是被撕碎的诗集纸屑,仿佛鞭炮放完后的景象,尚未叩门,就听得里面笑声飘了出来,犹如珠玉落地。叫了一声倾城,他开门见我和凤美如此亲密,一怔之下,旋即朝我撇嘴暗笑,凤美倒真是个新娘子模样,早抛了之前的乖张,竟羞得低了头。进去之后才发现陆玉莲正在荡秋千,笑声自然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她双手抓住绳子,身子后倾,一头长发随风飘扬,见了我们,竟没有下来的意思,秋千反而荡得更高,几乎触碰到大榕树的树枝,此时正值深冬,一时间那些树叶纷然而下,落在她翘起的脚上,落在我们的头上,落在石桌子上顾倾城铺开的白纸上。
  顾倾城连声喊陆玉莲下来,那女人却似乎着了魔,口里说:“倾城,倾城,我想松了手,你说会不会飞出去,会飞到哪里去”话音一落,便真松了一只手,看上去惊险万分。顾倾城大惊失色,准备上前去抓住秋千,心里恐怕也没有能抓住的把握,拿眼神来瞅我。我并无半分犹豫,当即上前去抓住绳索,料来那绳索是新制的,甚为粗砺,一时间手心火辣辣的痛,秋千兀自余势未消,陆玉莲此时却已经两眼微闭,松了双手,眼看就要飞出去,我哪里顾忌很多,硬生生地将她横腰抱住,任凭秋千撞在自己胸上,痛得有如骨裂。
  陆玉莲此时才醒了神,见自己委身我怀,惊呼一声,慌忙落地,乱中又踩到了我的脚,使我痛上加痛,她羞得满脸通红,捉了顾倾城的手才惊魂稍定,对我连声道歉,顾倾城也是惭愧不已,唯有凤美虽然心里焦急,脸上却挂了笑容,抚着我的胸膛皱眉问疼不疼。我好半天才换过气来,让大家不要担心,倒是玉莲受惊了,又问顾倾城什么时候搞了个秋千,我看这秋千邪门得很。
  
  陆玉莲也指着秋千说,她刚才坐在上面荡得一会儿,就有些神志迷糊,仿佛耳边有那种寺庙的佛号声,又仿佛有个女人在低声地劝自己松手,但自己就是感觉愉悦无比,方才险些出了事,害秋哥也受连累。
  
  顾倾城瞪着眼说:“这是迷信。”挠挠头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这秋千我花了很多心事,到今天才做好,因为我把木板做成了个夹层,里面放了一些贵重东西,想到我和玉莲百年之后,倘若这里成了什么顾倾城故居,这秋千一定是文物,有缘人自然能发现这秋千的机关——秋哥,你是我兄弟,我才这么明说的,之前还没有告诉过玉莲呢,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别想着太邪乎了——啊,玉莲,你脑子里怎么想到这颗树上有个吊死鬼呢?——不可能!也许我在做秋千的时候,不该想着百年之后这种不吉利的事吧——秋哥,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康冬至恐怕也不敢相信你们这么快结婚了,他怎么还没有来?”
  
  我说现在我们春秋集团转手了,康冬至还开着我的奔驰找工作呢,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正在建筑工地问差不差泥水匠。
  
  顾倾城叹了口气,赞道:“秋哥才是真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呀!”
  
  凤美准备应话,又憋了下去,走到秋千旁,笑道:“我倒想知道天才诗人里面藏了什么宝贝东西,这么玄!”
  
  顾倾城摇手笑道:“说不得,说不得!”
  
  我过去告诉凤美说:“我敢保证是那首《玉莲心经》的手稿,倾城,你说是不是?”
  
  顾倾城咳嗽了两声,自嘲道:“我最贵重的东西除了玉莲这个人,就是那首诗了!”
  
  陆玉莲妙眼斜瞟,似怨似嗔,嘴角却又漾着笑意,真所谓眼波流转是一首诗,举手投足是一幅画。凤美不解地问我那是首什么诗,我说你看看玉莲这样的人,就知道那是什么诗了。
  
  凤美抿唇细笑,忽然坐上秋千,说道:“秋哥,你来推我坐一下,我就不信邪!”
  
  陆玉莲却不让凤美荡秋千,捉住秋千绳索笑道:“你还是新娘子,怎么能去想这些触霉头的事情呢——和我一起去做饭,你们的喜酒就要在家里吃,倾城可是早就买好了美酒——倾城,你刚才还说什么来着?”
  
  顾倾城挠头道:“秋哥,我和玉莲结婚的时候你们没有喝到喜酒——说来你不信,我们当时喝的是泉水,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也许就象你们昨晚一样,对月而拜,套用一句我诗集里面的话——月光啊,你是今晚的乳娘——昨晚应该是红娘。所以你们没来之前我还给玉莲说,今天要开怀畅饮,你们摆喜酒,我们也摆喜酒,这叫什么?玉莲,你说叫什么?”
  
  陆玉莲啐他话多,说不就是沾喜气而已吗。顾倾城摇着头,正色道:“我总认为要用一首诗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也许喝酒的时候就冒出来了——嫂子,玉莲可会做菜了,譬如有道菜叫‘玉人吹箫’,有道菜叫‘玉带钓月’,有道菜叫‘玉兰吐蕊’——”
  未等他话说完,凤美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牵着陆玉莲的手就往里间走,说是要好好见识一番,学了回去做给秋哥吃。陆玉莲却盈盈而笑,还回头说:“秋哥你别信倾城瞎吹。”
  
  其实顾倾城在喝酒的时候,没有冒出诗来,只是冒了几个酒嗝。
  
  顾倾城对后来的康冬至讲,那盘豆腐上插了清蒸芦笋的菜就叫玉人吹箫,那盘糯米糕围着几个煎鸡蛋的菜叫玉带钓月,至于那道玉兰吐蕊,则是一盘水晶包,只是皮皱起来像一朵花。众人尽皆哈哈大笑,惟有陆玉莲含怨带嗔地塞了一个包子在顾倾城嘴里,顾倾城兀自说道:“还有一道菜叫玉臂千人枕,今天你们没口福呢。”
  
  回家时凤美还扯住我问玉臂千人枕会是咋样的?我揣测是用莲藕做的,凤美不评价,反倒问我是不是想到陆玉莲的手臂了。我笑骂她胡扯,我家马凤美比陆玉莲强多了,何况,何况顾倾城是我最好的朋友。凤美便叹了一口气,说好在今天没有请方雪梅,如果不是你说她曾经是顾倾城的初恋情人,我还不知道有这层关系,倘若她和陆玉莲见了,还不知有多尴尬,我看雪梅就比陆玉莲漂亮。说这话时,凤美嘟了嘴,又有了初见她时的娇憨与顽皮,我却知道这话里分明有醋意,亲了一下她,说难得顾倾城夫妇二人恩爱,我们做朋友的只有祝福的份儿。凤美突然问:“怎么今晚在喝酒时,要他二人说说认识的经历,两个都死活不吭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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