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她在睡梦里会喊这个名字,在感到孤独的时候会喊这个名字,在感到无助的时候,也会喊这个名字。在他上轮船的那一刻,拉住他的手为什么要放开呢,就此放掉了自己的幸福。如果天明还在多好啊,他一定会和外出打工的兄弟一起回家,也许会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也许会给他娘买一盒大城市里才有的补品,现在可能正在天井里劈柴,可能刚从旁边的石硖子沟折了一枝梅花回来讨自己的喜欢,身上、头发上、眉毛上都堆满了雪花,脸上还挂着那傻傻的笑容。但是他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就这样残忍地撇下我和他娘。
王茉躺在床上自怨自艾,听到了天明娘从外面回来的脚步,还是不想就此打断对天明的思念。天明娘说:“我刚才碰到
王茉在床上嗡了一声:“我知道。”
天明娘又说:“我看他眼神都不是个好人,你还是少接触他的好,我耳朵都被人说起茧疤了。”
王茉听她的口气,分明又在怀疑自己,半坐起身子:“妈,别人不相信我,你也这样来说我,这日子怎么过?”
天明娘道:“不是我说你啊,那杨乡长也好过这姓张的,反正天明是去了,杨乡长好歹能够照顾我们娘俩儿。”
王茉知道,下午杨乡长来的时候,天明娘借故出去拔菜,给他创造机会。天明娘虽然疼着自己,这些心眼却最是不好,便说:“亏你也说得出,天明才去了一年都不到,我还没有忘记,难道你就忍心他在天上看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你心里不难受,他还难受呢。”
天明娘老泪纵横,道:“王茉,你说这话是冤枉我来着,我有哪一天不想起天明来,他爸去得那么早,我还不是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作娘的一点不比作媳妇的想念得少。只是你既然和杨乡长那样了,难道还算是对得起天明吗?”
王茉用手捶着枕头,带着一点哭腔:“你还拿那事来说我,还要我给你解释多少遍,是他想无礼,我可并没有让他占到便宜,你回来时不也没有看到什么吗?你不帮我,反倒帮起他来。我这辈子偏偏不嫁了,就帮天明来伺候你,难道还不可以吗?”她真恨不得当时就杀了姓杨的,自己死了还可以见到天明,如果不是想到天明娘一个人孤苦,还真想死去算了,反正后面的老鹰山上跳下过那么多女人。
天明娘见王茉哭了,自己也觉得委屈,就说:“我去做饭了,今晚炖一个肘子,你的身体越来越差,娘俩儿好好吃一顿吧。”
两天后,雪停了,天边还露出太阳来,照得人暖洋洋的,真是一个醒着可以做梦,未饮可以先醉的好天气。
王茉对天明娘说要去看后山的几个穷学生,也给他们送点过年的钱,反正天明去后的赔偿还有那么多,娘俩儿在山上也花不了多少。天明娘知道媳妇最是心慈,没有说什么,就准了她上山去。
王茉踏着积雪,享受着懒洋洋的阳光,步子也懒洋洋地朝后山走去。也许,懒洋洋是一切漂亮女人骄傲的姿态,有着贵妃出浴的慵懒,有着睡梦里醒来的惺忪。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大衣,精心地盘了一个发髻,妆也比平时补得鲜明些。这种唤起女人骄傲的爱美之心已经随着天明的死而淡化,她曾经很爱美,很骄傲,梦一样长的睫毛,玲珑突兀的身材,笑不露齿的风度,都让人看上去有种清丽脱俗的优雅。她理想中的自己,仿佛一朵悬崖上的百合花,既可以跌入万丈深渊,也可以随风翱翔九天,爱情就要来得曲曲折折一些,轰轰烈烈一些,那样才会心甘,才会服气。念书时,追求的人很多,多数是一些同学,还有高年级的,甚至还有刚调到学校的体育老师,她从心眼里看不起他们,眼睛的余光也不愿施舍一些出去。于是,她丰满的胸部成了一个外人无从考证的文物,没有得手的同学开始发挥想象力,继而觉得那是一个空货,一定有个功能特殊的乳罩帮她撑起了门面,空货比假货还要让人难受,假货至少还可以让男人自我麻醉,认为那是女人的身体与时俱进,与科学同步。后来甚至有个老师想改行作科研,想伸出手来考证一下她的可爱之处,是否如同学们的谣言一样,这老师也是对“实事求是。”精神的一种至高领悟和贯彻。从高二开始,她经过其他班级的门口时,就隐隐约约地听到有男同学在议论她的胸部,有人用“钢丝乳罩。”来代替她的名字,也有聪明好学的同学提出另一种观点,高三五班那个叫“公共汽车。”的女同学的胸部不是也很大吗,说不定“钢丝乳罩。”也是真货,是辛勤劳动的结果,理应值得嘉奖,然后就会听到那些只敢穿校服的女生发出骄傲的笑声。这种流言让她有些愤怒,真想说那些人的脑子还没有自己的胸大,但是优雅让她保持了沉默,对男人多了一层理解,有的男人就好比一只狗,你对它好,它就会摇尾乞怜,对它不好,可能就从后面跟上来反咬一口。
狗,是她对男人最初的印象,直到天明的出现,发觉有的狗还没有完全从狼进化过来,还没有完全被人驯服。天明是一个远房表哥,小学毕业后在家里种田,后来参军入伍,和大多数军人的命运一样,退伍就意味着失业,父亲比较了解他家庭的状况,让他到县城找工作的时候住在了自己家里。王茉一直认为军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天明刚好迎合了她的这种假设,皮肤黝黑,黑里透红,总有着一丝羞涩、一份男人不应该有的腼腆,双眼皮下每时每刻都蕴藏着笑意。他没有穷孩子惯有的自卑或者故作的骄傲,有些天真,有些野蛮,有些鲁莽。天明住过来的时候,刚好是暑假,王茉念师范还剩下最后一年,王茉有空就陪这个表哥出去找工作,她后来也乐于陪他出去,从教他怎样应付面试的过程中拣些乐趣,如果大声地骂他笨,他只会嘿嘿地笑,如果骂到了他娘,他就会沉下脸生气,自己又会象姊姊对弟弟一样去哄他,总之,从他那里,找到了作姊姊的权威,找到了作姊姊的霸道,只是碰到下雨时,他会粗暴地拽起自己的手,拉到屋檐下去避雨,那一刻,王茉才感到自己只是他面前的一个小女孩。暑假差不多过完了,天明才在菜市场谋了一个保安的工作。王茉在回到学校的时候,就有女伴小声问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王茉问她从哪里来的消息,女伴说是暑假有人看到她天天和一个小伙子呆在一起,还看到过一起从宾馆出来的情景,王茉知道又惹了口舌,只好懒洋洋地告诉她,信则有,不信则无。
王茉不会相信自己能够爱上天明的,但天明还不时地到学校来接她,到她家里去闲坐,王茉和他也熟的透了起来,经常听他讲一些乡下的故事,讲一些部队的艰苦,好像脚舒服的时候容易忘记了穿鞋,她也忘记了感情这样发展下去的危险性。后来女同学开始笑话她终于选了一个护花使者,男同学眼里流露出绝望的表情,父母也有意无意地疏远天明,才警觉到她们之间的关系在别人眼里变了味道,有一次问天明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天明说暗恋过连长的老婆,听到这个答案心里竟然很酸楚,王茉才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喜欢他了,内心里还强调,只是一点点。直到有一天,天明很粗暴地向她索吻,自己居然在愤怒中带有一丝激动地屈从了,就这样开始似是而非地谈起恋爱来。父母为此少不了争吵,争吵的结果就是要坚决制止她们的往来。王茉这时候的爱就象90度的水,恰恰被父母的这一把火烧得沸腾了,先前的犹豫也被赌气忘掉了。师范一毕业,王茉在县城找了一个小学任教,同时也和天明草草地结婚。结婚后的半年,王茉也把骄傲来维持爱情,把节俭来维持家庭,念书时对爱情轰轰烈烈的向往也被油烟熏得变了颜色,年底有从广东打工回来的战友找到天明,告诉他去外面强多了,何况他在部队学的电工也不错。天明认为,能够拉近自己和岳父母之间距离的唯一途径,就是改变经济上的窘迫,就对王茉说了出去闯闯的念头,王茉开始不愿,说两个人守住一个热炕头就行了,天明也好生舍不得,小两口在床头商量了好几宿,终于还是决定让天明出去,男儿志在四方。令王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出去两个月就传来了天明被车撞死的噩耗,送天明骨灰回来的战友对她说,他白天在厂里面上班,晚上加班后,还去马路上摆烧烤摊,他想多挣点钱,早点回来陪嫂子。从那以后,王茉不知道暗地里淌了多少次眼泪,好像县城的每一处都能够看到他大步流星走路的影子,在父母和朋友的劝说下,决定离开县城找一份工作,刚好河坝的村小差一个语
来村里蹲点的杨乡长,对她又打起主意来,自己虽不可能让他占到任何的便宜,这个地头蛇却总是来不断的骚扰,村里也是无风就起浪,谣言四起,如果他明年继续来这里,自己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回到县城也好过这里。这倒是让她对男人又多了一种理解,有的男人好比一只猪,首先长得就象一头猪,让女人看到就想自卫。猪甚至比这种男人还强,猪吃饱了就是想睡觉,男人吃饱了也是想睡觉,并且还想和女人一起睡觉。她后来给云帆说起男人象猪的事情,云帆补充了一点:据说,农村的公猪在两个月左右的时候,都会被阉掉,让它只知道吃饱了去睡觉长肉,不知道还可以干那种事儿,否则就会口角流涎,整天想着干那事儿,将嘴去拱坏猪圈,阳具还伸得老长,而喂猪的多是婆娘,那玩意儿也有失观瞻,对于那些成天衣食无忧的官员,最好阉掉算了,还补充说,他们隔壁叶老幺就是继承祖业,以阉猪为生计,改天去借了那刀片来,去将杨乡长阉掉,最好象猪一样不用麻药。王茉笑说将他也阉掉算了,云帆就建议举行一场阳具告别仪式,害得王茉一阵脸红。
但王茉在雪地里走之时,根本没有设想到有朝一日会和张云帆说起那些话题,否则,她在岔路口也不会选择先去张云帆家一趟。
离开学校不远,王茉想起
去到
不像那一次有夜色的掩护,王茉走在云帆前面极不自在,仿佛人们穿了新鞋,磨脚后跟的事别人看不出,不知那小子到底是在看路还是在看自己,路上偶遇村民,更是能从别人打招呼的笑脸中看到漂浮的暧昧。云帆见王茉态度疏远,也觉得那一晚亲近犹如破了的肥皂泡只剩下水滴,失了光泽。偏偏上老鹰山还要经过村里的大路,还要横穿水库那条街道,上了大路后,王茉还找不到一个借口让那小子别和自己一起去,却听得他先说:“
王茉自然清楚老鹰山的路险,据说有大小十八口天缸,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也听说增了许多猛兽,譬如野猪,曾在大炼钢铁时野性难改,逃离了社会主义大本营,现在又被改革的春风吹了回来。但她毕竟没有亲身走过亲眼见过,这恐惧也只是人怕自己的影子一样,便撒慌说现在想起那晚齐颠子的神情就害怕,今天不用去她家,末了还半真半假地说:“反正路途不是很远,你就不用去了,免得受苦,让我来背篓子就成。”
云帆反问道:“你以为我是怕苦的人么?”
王茉平静地说:“现在没有几个不怕吃苦的小孩子了,除非陈小苗那种家庭状况。”
云帆不满地争辩:“你还当我小孩子?你看看,我两天没刮胡须,就像一个老头子了。”
王茉并不回头看,开了个小玩笑:“那最多是未老先衰。”
云帆听出了她话里的顽皮,也不理会那话的好坏,笑着问道:“你真不想我同去吗?是不是怕再遇到齐颠子,说些闲话让你害臊。”
王茉回头看看云帆,正待搭话,就看到远处冒起了浓烟,瞬即腾起一股火光,忙让云帆也看,问是哪里起火了,云帆打量了一下,说是彭老拐他们那边起火了,不知具体是哪一家。王茉问要不要过去帮忙救火,云帆说现在春节期间,年轻人多数都回来了,那边是大院子,救火的人多,何况积雪未消,扑火也快,我们隔得这么远,跑过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王茉将信将疑地继续前行,略微沉吟后才说:“难道你不怕说闲话么?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人言可畏,还别说齐颠子,就是其他乡亲看到我们一起上山,也说不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云帆叹道:“我想着你是县城来的老师,还以为你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呢,没想到也活得这么拘拘束束的。”
王茉冷笑一声:“我怕什么?我能怕什么?还不是提醒你一下,免得闲话影响你订婚的事情。”
云帆奇道:“谁说我要订婚了?”
王茉说:“村子里不是有人说你要和贺小梅订婚么?都说是你爹在贺小梅家商店门口亲口说的,当然,这些都是闲话,我本用不着问你,只是认为贺小梅‘财貌双全’,你们倒相配得很,你说是彭老拐他们院子那边起火了,就想起了这事。”明知云帆听不到话里的单引号,心中还是乐意把那讽刺自己去品味,话里自然要撇清自己并没有关心这事。
云帆哑然失笑,没想到父亲的一句玩笑话像母鸡刚生了蛋一样唱得到处都知道了,准备解释的时候,恰恰见到贺小梅姐妹俩迎面跑来,贺小菊开口就在喊:“云帆哥哥,我外公家失火了,快点去帮帮忙。”。小梅扫了一眼云帆二人,拉小菊的袖子,说云帆去帮不了什么忙,不用麻烦他了。小菊不同意,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又问云帆有没有空。王茉不等云帆张嘴,就去接他背上的篓子,还帮他答话,说原先打算和小张一起去老鹰山家访学生的,刚才正在商量他不用去呢,还是救火要紧。云帆感觉自己被出卖了一样,又不好在小梅她们面前辩解,更是听王茉的称呼里把自己疏远压低了一个辈份,待见了小菊满脸惶急,只能对王茉说了句一路小心,便随小梅她们朝出事的院子跑去。
小梅在路上道歉,说耽误了云帆的时间。云帆抗议小梅不把自己当哥们儿看了,又问她们外公家怎么会失火呢,小菊抢先解释:“刚才外公那院子有人给电话我们,说信主的一群人又在闹事,气死人了。”
他们跑到彭老拐家时,火已扑灭,自己没有被气死,却看到彭老拐被烧死了。
小菊本来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门口摆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听人说是外公,扑将过去,晕厥于地,乡亲们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才嚎啕大哭起来。小梅咬了咬嘴唇,强忍住泪水,见门口坝子的外围跪了一圈人,全是上次见过信主的那一群,心中明白个大概,再不顾许多情面,将众人一个个提起身来,众人见了她上次镇住杨乡长的场面,如今又是柳眉倒竖,满脸寒霜,均不敢违拗,悉数低头不敢开腔,也不敢再跪下去。小梅深吸了一口气,才问最边上的一个人是何缘由。那人嗫嚅着说,彭老拐召集大家过来,说主在召唤他去天堂,要大家在外面跪着迎接主的到来,他自己在屋子里和主谈话,没想到他是泼了煤油在身上,一把火将自己烧了。旁边有别人嘀咕是不是老拐被杨乡长捆那一绳子后,面子上挂不住,寻了短见。小梅咬着嘴唇,过去扶起小菊,嘴里叫她别哭,自己的眼泪却淌了下来,小菊趴在姐姐的肩头,依旧哭得厉害,自有其他人打电话通知老贺夫妻赶过来。云帆也没料到今天会有这一场悲剧,见彭老拐已然面目全非,心下恻隐,附耳小梅,问是否要报警。小梅摇头表示不用,自顾伤感不已。
陆续来了很多乡亲,梁支书和村长从人群中挤过来,面对那一溜信众,梁支书开口就骂,说怎么不提前通报领导,被鬼迷了心窍,快过年时捅出这么大个漏子,怎么来收拾。村长倒是另一副神态,说这事谁都怪不了,只能怪彭老拐自己犯了糊涂。有乡亲取笑一个信徒,问他有没有看到主来接彭老拐,那信徒怒眼圆睁,说看到屋顶的一缕青烟朝老鹰山的龙洞方向飞去了,说不定主就住在龙洞里。那乡亲反诘,说上帝不是管玉皇大帝吗,恐怕上帝不骑龙吧,稀罕什么龙洞。那信徒找不到话来辩解,双目紧闭,用手在面目至心口处不停地画十字架。梁支书
直至午时,老贺开始张罗丧事,安排人用被子裹了彭老拐的尸体,又请人去叫打锣鼓的艺人,还要叫上招魂的道士,村里的道士平常并不着道冠道服,以种田营生,只是哪家死人了才披挂上阵,这一点不如少林寺的和尚,他们除了不念佛经只念生意经之外,至少还剩下一个光头的标志,当然,光头不一定是和尚,好比新时代留寸发的不一定是男人一样,譬如云帆一路安慰小梅姐妹俩,送她们回家后,在街上碰到了春生,前两天新婚时梳得油光的头发,早成了三千烦恼丝,一个白白的光头在街上晃动的时候格外显眼。云帆取笑他到底是成了家还是出了家,春生笑着回应说因为结婚了,自己觉得一切要从头开始,就剃光了发,如果是夏天,他多半会解释天热剃光头才凉爽,他并不好意思说出剃光头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和石榴新婚后,小两口在床上折腾够了还不容易入睡,便算计起今后的日子来,说些什么时候建新房子什么时候添小孩的事儿,春生认为自己春节后应该去广东闯世界,说不定也能发点财,石榴不乐意,说广东的钱又不是从地上捡就可以,也没有那么容易赚,你这么瘦弱,不能挑不能抬,哪能吃那个苦,何况最重要的是两口子呆在一起,喝稀饭也比吃龙肉快乐。春生有自己的想法,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只要结婚了,就得挑起这个担子来,要给你买衣服买首饰,贺小梅那些衣服穿在你身上,保证你比她漂亮得多。石榴拧他的耳朵,问他是不是认为贺小梅现在比自己要漂亮得多。春生告饶,说不得不佩服贺小梅赚钱厉害,我读的书比她不少,去广东那边找个工厂进,说不定也能混个人样儿出来。石榴想起村里关于贺小梅的传言,并不拿出来说,只是一千个不同意春生出远门。春生那小子也油滑了,笑石榴是不是天天盼着自己给他暖脚,结果差点被石榴一脚踢到了床下。第二天在裁缝铺里还讨论昨晚的事儿,春生依然不死心,想出远门去,石榴恼他,使上性子来,将正在口里嚼的口香糖揉在他头发上,害得春生清理不掉,只能去刘麻子那里剃了个光头。
云帆回家后,发现志强也回来了,正在园子里劈柴,紫薇亦带了青青从渡口上回来,在旁边踢毽子。爹问起怎么没有陪
及至晚上,云帆并不能从妹妹那里争取到电视的控制权,志强倒是别人看什么他都可以跟着看的性子,百无聊赖中,云帆只好去房间躺下,想到白天的事,兀自感叹怎么会有到中国农村传基du教的事,犹如到非洲去卖美白霜一样不可思议。陡然听到电话铃响,过得一会儿,父亲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说:“学校那边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