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纲目

人非草木,孰能无好,有则加勉,无则改之。
正文

玉莲心经:那一斧的风情-三十二(中)

(2009-10-21 07:12:24) 下一个
 马凤林这时也重新走了进来,附和着说:“明天的报纸就会写程立秋是条狗了,你还打凤美的主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叔,黄律师很快就过来。”
  
  马盖点了点头,忽然对我说:“如果我留你在美林集团做事呢?”
  
  马凤林急道:“叔,你这不是养虎为患么,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
  
  马盖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是狗么,怎么又成了虎,你小子就是没长进,如果他真没安好心,岂不是更好,你需要磨练,就得找这样的对手。”又转向我道:“你说是不是?如果没意见,以后就跟着凤林做事吧。”
  
  我当然没意见,包括在黄律师起草的文件上签字时,一样爽快得很,摁的手指印有马盖的手指印两个大。
  
  但凤美有意见,她一进大门,就看到我出大门,惊讶地问我去做什么,我笑着说:“刚才来求婚了。”她哈哈笑道:“刺激——我们还没恋爱,你就想来求婚?讨打吧”她果真把手里的提包朝我身上砸,被我一把抓住,笑道:“那现在就向你求爱吧,有没有胆跟我去?”
  
  “刺激——谁怕谁啊!”
  
  她没有顾门卫在后面喊:“大小姐大小姐,老爷叫你”,把手塞过来,牵着我就跑。
  
  事实证明,我怕她。
  
  当时才跑了二百米,她忽然停下,一把将我推向马路,说如果敢去马路中央振臂高呼三声万岁,才会考虑继续跟我走,第一个得是党万岁,第二个是爱情万岁,第三个是自由万岁。
  
  我怕别人耻笑,更怕自己的赌博全盘皆输。
  
  脸皮无论多厚,第一个万岁是决计喊不出来的,何况马路上车流如织,倘若那口号伤了别人的自尊,难保会有人架车从我身上碾过去,不解恨的话还要拖行两百米刚好到马府门口——这番理由是后来给凤美解释过的,因为我把第一个口号改成了凤美万岁!
  
  虽然我站在马路中央时,手举得很高,声音喊得更大,被别人从车里扔来一个硬币和几个空矿泉水瓶砸中,但她并没有满意我的表现,未等我回到路边就招了计程车而去。
  
  我凭着直觉去了她前男友那个出租屋,她的咳嗽声暴露了她的存在。她却当我不存在,敲了好几下也不应声。于是隔着那扇破门我解释了第二个理由:“美﹑爱情﹑自由才是真正值得万载称颂的东西,由美产生爱情,由爱情产生自由——你别认为这是空话,哦,也许是空话,我不解释了——开门吧,凤美?你再不开我就踹了。”——我需要自由地进出任何一扇门,似乎爱情也解决不了这一难题。
  
  没有几扇门经得起程某人的那一踹——看到凤美的惊讶表情,我优雅地拍了拍肩头的灰尘,仿佛刚才是从破门洞里钻进去的,可惜当时没有一把梳子,可以整理下微显凌乱的头发。其实我的脚还有些微微的疼,很快转移到头上,被凤美扔过来的凳子砸中了。
  
  我静静的站着,任凭热乎乎的血从额头流下,途经眉稍,沁入眼睛,又滴落鞋尖儿,溅成一朵花。
  
  凤美睁大了眼张开了嘴,显然她也没想到我不会伸手阻挡,缓步走到我面前,抬了一下手,想帮忙揩拭一下血迹又缩了回去,忽然嘶声喊我出去。
  
  要让一个女人住嘴,不是用手去蒙住,而是用嘴去堵住。凤美一定尝到了我嘴角的血腥味,以致她掐我胳膊的力气渐渐变小了,她瞪着我的眼睛渐渐闭上了。
  
  这不是一万年的感觉,最多不到半分钟,她就在我脚上狠狠地踩了下去,疼得我主动推开了她。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就是我父亲的一条狗,刚才去摇尾乞怜了吧,现在在我面前耍无赖,你头破还是小事,我能让你肚子也破!”她一边擦试着自己的嘴巴,一边抄起了桌子上的那把小刀,指着相框继续道:“他就死在这把刀下面!”
  
  我缓缓地走向她,她并没有挺刀迎上,而是不断后退,抵到墙根后警告我的声音也变得弱小了很多。
  
  我忽然轮起那相框就朝地上摔去,顿时玻璃四溅,木框也成了残肢剩骸,女人一声尖叫,抛了刀就蹲在地上去捡摔出来了的相片,慌乱之中竟然将手指割破了,却浑然不觉,只是捧了相片在手心,对我怒目而视。
  
  “我告诉你,马凤美,程某人不是一只狗,世上没有这么痴情的狗,我不和你父亲斗,不是怕他,是怕伤害到你,再说,我即使真怕他,还不会卷了数亿资产远走高飞吗?我真怕他,今天还会去闯你家的龙潭虎穴吗?我是有资格和他找个地方谈判的。但这些我都可以不要,我要的是你,我也明白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不讨父亲欢心,不会是贪图你对遗产的继承权。我再强调一次,我要的是你,从你在酒吧为我掩护时起,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当然,我也是你的。我们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没有痛苦回忆的世界,我要带你走,走出这个出租屋,走出这座城市——他,他已经死了,他决不会希望看到你成天花天酒地淫荡得不知廉耻——你知道么?你淫荡——”
  
  两记热辣辣的耳光打断了我的话,我还了两记耳光回去,美其名曰:“我今天要打醒你——你这个糊涂虫,他怎么死的,我全调查清楚了。当时你才高中毕业,就遇到了这个坏小子,但他只是宋忠义手下的手下的小跑腿,你父亲根本不可能容许你们谈恋爱,你的性格本来就很倔强,越发要和这小子在一起,可是,你被他卖了还会帮他数钱——他是不是有个很要好的表姐,那哪是他的表姐,就是他的恋人,他们就是以为你小女孩好骗,要骗你的家产,你一定记得你们在一起的两年里,他的生日和情人节,都被他借口要做事推掉了,因为他要和那个所谓的表姐一起度过——你别摇头,我已经把那个表姐找到了,她不是在这小子死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吗,这几年里,没有这小子的救济她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等下会带你去见她的,你会明白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包括这小子并不是你父亲害死的,是的,你知道你父亲和宋忠义有些黑生意勾当,那次这小子去送货的时候,被人换成了面粉,然后对方验货后以为这小子骗钱,就把他捅死了,你却偏偏认为是你父亲要置他于死命才安排人掉包,其实是谁呢?就是那个表姐,她在冒充表姐的时候,恰恰爱上了另一个男公关,还得倒赔钱的那种,就打起了这小子的主意,把白粉掉包自己拿去卖了,她说的轻巧,说以为宋忠义的人和别人做生意,即使出错了也没人敢动,殊不知那帮人是外地的,根本不卖宋忠义的帐,结果搭上了这小子的性命——你说你多傻,还像守寡一样为他糊涂了四五年。走,我带你去见那个表姐!”她几乎走不动了,咬着嘴唇扶着我才站了起来,任凭泪水在脸上泛滥。
  
  是丽姐帮我找到那个表姐的,她当时看到五十万的现金放在面前时,直了眼,我们说什么她都点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编造她和表弟的爱情故事。
  
  不只是艺术来自于群众,艺术家也可能深藏于群众。我在凤美旁边听表姐追忆往事时,也仿佛当了真,心下恻然。何况凤美本人,连冲上去想打表姐的事情也难为其力,走得几步就软了下去,我才扶了凤美,使眼色让表姐赶快撤离。
  
  直到天黑,我都陪凤美坐在公园的长木椅上,两人并无一言,看草地上来了一对对情侣,又走了一对对情侣,看湖面上的树叶飘远了,又飘回来,看那轮月亮钻到云层去了,又钻出来。
  
  凤美突然说:“我们结婚吧!”
  
  “什么时候?”
  
  “今晚。”
  
  “今晚?”
  
  “你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可是——”
  
  “你爱我吗?”
  
  “你知道答案的。”
  
  “我要你说出来。”
  
  “我爱你,凤美!”
  
  “这就是今晚的聘礼!”
  
  “那你的嫁妆呢?”
  
  “这个!”
  
  我那时忽然很感动,觉得那是最美的嫁妆,因为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虽然明知道她是在和自己赌气,我却明白这是最好的机会。
  “谢谢你,凤美,我原本打算和你远走高飞的,把车也送给康冬至了——公园门口的棚子里有我们的婚车——自行车,我等下去弄一辆,至于证婚人,凤美,你抬头看,天上那么多证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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