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纲目

人非草木,孰能无好,有则加勉,无则改之。
正文

玉莲心经:那一斧的风情-二十七

(2009-09-19 10:19:39) 下一个
【27】玉莲病了
  
  我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写字。
  
  当年没想到马凤美那般棘手,今天也没想到玉莲的感冒竟如此严重。
  
  若在往日晨间醒来,常会见到玉莲缱绻于怀,正笑宴宴地看着我,如问她看什么,她会摇着我的鼻尖儿说,要看自己男人做梦的样子,甚至我有多少根眼睫毛她都数得清清楚楚。倘若我闭了眼要继续睡,她必捉了自己的发稍,在我的鼻孔扫动,笑我是大懒猪,不许睡了,否则肚腩会越来越大,得起床去跑跑步才成。待得我坐起身子,她才先行下地,着了衣衫去准备早餐,我又会躺下去,用被子蒙了头,目光从缝隙中放肆地追逐着她的背影。为此,她常说我像个小孩子,我会赤了脚跳下床来,冲到她面前作势要吃奶,又是好一番嬉闹,直至日上竿头,湖面上的号子声悠扬而至,方才容她整理乱了的衣衫和头发,去开启那道沉重的木门。
  
  偏偏今日我睁开眼时,她双目紧闭,鼻息沉重,滑溜的身子也是滚烫异常。忙唤醒她来,她依旧闭着眼,只是模模糊糊地说自己可能在发高烧。我说这哪是可能,分明就是,也不忍心责备她没有唤我起去找医生,慌急起了身,用湿毛巾敷了她额头,才出门去找医生。经过梁支书家门时,李艾见我行色匆忙,问我怎么回事,得知玉莲发了高烧,便说自家有冰箱,等下送些冰块过去。村里只有一个姓华的赤脚医生,大概和张蓉父亲一样的角色,一进他门,就是药味扑鼻,桌子上地上都有草药无数。他拣了一些泥鳅串、黑风藤、苍耳子之类的御寒之药,问玉莲是如何生病的,我自然羞于说是前几日山潭之中裸泳所致,扯谎说是这几日天气反复招了凉,华医生略为沉吟,颇为神秘地告诉我:“那小木屋是全村都知道的鬼屋,你自然清楚,虽然我是医生,按道理说应该信科学不信什么鬼神——当然梁支书也信鬼神的,否则他家里这几天闹鬼不会来请我隔壁的钟道士去压邪,程先生,你知道梁支书家里闹鬼的事吗?——哦,也难怪,你们的屋子比较偏僻,我看多半是他老子来找他算帐,不让他搞什么旅游公司来把凤鸣村整得乌烟瘴气,不说别的,到时候这里一定会有医院,有那些西医拿了激素药来坑人——当然我这不是诽谤,也不是在为自己打算盘,否则我现在不会提醒你,之前在住鬼屋的人无论是颠了的还是死了的,开始都有发高烧的症状,有人说那是睡梦中被鬼拉到湖里淹过的,你可以不信,但我得提醒你,最好也去隔壁钟道士家里求一道符。”
  
  钟道士家的门左右各有一根桃木叉,那时他正扛了锄头准备出门,被我拦住了。听我说明来意,回屋子取了两道早已制好的符,皆是红布包成的三角状,说在病人枕头下放一个,在大门的左侧放一个,言及这符霸道得很,不但鬼进不了,神也进不了。回路上我几次把符拿出来端详,总算辨别清楚上面写的那个字,最上面的部首是个共字,下面并排的是产和党这两个字,只是钟道士的笔划怪异,一横总是驼了背,一竖总是弯了腰,将这常见的三个字组成一个品型,殊难辨认,虽是心中疑问,我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仍然放在袋中,即使是大白天,也忍不住左右瞧瞧,看是否有避之不及的鬼魅。
  
  回得家时,李艾早来了,正攒了玉莲的手,满脸关切之色。玉莲额头敷着的冰块想来就是她所送之物,我连声道谢,待要去煎药,李艾却说:“程先生,我看玉莲姐病得不轻,你最好送她去县城就医,这些草药即使有用,又哪能立竿见影,莫要耽误病情才好。”我说:“刚才在路上还想这个问题呢,好在我的车一直停在你家旁边,想来还可以代步,看来确实要下山去看医生才好。”玉莲却从被窝里抽出一支光胳膊,连连摇手,有气无力地说:“秋哥,你就别折腾了,即使病不死,这一路下山颠簸也得断气,如果要买西药,也可以请杜隶顺便带些回来,他今天送货到县城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枉自去猜疑玉莲如何对杜隶的行踪这般清楚,当了李艾的面,倒也不便质询,只得和李艾一起再次劝她下山去看病,玉莲却死活不肯,索性将头缩进了被窝。李艾无奈地朝我笑笑,便要告辞而去,送她出门时,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望得她久了,一张粉脸自是红晕相染,也许她想起了那晚帮她看手相的事吧,至少我还记得她的脚相没有看。
  
  玉莲的一阵咳嗽声,让我回房的脚步加快了。重新将她请出被窝来,在垫高枕头之际把那道驱鬼符放在了下面,不敢提及华医生所讲的鬼屋往事,只是握了那双柔软的手,咬着她耳朵说:“莲儿,快些好起来吧,我答应你还去那茉莉沟,就是去得少了才感冒,多去得几次自然身体像铜墙铁壁一样。”玉莲笑着啐我:“你以为我那么傻,要是铜墙铁壁的身体,你才不会要我了呢。”这女人最迷人的神情就是将笑而未笑、欲怒而未怒的样子,病里的神态又是多了三分娇弱,直让我爱怜万分,忍不住亲一下她发烫的脸颊,说:“你讲什么傻话呢,我爱的不只是你身体,爱你走路的姿势,爱你说话的表情,爱你撒娇的蛮横,爱你明晰的思维,爱你呻吟时的迷离,爱你的小心肝、小腹、小腿、小脚趾、小辫子、小……还有小什么呢?小那个。”玉莲一时间竟然精神好了许多,笑道:“亏你张好嘴巴,也不知今天吃了什么,我还没有弄早餐你吃呢,你就这么多话。现在才知道你以前给我唱十八摸的时候,唱得一点儿也不夸张。”我明知故问:“怎么唱的?”玉莲轻轻哼了几句:“秋哥的手,全身游,秋哥的嘴,流口水……”我便真凑了嘴上去,被她推开,嚷道:“你也不怕我的感冒传染给你?”
  
  “假如是转移而不是传染,我情愿自己生病,甚至是死。”
  
  玉莲怔怔地望着我,继而叹口气道;“原来秋哥是真的对我好。”
  
  “难道你以前认为我对你不好了?”
  
  “好,当然好,只是上次在茉莉沟我说了那些话,担心你心里疙瘩,还有什么比生命最贵重的呢?婚姻当然不是。”
  
  “莲儿——”
  
  “秋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下山去治病么?”
  
  “你在和我赌气?”
  
  “傻瓜,我这辈子都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在胡思乱想,自己倘若就这样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掉很多眼泪,比任何一个女人得道你的眼泪都多,包括凤美姐。眼泪是男人仅次于生命的财产。”
  
  “你怎么无端端地提起她?”
  
  “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她才有资格和我比。”
  
  “莲儿——”
  
  “秋哥,你莫怪我敏感,刚才我说请杜隶带药回来,我见到你脸上闪过不悦之色,我就明白你心里犯了嘀咕,你也许在揣测我怎么会知道杜隶今天送酒到县城去。”她见我未作声,续道:“我不愿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你莫忘了我昨天虽然身子不适,也去过梨花家,看她养的蚕有多少上架了,当时杜隶在旁边,他提起今天要下山,就问我们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帮忙买。所以你不必吃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让你吃醋,即使是我的前两任丈夫。但是你明白,如果我是一朵花,是在你手里才开放的,也只会在你手里谢掉。你看我养的那些蚕,它们之前多难看,等了这么长时间,它们才能织网结茧,又得等好些时日,它们才会破茧成蝶,美丽对于它们来说,太短暂了。秋哥,我们这些蚕茧以后一个也不卖掉,就让它们全部变成蝴蝶,把美丽还给它们,好不好?”
  
  “好,莲儿,你现在也是蝶仙了。”
  
  “别肉麻了,去给杜隶打电话让他帮忙带药吧,这些中药也不要浪费,待会儿煎出来,无论多苦,我都喝两大碗。”
  
  “你现在怕死了?”
  
  “我不是怕死,是怕我死后你会伤心。”
  
  “真乖!”
  
  “那我还乖一点,现在感觉精神好多了,得起来给你弄点早餐。”
  
  “你别起来,我自己弄。”
  
  “不!你是我男人,我怎么能让你下厨房呢,这是我的职责。凤美姐以前就给我讲过这原则。”
  
  哦,我的玉莲!你怎么又提起马凤美呢?
[ 打印 ]
阅读 ()评论 (1)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