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41祭
私人武装是阻碍国家前进的武装。可是,要禁绝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1949年前,私人武装横行了很多年。共产党也是依靠枪杆子取得政权的,但是,这个政权并没有承认军队是国家领导的。虽然如此,军队总不能说是私人的武装。可是,要说中国在1949年以后没有私人武装,那并不是事实。
文革期间,林彪的儿子搞了个小型武装力量,即所谓的“小舰队”;这实际上是个国家供给的私人军队。似乎是,1949年后,只有这么一个私人武装。可是,这也不是事实。一个规模更大的、国家供给的私人军队,就是当年的8341部队。
8341部队是个遵守纪律、服从命令、生活简朴、从不扰民而又作战勇敢的部队。作为中共中央警卫团,这个部队是一个有着光荣历史和赫赫战功的部队。有意思的是,这个部队在为中国人民和中国共产党自己立下了抓捕“四人帮”的汗马功劳之后不久,却反而销声匿迹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离奇而让人无法理解。
8341部队是毛泽东得心应手的工具。它抓贺龙、抓刘少奇,检查、管理中南海内除了毛泽东以外的所有住户的行动与访客,一切按照毛泽东一个人的命令去做。毛泽东对8341部队的管辖和命令,不需要经过任何部门或者组织的讨论,也不需要在8341部队完成一个任务之后、哪怕是抓捕其他政治局常务委员的任务之后,向任何部门或者组织报告。8341部队是毛泽东个人的私人部队,它也只服从毛一个人的指挥。
私人部队的共同特点,是主人身后的方向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以其忽然有了对效忠对象的选择权而表现出来。8341部队也不例外。一些回忆历史的文章说,在毛泽东去世之前,叶剑英元帅就问过8341部队的负责人汪东兴关于毛去世后他听谁的话之类的问题;当时,汪回答的很干脆:“听华主席、叶副主席的”。8341和汪东兴选择了正确的一方。可是,叶-汪的一问一答说明了,8341有了选择权。这段故事就可以说明,834 1部队那时候是个私人军队。
军队的性质问题是非常重要的。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只有皇家军队,后来发展为党的军队,虽然都是国家财政和民脂民膏供养着这些军队。
私人军队都会有它悲哀的时候。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那么,执行命令的部队忽然拥有了对发令人的选择权利,那征兆是灾祸还是福气?
军人可以选择接受谁的命令,那是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那既是福气,也是灾祸。汪东兴并不明白,一个特殊的情况才使得他可以选择应当服从的对象。当然,他选择对了。但是,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的。军人走到这个位置上应该怎么做,他不知道。作为逮捕四人帮的具体执行着,汪是有汗马功劳的英雄;他只想当副主席。
可是,8341只是一个团,虽然是中央警卫团,也没有多大的力量。他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能孚众望之类的问题,更没有想过,他当副主席而在他的亲密部下武装警卫中南海的情况下,哪个大官进出中南海不提心吊胆。不久,汪东兴当上了共产党的副主席,接着就靠边了。8341部队也跟着销声匿迹了。虽然在抓捕四人帮之后并没有再抓捕过任何人,这个守纪律而又一直不牟私利的、勇敢而且功劳卓著的部队的归宿仍然是被解散。这个结局,恐怕连毛泽东、周恩来在世时都没有想到过。可是,这正是它的当然结局。
旧传统是不能糊里糊涂去继承的。在皇权体制下,中国的军队本质上都是国家供给的私人军队,这样,私人军队的习惯很容易被继承下来;所以,即使是革命部队,在不重视法律的时代里也会有处境尴尬的时候。共和制度的规则和皇权制度下的规则是不能个个都相同的,在共产党忽视法律的情况下,历史的无情由它的英雄部队的结局反映出来了。8341的故事,正说明了革命成功后,革命者自己象普通人民一样还没有觉醒,特别是,还没有感到法律对自己本身活动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