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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的复活始终于爱他的人的哀伤,这哀伤是真实而深刻的。葬礼后,当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在黎明之家的大礼堂时,我明白到我们的损失是多么大。对我及很多其他人来说,亚当是这个团体的灵魂,我们不安静的生命也是围绕着他这个安静的中心而存活的,现在这个中心已经消失了。
现在怎样?以后又怎样?我们如何活下去?我们能否活下去?在为亚当守丧的日子及他的葬礼期间,我们仍感到他存在,仍可以看到他年轻的脸庞,仍可以触摸到他。但现在只有空虚,他已不复存在了。我一直在想,耶稣被埋葬后,他的朋友有何感受。是麻木、迷惑、愤怒、还是苦痛?他们存在的根基已消失了!他们生命的意义也被夺去了!一切都完全停顿下来了。再没有人教导他们,向他们传道;再没有人与他们一起进餐,与他们共享祈祷及安静的时刻;再没有亲密交谈的时刻。那些群众在哪里?那些奇迹在哪里?那些对新秩序及真自由的期盼在哪里?那些丰富的鱼及饼在哪里?生存的喜悦在哪里?有人把大石滚到坟墓的入口(玛27:60),石头也被封严了(玛27:66)。这结局是何等令人震惊,除了回家或迷惑地颓然坐下外,他们还可以做什么?
如果不进入哀伤的深处,我们不能谈及复活,甚至不能思想复活。耶稣的朋友和亚当的朋友都不能说:“不要哭,他会回来的。”我们需要哭,需要感受失去他,需要哀悼他的死。哀伤是空虚、黑暗、无意义、无用、无能的,更使我们心爱的人在我们心里渐渐死去,而这人栖居在我们心里。哀伤是日复日、时复时、分复分的离去。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们所思所行都仿佛他仍然存在,但我们又常常发觉他已永远离去。今早谁会帮助亚当起床?但……他已不在这里了!谁会替他洗澡、刮胡子、梳头、穿新衣?但……他已不在这里了!谁会为他预备早餐,帮助他喝橙汁,帮助他预备好迎接新的一天?但……他已不在这里了!
今晚雷克斯和珍妮都会来……但不是来陪伴亚当,而是来陪伴我们。哀伤是持续的死亡,是因他的消逝一次又一次的震惊,是缓慢、痛苦的离去,是使人痛苦的孤独。我们无法规避自己的哀伤,也不能缩短哀伤的日子。我们需要给它时间——很长的时间。
那么复活从哪里开始?我们何时才能再见亚当?我们何时才能不单敢于谈及他的不在,也敢于谈及他的同在?对我们来说,复活始于异象及梦。
亚当的好友伊冯娜(Yvonne)说了一个她在哀伤中想出来的故事。她想及亚当,想及他的死及他们的友谊,她意识到下次她和亚当见面时会是在天堂,然后想像自己走到天堂。正当她在行走时,她见到一个容光焕发的年轻人走近她。她感到迷惑,因为她不认得那年轻人,但那年轻人却上前和她谈话。他说:“嗨,伊冯娜,你不认得我吗?” 伊冯娜定睛看他,觉得自己认识他,却不知和他怎样认识。接着他笑着说:“我是你的朋友亚当,记得我吗?” 伊冯娜从他充满朝气及力量的欢迎中得到安慰。
方舟团体一位资深成员伊丽莎白(Elizabeth)做了一个梦。她告诉我们:“在梦中,我看见亚当在奔跑、跳舞,他上下跳动,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我看见他是一个自由的人,谈谈笑笑,像出色的运动员那样摆动他的头、手和脚。他是那么欢欣,那么容光焕发,做着他从前与我们一起时绝对做不到的事。醒来时,我感到很兴奋,因为我竟然看见亚当跳舞!”
我自己却没有任何异象或梦。相反,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不是经常都有这感觉,我仍继续做我的日常工作,但我会不时问自己:“我为什么还做这一切?我为什么还要探访别人、吃饭、写书、主持弥撒?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既然一切都以死亡告终,我们为什么还需要爱?”我躺在床上,感到越来越疲惫,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还要起来?”
但每当我和朋友谈及亚当时,他们都会留心倾听。他们的反映跟他们听我谈别的事情时不同,他们听到我伤痛的心,并听到这个我那么疼爱又那么安静的年轻人的声音。当我跟他们谈话时,他们说:“你真的很喜爱他,不是吗?告诉我们多些关于他的事吧。”我便告诉他们多一些——关于亚当的出生、他了不起的父母、他怎样来到黎明之家、我和他的关系及他如何触及我的心。这只是一个平凡的故事。但每次述说这故事,我都见到听我说话的朋友从心里流露出新生命及新希望。我的哀伤成了他们的喜乐,我的损失使他们有所得,我的死去使他们得到新生命。慢慢地,我开始发现,亚当活在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人心里,仿佛他们也变成一个伟大奥秘的一部分。有人对我说:“或许你应该写一本关于亚当的书,让更多人知道他的故事,从中得到喜乐。”
他的复活是否始于我的哀伤?这正是伯大尼的玛利亚所遇到的事。在哀伤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唤她的名字。这也正是那两个沮丧的门徒在往厄玛乌路上遇到的事,一个陌生人跟他们谈话,使他们心里火热。这也发生在那些躲在楼房、心中充满恐惧的门徒身上,他们听到:“愿你们平安!”这句话,也听到主充满爱意地表示原谅他们。这也发生在耶稣那些伤心的门徒身上,他们回到湖里捕鱼,当他们遵从岸上一个人的指示,将网撒向右边后,捕得的鱼载满渔船,而且那人更邀请他们与祂一起吃早餐。
哀悼变为舞蹈;哀伤变为喜乐;失望变成有盼望;惧怕变成爱。接着,有点带点犹疑地说:“祂复活了,祂真的复活了。”
我不肯相信亚当肉身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脆弱及生命预定是为了荣耀的。他的脆弱生命成了一度神秘的大门,藉此将他的爱倾予多人。就好像耶稣复活的身体上的伤痕是让别人认出祂的记号一样,亚当的伤痕也成了他在我们当中独特的同在记号。亚当破碎的身体是他新的、复活生命的种籽。保禄说:
可是有人要说:死人将怎样复活呢﹖他们将带着什么样的身体回来呢?糊涂人哪!你所播的种子,若不先死了,决不得生出来;并且你所播种的,并不是那将要生出的形体,而是一颗赤裸的籽粒,譬如一颗麦粒,或者别的种粒;但天主随自己的心意给它一个形体,使每个种子各有各的本体。(格前15:35-38)
亚当独特的身体是他复活生命的种籽。当我看见他躺在棺木里那年轻而美丽的身躯时,我瞥见他这新生命。我要相信朋友的异象和梦,相信那些听到我说亚当的故事的人心里泛起的新希望;我也要相信透过我及别人的哀伤发生电视。当我相信这一切时,我也一定相信亚当——天主所爱的儿子——的复活不单是我们期待会发生的事,更是在我们哀伤中已经发生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