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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放玛苏拉教授出狱!” “停止对玛苏拉教授的酷刑!” 这些要求曾经涂写在加德满都医校的围墙上,还有其他标语,例如:“无民主,毋宁死!”这些标语特别引起我的注意,因为玛苏拉教授曾经聘请辛西亚到这所医校教学并是她的上司。1990年2月28日,这是我们第五度回到尼泊尔工作的第一天,我们悠闲地踱到这所学校的校园,就在这里我们被引进了“革命”,现在这事已成为历史。当时,在几天之内,警察就用白漆涂盖了所有标语,而医校学生们则忙着募款去买更多的油漆。 在尼泊尔事物的发生常打破常规,包括“革命”在内。主要的情况是:不断被激怒的群众起来反对一个越来越腐化越压迫的政府。但是在尼泊尔这种离奇古怪丰富多彩的细节,全部以用手涂写的方式表示出来。 在我们回到加德满都两周,我偶尔去市中心,其时消息传遍全城,五万抗议群众向王宫挺进。我骑自行车驰向那个方向,果然看见一队武装士兵正向我走来。当我走向他们,才发现他们手持的武器不是机关枪,而是风笛。王家风笛乐队正在游行,后面是五万抗议群众迈向王宫。再后面,可能是金戎儿将军(General ) 一天接一天,群众游行,示威,封锁道路,焚烧车辆、车轮、甚至房屋。穿着防弹服的警察在城中巡逻,从公路部征用来的起重吊车和自动装卸卡车运来一批一批增援部队。学生们进行“罢笔”(pen downs)或干脆罢课。学生们不罢课的时候,教师们却“罢教”或“罢粉笔”。晚上,一队队革命者和十来岁的造反者散布全城,命令人们开灯作为抗议的信号,并且威胁那些不开灯的人家,如不服从就要掷石子打破他们的窗户。 同时,政府在“掘壕固守”(dug in its heels)。示威群众中有稀疏的枪声。监狱爆满。有一天,八百名大学教授在举行抗议集会时被集体逮捕。所有暴动的新闻被那些受政府控制的报刊所压制。把抗议者名之为“少数犯罪份子”。所谓“犯罪份子”的帽子扣在不仅是学生们教授们头上,也扣在医生、护士、律师和飞机驾驶员的头上;他们相继进行了罢工。 四月六日星期五所有的反对党号召全国范围的大罢工,情势终于发展到严重关头。 男人、妇女、儿童们都走上街头,邻近城市的群众也涌进来----这些城市包括巴克塔布尔(Bhaktapur)、巴丹(Patan)、克尔蒂布尔 (Kirtipur)等地,似乎使这些过去独立的敌对的王国又苏醒过来。可不是吗,克尔蒂布尔来的群众中有一个人回忆说,尼泊尔第一个国王曾把这个过去王国的臣民的鼻子割下来,并装在筐子里过秤,竟达146磅。这也是历史。 下午时光,二十万群众集中到但尔巴马格大街(Durbar Mag),这是通向王宫的林荫大道。在王宫那头,排列了警察的队伍,这时不仅是用风笛来武装了。群众向前挺进。走在队伍前面的是辛西亚的上司玛苏拉教授,他刚自狱中释放,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一星期之后,他由于这次乱子被任命为新的卫生部长。) 在林荫大道中段,竖立着国王玛亨德拉(King Mahendra)的铜像,他是现在国王的父亲。就是这位老国王在三十年前宣布这些反对党为非法组织。群众开始向这座铜像投掷石子和砖头。警察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开火了。骚乱平静下来。示威群众好几十人被打死或打伤。死者中有一人为英国记者,枪弹穿过他的颈部。这天不知到底打死了多少人,因为警察将死者用车拖走了。第二天报上刊载的官方发表的死亡人数为六人。 当天晚上,国王召集了军队。辛西亚和我外出想听取一些马路消息(sidewalk gossip)----这可能得到最可靠的消息。但是立即被吓了回家:当局宣布立即实施24小时的戒严,任何违命停留在街上的人当场榜杀勿论。 第二天早晨七时,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小伙子拿着一个手提扩音器走到我家这条路上来,边走边喊话:宣告商店将开门一小时。他后面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每当喊话的小伙子喘口气暂停喊话时,其中一个就吹口哨。听到口哨声,群众就从各家各户跑出来冲向店铺。在我们这地区的五十家店铺,每家都被十个到二十个惊慌的顾客包围,急如星火,似乎要把这整个店子连货带房子都要买回去。还有成百成百的其他“顾客们”从大街小巷川流不息地涌向主要的大街。 正在喧哗拥挤之中,带着口哨的另一队士兵走来,宣称解严的一小时时间已到,各店铺必须立即关门。这一来引起了一场抢购的恐慌:成百成百的顾客争先恐后为购得的货品付钱。这场混乱不知如何收场;不管怎样辛西亚挤了出来,买到四袋玉米片、一些茶、糖、蜡烛和能救一天之急的两盒布里坦里亚巧克力饼干 (Brittania chocolate creme cookies)。 在戒严中渡过了两天。由于机场封锁,游客们被困在加德满都。尼泊尔本地人也同样遭殃。在我家附近,一个农村妇女背着一筐草进城,从而触犯了戒严令,兵士们追问她,她吓得猛跑,立刻被兵士们无情地射杀。另一个男子只是把头伸出窗口而立即被枪打中一只眼睛。我们邻居的一个孩子从屋顶上跌下来跌破了头,但父母们怕兵士们开枪不敢送医,一天后孩子就死在家中。 在戒严的第二天,在一小时解严买货物的时间,群众中的“谣言”散布全城,而且越传播越“添油加醋”: “王宫地区发生了枪声。” “那位主要将军已被射中,并用飞机送泰国曼谷就医。” 另一位反驳说:“不,是国王本人被射中了!” “是王后射中了国王!” 谣言满天飞。于是,兵士们吹起口哨驱赶群众,谣言暂停。群众忙着躲回家。 到底那天在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清楚,但是到了晚上十一点,尼泊尔电台延长了它的广播节目来播送从王宫发出的一项重要通告。通告说:国王已经同意解散那个“橡皮图章”的国会,免除所有部长的职务,并废除现有的宪法。国王并同意任命各反对党的领袖们来组织临时政府。这简直是彻底的屈服。最后说戒严将自通告时起解除。 尽管夜已很深,似乎没有任何人上床睡觉。全城欢腾。人们在屋顶上唱歌和跳舞。他们跑向街头:那里已宣称被打死了六人,这六位死者已无缘听到这次通告了。通宵达旦继续欢腾,人们准备第二天举行盛大的胜利集会。 早上,加德满都的街上满是庆祝胜利的人群,他们来自各村各镇,带来大量鲜红的红粉,愉快地互相抛撒,并撒向走近的任何人。他们举着各种旗帜,有大有小,有纸做的有布做的。每个人都拿着旗帜,从最小的孩子们到上了年纪的爷爷们。母牛和公牛的脖子上也绑上了旗帜,这些是老国王在三十年前宣布为非法组织的反对党的旗帜。人们一定整夜忙着才制作出这样多的旗帜来。 尽管这些旗帜的大小、构造不同,不外是国大党的红白条纹的四星旗(虽然有些旗上不够四个星,大概由于夜里时间短促,来不及都缀满四个星),或者是铁锤镰刀的红旗,它是各共产主义政党联合组织的旗帜。这确是划时代的象征:人们瞧着大批共产党组织高举红旗,高喊:“民主!民主!”迈向市中心。 当天下午加德满都举行了空前的集会。三十万人在街上游行迈向顿底克赫尔(Tundikhel)这个市中心的大公园。人们不仅步行,有的还乘吉普车、巴士(bus)车和卡车。这些卡车在前一天曾用来运送镇压群众的兵士们到各个岗位,而今天上面满是脸色红润,挥舞自由旗帜的革命战士们,高喊着:“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这一天具有比政治胜利还要多的东西:这就是良心的自由和宗教的自由。这个尼泊尔国王是印度教的神灵,这种神话对山区那些文盲群众可能起作用,但对越来越多的受教育阶层的群众而言却成了嘲弄的对像。这些新的政党许诺保障基本人权和自由。多数党的国大党的领袖(现在已参与执政)誓称将释放三十多名仍在狱中的基督徒,并撤销二百多件待审判的其他信徒的案子。基督教传教文件不再视为违禁品。今后再不必整夜地翻山越岭到印度边界去运回圣经,这些圣经曾经费尽心机化整为零分成小包小包地送到尼泊尔各地。 胜利日是在1990年四月九日星期一。其下一个星期日就是复活节,这是历史上的最伟大的胜利日。在复活节的早上,五百多尼泊尔基督徒游行穿过加德满都,高举十字架旗和圣经经文,边走边高唱圣诗,不时停下为首都为祖国祈祷。三星期后基督教团契会租用尼泊尔最大的会堂邀请占政治优势的国大党领袖向出席的 1700多基督徒演讲。这位领袖指出:在国大党的四星旗中的第四颗星代表着宗教自由。 的确,现在在尼泊尔上主的吉星高照。这国土渴望他的道。属世的基础在动摇:让我们共同祈祷新的领导将迅速履行它的诺言。让我们共同祈祷成千上万的尼哥底姆们(译者注:见约翰福音第三章,法利赛人,犹太官员)现在应该从恐惧的黑暗中出来而走进上主的爱的光明中。让我们共同祈祷,教会将要空前地发展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