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 红尘 22

     回到家的当天晚上，黄岐生就钻进Kevin的房间好久，向红不知他们在谈什么，心里忐忑不安，她借着去Kevin房间里拿脏衣服的机会进去一次，推门进去以后，两个人却同时抬起头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向红害怕如果自己去干涉反而更令人怀疑，只好随手拿了两件衣服后就走了出来。
 
     黄岐生终于从楼上下来了，坐在小客厅沙发上心神不定的向红赶紧把目光锁定在电视屏幕上，做出很专注的样子。黄岐生走到茶几旁边，伸手抓起遥控器，啪的一声关了电视。
 
     我知道你根本没看，我们谈谈吧。向红看得出来，他在尽量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谈什么，还谈那个陈叔叔？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与刚才的七上八下的心情相比，这会儿向红反倒平静下来，该来的终归要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向红，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当然能啊，难道我没有平心静气吗？你不是认为我做什么了吗，那就继续审问吧！
 
     向红，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年了，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一直很本分，也很贤惠。只不过现在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又孤孤单单的很不容易，如果遇到一些花言巧语的骗子，是很容易上当的。我不希望你上当受骗！黄岐生似乎改变了他的策略，准备暂时压下满腔怒火，以怀柔政策攻下向红的这座防御重重戒备森严的城池，继而从她的口中掏出真相。
 
     听到他说出孤孤单单很不容易的字样，向红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在这个地方留守四年了，这是黄岐生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中。向红心里在翻江倒海，原来这些你都知道啊，你并不是真的糊涂。如果不怀疑我出轨，恐怕这样的话一辈子也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可是他凭什么就因着一句有关陈叔叔的童言就认定自己是已经上了别人的当，或者说已经上了贼船，而他自己与那个狐狸，却根本不容我去提起。
 
     向红的心中愈加愤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我怜惜的感觉强行打压下去，尽量用平静和缓的声调说，是的，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年了，结婚都十四年了，我一个人带着Kevin在这住都四五年了，你自己算算，这几年你总共在这里呆了几天？
 
     她的话还没说完，黄岐生一听到这里，就沉不住气了，努力做出的怀柔姿态一瞬间被扔到了爪哇国。我呆了几天？哪一年我不过来，哪一年你们不回去？再说我不长住这里，难道就是你去找野男人的理由？我看你就是被Cindy带坏了，都他妈是贱人！
 
     听他骂得如此难听，向红一时气得胸口疼，这捕风捉影的，就对自己这个态度，如果真的让他抓住了辫子，那岂不是要把自己千刀万剐了才能解恨。于是就有些失态，也冲他喊，好，好，我是贱人，你是君子。你总共就来这几天，还借着孩子一句没影儿的话跟我没完没了，你刚才不是去Kevin那里问情况了，怎么，发现证据了？得出结论我是贱人啦？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和财务部那个狐狸精都... ...
 
     你他妈给我闭嘴！黄岐生粗暴地打断她。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你如果再满口胡吣，别怪我没有警告你。记住了，不要告诉我你们有多么的清白，一个物理治疗师还在家里给你做饭？做饭吃饭，哼！（他从鼻子里不屑地冷笑一声）我看你们倒像一家三口的样子，我的脸都他妈的让你丢光了你晓得啵。
 
     向红气得脸都白了，胸口堵得结结实实的，有一阵儿一阵儿的痛顶上来，嗓门不由自主变得尖锐。行啊黄岐生，你警告我，你想做什么就直接做吧，用不着提前警告，我留别人吃个饭你就这样，自己却胡作非为，别以为我在温哥华，我不跟你纠缠，就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黄岐生顿时怒火中烧，突然抓起茶几上一个杯子，砰的一声砸到地上，你他妈的反了你啦，猪油蒙了心啦，温哥华这里北京来的投资移民总共有多少，就这么点地方，这么多中国人，你给我戴绿帽子，我还做不做人啦？你这个贱女人！我一天到晚忙得孙子一样，累死累活的挣钱养你们，我图什么呀？
 
     向红已经彻底听明白了，黄岐生的重点在于她让他丢人了，跟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毫无关系，他并不在乎是否失去她，也不在乎她是否还爱着他，是否心里还有他的位置，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老婆红杏出墙，给他戴了绿帽子，他的脸无处安放。
 
     不仅仅是听明白了，向红也想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对黄岐生来说，确实是可有可无了。有一个段子不是说中年男人有三大幸，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吗，看来真是话糙理不糙。现在的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道德全面沦丧的时代，在这种汹涌澎湃的拜金思潮的影响下，一个家产万贯的所谓成功的中年男人，在婚姻市场里的行情是很紧俏的，就像在七十年代的猪肉票一样抢手。

      在当年，一张猪肉票就意味着晚餐的桌子上能多出一碗芹菜炒肉丝，如果能幸运地多弄到几张肉票，则很有可能会出现一碗喷香流油、看一眼就要流口水的红烧肉。而现在的有钱男人，其功能和作用也差不多，拥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就意味着你逛街时有一张刷不爆的卡，你睡觉时有一套豪华套房甚至别墅，你出行时不用再挤地铁和公交车等等等等。所以其对现代女人的吸引力以及其抢手程度也远远超过了七十年代红烧肉对饥寒交迫的劳苦大众的吸引。
 
      所以他们不会太在乎是不是老婆死了，或是老婆跑了离了。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他们反而会在心里暗自松一口气，这块绊脚石总算搬走了，自己更有理由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当然老婆如果如愿死了是太好不过了，一切都很圆满，都水到渠成，他们就不用再背什么不仁不义的骂名。如果老婆跟别人跑了，就差了不少意思，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太没有面子，就会被人嘲笑、说闲话。这大概是唯一的区别，也是唯一能触痛他们神经的地方。
 
     想明白了，她就懒得争吵了，夫妻吵架的起因和目的无非是想指出对方的错误，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委屈、和对自己的误解。每个人想告诉对方的都是：你是错的，我才是对得，你对不起我，你在****方面做得都很差之类。而弄清这些恩恩怨怨也是要基于夫妻双方都想更好地继续下去的立场。如果一旦理解了对方对自己的淡漠，那么纠缠于这些谁对谁错的做法就显得毫无意义。
 
     想明白了的向红心灰意冷，她淡淡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丢你的人了，你处置我好了，随便你怎么做吧！至于你自己做的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们也不用再翻来复去地吵了。那么大动静，一会儿把Kevin惊动了。
 
     黄岐生看看向红，看看地上的杯子，恨恨地丢下一句“你也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吧！”就走到阳台上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