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李秀清(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
鳥是自然界的靈物,是人類的近鄰和朋友,是安詳和平的化身。我從小就愛鳥,在我童年時,頗通文墨的爺爺給我講了許多麻雀的趣事:
唐朝薛禮東征至巖州城(今遼寧遼陽)時,一連攻打多次,未能攻下。正值冬季,便採取「雀撒火種」之計,捕捉大量麻雀,關在籠裡餓著,把事先趕制的硫磺和火藥裝在小紙袋裡,把小紙袋系在麻雀的爪子上,點燃了香火頭,將餓了兩三天的成千上萬只麻雀放了出去,麻雀急於覓食,都向城裡的草垛飛去,用爪子使勁地在草垛上猛刨,城裡草垛燃起大火,整個巖州火光沖天,城內秩序大亂,薛禮率軍猛攻,一舉破了巖州,大獲全勝。
明朝大奸臣嚴嵩的兒子巖世番,生活奢侈,他的菜單有一味「百鳥朝鳳」,用一百隻麻雀和一隻肥鴿同煮,燉爛之後鴿腹中填滿了麻雀的腦髓,耗費驚人。
清代戲曲理論家巧吟麻雀詩罵人。李調元在兩江主考公畢回京。起程時,大小官員、秀才舉人都來送行設宴十里長亭。一些考場上敗將,有心要試考官詩詞,便手指空中一群麻雀飛過,要李調元以此為題作句,李略為思考,吟道:“一窩兩窩三四窩” 眾人一聽無不掩口。李又吟出第二句:“五窩六窩七八窩”,眾秀才忍不住笑出了聲。有人竟高聲質問:“請問主考這也是詩?”李調元接吟下兩句:“食盡皇家千鐘粟,鳳凰何少爾何多。” 兩句一出,似奇峰突起,如晴天霹靂,名寫麻雀,實罵眾人,多妙!隨後,他又贈一詩,吟道:
一個一個又一個,個個毛淺嘴又尖,
毛淺欲飛飛不遠,嘴尖欲唱唱不圓,
莫笑大鵬聲寂寂,展翅長鳴上九天。
這首更是罵得兇,罵得絕,在場者個個臉紅耳赤,低頭不語。
爺爺講的麻雀故事,在小腦袋瓜裡留下深刻印象。大些時,我與麻雀為嬉的事多:我曾爬上老家屋簷下堵麻雀窩,把不會飛的雛鳥捧下來玩;用彈弓去射麻雀;織網到稻田去捕捉。有幾次還因為捉、玩麻雀,跟孩子打起架來。
一九五八年,大陸開展消滅四害(蚊子、蒼蠅、老鼠、麻雀)運動,而我當時正在商業主管部門工作,所屬供銷社收購麻雀。麻雀頭圓尾短,腦部特大,有說多吃了可补腦益智,書上也記載孔夫子總是趕在禾香稻熟的季節吃麻雀。“近水樓臺先得月”幾位同事便經常以收購價(低價)買回,炸、煮麻雀的珍肴,吃起來更是鮮美。
隨著年歲的增長,讀書多了,得知一八六零年前,美國沒有一隻麻雀,為了保持生態平衡,利用麻雀消滅害蟲,從歐洲引入麻雀,並在美國波士頓建立了一座麻雀紀念碑。
讀了巴金譯的(俄)屠格涅夫的《麻雀》故事:一個頭生柔毛的小麻雀,從巢裡跌落下來,一隻狗跑去想捕捉咬牠,老麻雀撲下來救護幼雀,牠用身體掩護著自己的幼兒,狗見狀站住,後退,離開了。老麻雀的英勇行為,一直銘刻在我腦際。
後來,滅麻雀的冤案,得到平反,牠雖吃糧食,但主要是吃害蟲,認定牠是功大於過,因此,對過去認識片面,用殘酷的方法捕捉麻雀而感到十分難過。
移民來溫哥華後,居家屋前空地,房後菜地麻雀總是一群一群的,吱吱喳喳,起起落落地嬉鬧著,互相追逐,跳飛撲騰,油润的羽毛光彩奪目,兩個三、四歲的外孫總是看得入迷。一次,婆婆忽然听到“撲哧”一聲,一隻麻雀在慌亂中飛進屋裡,從客廳飛進廚房,又從廚房飛到客廳,就是找不到出去的門,最後我捕捉到牠,用繩子縛住麻雀的腳,把牠捆在家門口的樹上,我和兩個外孫在屋角躲起來,麻雀媽媽來搭救,用嘴去啄小麻雀腳上的繩子,這時我們大聲嚷著沖過去,麻雀媽媽嚇得箭也似地飛逃,拼命地叫,一陣麻雀媽媽又飛回來,我們又大聲嚇跑牠,如此反復,我們興奮地嬉笑著,躍動著。
猛然,一陣可怕的罵聲沖來:“他媽的,膽子這麼大,加拿大禁止殺生,觸犯動物保護法要罰款、監禁的,你知道嗎?”一個經過這裡的東北大漢來到我的跟前,繼續說:“麻雀是一位捕害蟲能手,已被許多國家列入受保護的動物名錄。”此時,我頓生“犯罪感”,趕忙解開了繩,放飛了牠。
也許是麻雀受到我們捕捉,擔心害怕,往後很少在這裡聚集,顯得寂寞多了,而兩個外孫也嚷著要看麻雀,於是,我在後院的一顆濃密的矮樹上掛上兩個濶口玻璃瓶,一個放些米,一個放滿水,麻雀飛來嘰嘰喳喳,貪婪地叮著米,喝著水,似接受我們的好意,嬉戲歡鬧,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個外孫更是又跳又叫。繼而,想到移民來這愛鳥的國度是一種慶幸,增添樂趣,情緒升溫,悠悠然進入超然忘我的境界。
台湾游记(4)
新创(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
在日月潭边睡了一晚,第二天就去台南市观光。早期,台南曾是台湾最大的都市,以文化古城著称,城市的马路都很窄小,沿街的房子大都有骑楼,居民骑摩托车的多。17世纪初,西方殖民者湧来亚洲,荷兰人以军商结合的队伍,于1624年进占今台南市的西部——安平,建造了‘热兰遮城’作为防卫要寨,以后,郑成功驱走荷兰人后,以此为‘王城’,又称‘安平城’或‘台湾城’,日据时期重建,光复后称为‘安平古堡’。
荷兰人侵占台湾后,在今台南市的中部,于1653年兴建了‘普罗民遮城’,是荷兰殖民者的行政、商业中心,总督在此办公,汉人称此城为‘赤嵌楼’,或叫‘番仔楼’、‘红毛楼’,此楼有明、清时代宫殿式的风格,前后层次丰富,庭园中有各式碑碣、石马、石駝等,据说当年,荷兰人只用了五匹布向当地的原住民,换下了这块地皮,建造时,是用糯米加糖,再拌水泥作主要材料来建筑的。据介绍,荷兰人初来这儿时,问当地的原住民,这儿是什么地方?原住民答曰:“大员!” 荷兰人听后,记住了这个音,后来,明末时,福建人按这个音,起名为‘台湾’,当时,还是指台南安平这一带,清朝时,曾隶属福建省,至于外人称的‘福摩萨’,意思为‘美丽的岛’。
荷兰人在这儿并没站稳脚,1661年,郑成功率领几万将士,从厦门出发,经澎湖,在今台南境一带登陆,并围攻荷兰总督所在的赤嵌城楼,经八个月的战斗后,荷兰总督揆一于1662年2月1日投降。赤嵌楼的庭园,有郑成功逼降荷兰人后,与之议和的塑象,郑成功手握佩剑,荷兰人手持降书,旁立两个士兵,从此,台湾重回祖国怀抱。郑成功是中华民族抗击欧洲殖民统治且是成功的第一人,可惜,他在收复台湾五个月后,就病逝了,在世仅三十八岁。
台湾人民为感念他驱荷复台之功勋,特立庙奉祀,纪念他。后清朝名臣沈葆桢奏请为郑氏立祠,于1875年竣工,当时是一座福州式的建筑,光复后,国民政府将原福州式建筑拆除,按中国宫殿式样,把旧庙新建,此为延平郡王祠。2008年2月17日又把奉祀于民间的郑成功神塑金身象迎到延平郡王祠正殿安座。
郑成功的父亲名郑芝龙,是福建南安人,在明末已做到都督的职位了,明亡时,他参与拥立唐王在福州建立南明皇朝,但清兵入闽时,他不听其子郑成功的劝告,不战而降清,后在北方仍为清廷所杀。这次看了郑成功的文物展览,才知郑成功的生母是日本人,见到她的画像,不清楚是当年画的还是后世憑忆想所画,不过,郑成功虽是中日混血儿,他却是坚贞地忠于中国本土,其父降清后,他却起兵抗清,始终不屈,他曾带兵北上,围攻南京,只是误信了清总督的诈降奸计,才战败撤退。南明的隆武帝赐他朱姓,和皇帝同姓,被称为‘国姓爷’,到南明永历帝时,又封郑成功为延平郡王,永历皇朝1661年就让清朝灭了,但郑成功的子孙在台湾把永历年号一直延用到1683年,郑成功不愧为英雄也!
离开台南市,又去东南方向的奇美博物馆参观。该馆是由奇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奇美文化基金会创办的,公司董事长是许文龙。博物馆位于公司厂区前奇美事业大楼第五到第八层楼。在大楼前的大草坪上,陈列了多个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及古时的著名雕塑的复制品,如大卫像、胜利女神象、维纳斯象等。博物馆展品有绘画、雕像、乐器、兵器、古文物、欧洲家具及自然生物标本等。六楼的乐器展览,由世界名琴起,还收集了各国古乐器和一些自动演奏乐器,专门定时有自动演奏乐器的表演,这些以机动方式运转的自动演奏乐器,构思之巧妙真令人叹为观止。参观奇美博物馆,似乎有点像在参观巴黎罗浮宫那样的感觉,只不过规模小点,作为一个企业,办这么一个博物馆,让民众免费欣赏及提供一个学习机会,以这样的方式回饋社会,其精神确也难能可贵了。
那一曲西皮二六
齐奕(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
(十一)
于是,立即行动,第二天,周琴之的转学立马三刻由萧梧去学校代为办妥了。
女儿要换学习环境,而且,个头也长高长丰腴了,所以,周妈妈带了女儿来四大公司为她添置几件衣衫。
到了约定的时刻,她们走出公司大门,等候在那里的司机阿福接过她们手中的衣包,领着她们走到停在横街口的一辆汽车旁边。
这是一辆黑色Buick轿车,是沪新一厂年初买的。厂里不用车时,可以接送几个学校离家属宿舍较远的职员孩子,包括萧梧和周琴之。
今天所接的孩子里,最后一个是萧梧。当车子从西摩路转弯到新闸路上时,像往常一样,琴之就看见萧梧已经站在校门旁的梧桐树下了。不过,今天看过去,似乎萧梧长高了些,眼睛更亮些,肩膀更宽些,腰板更加挺拔。她高兴地向萧梧招手。萧梧也看到了挡风玻璃后面向他招手的周琴之,面现笑容,向她扬了扬手。
车子停下,周琴之开了前车门,萧梧钻进车子,看见后座上坐着向他微笑的琴之妈妈,赶紧低了低头,叫声“伯母”,再跟另外二位小朋友打了招呼,然后挤进了琴之给他腾出的半个座位。
“总算考完了。” 萧梧一坐下,就低声向琴之夸张地叹苦经: “这个礼拜苦煞了,就没有睡过囫囵觉。” 琴之笑笑,说:“又瞎讲了。昨天我还听见萧伯伯说你从来不开夜车,照常,头一着枕头,没半分钟,就已经呼呼大睡了。“说完,没听到萧梧的反应,奇怪起来,转脸看去,萧梧竟然真的睡过去了,还发出微微的呼噜。这时,汽车已过了大光明电影院,琴之感到萧梧的头渐渐地压到了自己的右肩上。
“看来是吃力煞了。让他歇一会吧。”
车子到了宿舍区的大门外,琴之把萧梧推醒了:“喂,萧梧,瞌睡虫,醒醒,到家了。”
萧梧睁开眼来。“到家了?”看到头枕在琴之的肩上,不禁窘得脸红耳赤,手足无措。琴之见他这副样子,倒好笑起来:
“下车吧。”
萧梧跨下车来,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回身,追上向右 面小洋房走去的琴之和周妈妈:“伯母,琴姐姐,我考虑了一个暑假计划,琴姐姐,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琴之望望母亲,周妈妈说:“今天累了,明天上午吧,9点半,在我们家,好不好?把京胡也带来,你琴姐姐有好几天没有吊嗓子了。跟你妈妈讲一声,你中午饭在我家吃。”
第二天,他们俩在周正华的书房中讨论萧梧的暑期计划。对计划中的写两篇作文、预习下学期的英文课本——简写本《鲁宾孙漂流记》、每天早晨在宿舍区里跑步15分钟以及帮助妈妈做家务,这些,琴之都赞同。但是,对于学会程派戏《春闺梦》三个主要唱段,还要能唱能拉能弹,琴之有了疑问:
“我学的是梅派戏,你梅派戏也拉得蛮好,为什么要改学程派戏呢?”
“琴姐姐,我怎么会订这一条的呢?有这么一件事。大概是半个月前吧,我们班里几个喜欢京戏的同学,聚了次会,有个同学唱了一段程砚秋《荒山泪》里的西皮慢板,引起了我强烈的共鸣,我差点掉下泪来。”他看了看琴之:“真不好意思,不像个男孩子。”
琴之温柔地说:“你往下说,我听着呢。”
“我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那唱词,那唱腔,使我感到仿佛置身在一个极其悲苦的环境中,我眼前浮现出来的是日军占领上海时,我家所遭遇到的一些辛酸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