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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传略》(26)

(2009-01-20 19:00:40) 下一个
《名剑传略》(26)

再说那干将,背负大夫钟建往东,二日之后即遇民户。那家主人闻得伤者乃楚国大夫钟建,受宠若惊,急携钟建匿于山中静养。相谈之下,方知其先父亦曾为楚吏,因不忿平王昏庸,辞而归养于此。户主早闻今之昭王贤明,便常有投报之心,今得楚之重臣,无异天赐良机。

那干将辞了钟建,果依胜种之言,急急往东。忽路得游马一匹,视其鞍辔,知其必自吴军中来,想是主人阵亡,是故走失。干将取之。因近遭吴营所弃,心绪不佳,也无心于风光,只加速往越之鄞邑而来。

既过会稽,一日于一山涧饮马,见一骑亦自西往东而来,至涧旁亦离鞍饮马。干将视之,却是个白面修眉一少年。见干将看他,竟然窘迫,转过身去。干将心道:“不知谁家纨绔,未曾见过世面,如此腼腆,为父母者断难安心其远游,必来自附近人家。”遂道:“敢问小哥,由此往鄞邑,如何走法最为省时?”那少年转过身来,打量干将若干上下,道:“听口音,你是吴人?”出口亦为软口吴腔。

二人各喜,互报了称呼。白面少年自称莫邪,此次孤身入越,前往鄞邑访亲。二人同自吴来,且均往鄞邑,不禁倍觉亲近,结伴而行。且言语投机,直有相见恨晚之感,干将亦稍减近日遭弃之失落。

二人进入鄞邑,干将只觉莫邪所择路径处处与胜种所告相合,心下奇怪。入得邨来,打探胜种居所,却无人知晓。干将恍惚记起胜种曾提及其母以朱为氏,遂又与一老翁打听朱氏。老翁说道:“此氏非出于本邑,此地唯有一人,三十来年前由北方迁至此地。”莫邪闻言色变,愕然道:“我所访之人亦以朱为氏,你我所访竟为同一人?天下间竟有如此奇事?”干将亦疑惑道:“只是无胜种斯人,其姊姊胜邪又哪里找去?”莫邪更惊得直跳起来:“胜邪?我娘亲便唤作胜邪,只从未听父亲说起过我还有个娘舅。”原来当日殴冶匆忙之间,只顾以己之住址相告,浑为意及自称胜种,并未将真名相告干将。

二人满腹疑惑,便至朱氏寓所。却见门外一中年美妇正自洗晒衣物,莫邪如坠梦中,只觉喉舌发僵、言语打结:“敢问朱...敢问大...姊,此间...此间可是朱婆婆寓所?”那中年美妇自是胜邪,见二少年来访,起身应道:“正是。婆婆有恙,正于内歇息。看二位似远道而来,便请入内坐歇。”于衣襟上拭了手,便欲引二人入内去。却见二人呆立不动,四只眼睛只是盯看自己面颊,胜邪恍然而悟笑道:“二位未曾见过我,我叫胜邪,至此不足十日。敢问二位可是婆婆远亲?”言未毕,便听二少年齐声而呼——干将“哦”地一声,自为终于寻得胜邪,不负所托;莫邪则“啊”地一声,一张嘴便再合不拢,一双眼睛便只盯着胜邪一瞬不瞬。

便于此时,室内又传出朱氏苍老之声:“可是我孙女儿莫邪来探我么?”于是门外呆若木鸡者又多了胜邪、干将二人——干将便盯看莫邪,心道;“难怪只觉他面白音细,行止羞怯,原来竟是女子。”胜邪目光一扫二人,旋即定在莫邪脸上,心道:“此便是我女莫邪?”不觉气息急促,双手微颤。

直至朱氏颤巍巍现于门户,众人方如梦初醒,胜邪、莫邪母女各伸手扶住朱氏,众人入内坐定,叙起各方因由,胜邪母女便相拥失声。朱氏得了殴冶音讯,即喜且愁,亦不免落泪。干将方知当日以左臂震断自己长剑者乃是铸当世五大名剑之殴冶,不禁仰慕,亦知胜邪剑名之由来,又加感慨。莫邪复了女装,亭亭玉立,干将方觉莫邪实与其母相肖。胜邪见女儿出落如花,思及自己实欠女儿良多,不由百般怜爱,便是要取其心与了女儿,也是乐意。

众人哭哭笑笑,直至日落,胜邪方想起外间衣物尚未洗就晾干,不免失笑。朱氏只道:“且待明日。浸泡一宿,又值什么?”胜邪却说:“所剩无多,片刻即得了。”起身往外,莫邪亦出相助,胜邪内心更似注蜜一般。晚间,母女便同卧一榻,胜邪只是感奋,哪里睡得?莫邪路途劳顿,早入酣梦,偏偏独睡惯了,不管不顾,肢伸腰展,一张床榻倒让她占了九分。胜邪亦不以为意,反觉女儿可爱。

次日,朱氏方问起,以往俱是莫邪与父同来,今次如何只见一人?莫邪见问,面露忧色,说道:“数月之前,吴国一处武库之中,突现奇事,所藏兵刃皆只余木柄,金刃部段却不知去向。吴王着军士彻检武库,寻得窟穴于地。原来有兽掘窟穴出入武库,金刃皆为其食尽。此兽极其敏捷,军士围捕数月竟一无所获,只睹得其貌而已。据睹者言,其兽有二,一者毛色如金,一者色白如银,二者皆大如兔,然头顶有角,牙尖齿利,嚼食金刃如食草一般。吴王大奇,悬赏捕拿。

“公子夫概知我父颇有驯兽之能,荐之与吴王,吴王便令父亲设法。不想父亲追踪旬余,亦无所获。恰值吴军入楚,吴王督军,太子留守,吴王便以此事交太子波。太子波酒色之徒,从不知恤怜臣下,一味阿谀吴王以固其太子之位,遂限日令我父捕拿二兽,逾期不获,必以刑罚。父亲便无暇南来,莫邪思念婆婆,坚欲来瞧,父亲只好打发我独自出门。又说孤身女子不便,便着男装。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于会稽之东遇了干将大哥,二人同来,互有照应,方心实了些。”言毕瞟干将一眼,其意绵绵。

胜邪忽想及一事,喃喃自语:“一金一银,其大如兔,头顶有角...各顶独角而非寻常牛羊之双角,是也不是?”莫邪奇道:“果为独角。娘亲何以知晓?前曾见过?”胜邪道:“倒不曾见过。据欧冶讲,此兽出自西方之...仓吾山,正名他已忘了,只称作仓吾兔。本穴居地底,喜食丹石金铜,其角每三十年脱落一回。欧冶曾得其二角,竟有阻铜器锈蚀之效,已用于敷五剑之表。只是此兽远在西方,极少东来,入吴国武库者恐即为遗欧冶双角者。实则殴冶所得二角,我儿幼时曾把玩过呢。只是天长日久,况你那时年幼,如今自不记得。”言罢微笑。

朱氏笑道:“听来倒是神物,想是喜极了我孙女儿,你到得何处,那神物便跟到何处。你又无丹石饲牠,牠只好寻些刀剑充饥。”

莫邪见母亲知兽之来历,且曾听父亲言道母亲驯兽之技,天下无双,便央求母亲想法,捕了双兽,以免父亲受罚。胜邪想得一想,道:“此兽能掘窟穴,齿能断金,寻常手段恐不见效。可配一副麻药,加大剂量,将其麻翻。只是牠以刀剑为食,且不知其下一窟将临何处,如何下药,倒费思量。”又沉吟片刻,说道:“为今之计,只好一试。但凡兽类,食毕多觅水而饮,可于各武库之中置瓦罐盛水,将麻药溶于水中。只是此物并非寻常兽类,成功与否,只看天意。”

莫邪喜道:“娘亲果然有方。便配制麻药,捕了牠交差,也好教父亲从此脱了太子掌握。”胜邪伸指在女儿鼻上轻刮一记,笑道:“偏你性急。这药却不易配制,待娘上山寻些草药作原料。”莫邪便要同去,胜邪应允。

干将留下陪伴朱氏,便问起铸冶之事,方知朱氏已不操此行,未免失落,叹道:“欧冶兄曾嘱我于此学些铸冶手段,以为生计,今便不能了。”朱氏却道:“倒也不难。我已老迈,不事此行。莫邪每年皆来探我,同住些时日。铸冶之事,多有参与。且我那孙女儿天资聪颖,一点即透,强似他娘百倍,她于吴地更自有炉场,你欲学此道,不妨随她。”干将心动,起身谢过。

晚间胜邪母女方回,采得草药若干,言尚缺几味,待明日复出采来。莫邪却不惯山道,虽有母亲照料,手臂上依然被荆棘刺刮出几道伤痕。干将便递温布巾以洗敷。胜邪见到,也未言语,只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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