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被解聘者 (三十五)

【小说】：被解聘者　(三十五)

作者：惠兰

 

 

                                

35、

 

之后不久，就在上个月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突然接到陈兴的电话，说他和刘燕想到我们家来吃饭。

 

“三立，我和刘燕晚上想到你们家来吃饭，你和文静，都有空吗？”陈兴说。说完，我就感到有点儿异常。一来平时，陈兴很少出面打电话，有什么事情，都是刘燕给我说。二来陈兴平时为人客气，今天竟然自己让我请他俩的客，这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但是，他既然说出了口，我就是再吃惊，倒也是立即就答应他可以。

 

“好啊，我们今昨正好没有安排，你还可以叫了一帮哥们儿，过来热闹热闹。”我说。

 

“没有别人，就我们俩。刘燕想吃酸菜鱼、水煮牛肉、夫妻肺片和四川泡菜。”陈兴又说。说完，我心里更是吃惊，心想：嗬，这陈兴今天是怎么啦。不仅自己请自己，不让别人来。还老实不客气，说着说着就点起了菜。

 

“好啊，没问题。你们几点来？”我问。

 

“三立，今天是我嘴馋了想吃川菜。本来是我想请你们下馆子的，但这里的餐馆难吃死了，所以就打电话来让你们请客。”电话里，已换成了刘燕的声音。

 

“好啊，你要吃，那还不好说。你过来就是。我今天可要多放些花椒，好久都买不到，我留下的这些一直舍不得用。正好，我自己嘴也馋了，你想吃，我也顺便可以过过瘾。”我说。

 

“美国人就是毛病多，说花椒吃了不好不让卖。可是我们，特别是你们四川人，没有了这东西，再好的菜，吃了也没有胃口。人家吃了一辈子，个个好好的，也没见死人。倒是他们一禁止，我却是快给馋死了。他们不懂美食之乐，要不然，也不会吃饱撑了来控制咱们。”刘燕说。

 

“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在美国，本来吃的就不好，再没有好的作料，能搞出什么美食来。我看，搞猪食还差不多。”我说。

 

“三立，所以我要到你那儿去吃。我不去，你的花椒就会放得太久没有味道。还不如大家一饱口福，先顾了眼前再说。”刘燕说。这个刘燕，就是有意思，她每次说话，不是把我逗得大笑，就是觉得她总是有理。这不，她想吃我的花椒，还说成好像是帮了我的忙，不吃到时坏了，连我也是没有口福。想到这里，我笑起来，说：

 

“刘燕，我看我是藏不住好东西。只要我藏了，非得给你搜出来吃了不可。你这个人，就是历害。不过，你别说，你还真把我的好吃瘾给逗出来了。我特别想回四川老家，狠狠地大吃特吃几顿。我他妈的憋在这鬼地方，胃都快坏掉了。说实在的，我这个人，从前在国内思想就一直落后，并不怎么爱国。可是，我在美国呆了多年，才发现自己原来比任何人都爱国。我不爱，也不行，因为我的胃要去爱。”我说。

 

刘燕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直说我说得有理。

 

不久，他俩就到我家来了。文静很喜欢刘燕，见他俩来玩，当真把家里仅有的花椒和一些平时舍不得用的她从四川带回的作料，全都拿了出来。

 

吃过晚饭，我提议打牌，可刘燕说还是聊聊天吧。文静把刘燕拉进卧室，去试她新买的衣服给刘燕看。这个时候，陈兴对我说：

 

“刘燕要回国，后天的飞机。”说完，他递过一大包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刘燕从她朋友那儿搞过来，是专门留给你的。”

 

我当时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装的全是四川调料。花椒、海椒、火锅底料、酸菜鱼底料，就连宜宾芽菜、脾县豆瓣和自贡调味盐都有。光是汉源花椒，恐怕就有一斤多。

 

“这是刘燕从她许多美国朋友那儿搞来的。有的是我们去玩时给的，有的是她要人家给寄过来的。我笑她强占别人千辛万苦从国内带过来的东西，她却说那些东西她们用起来是浪费，只有给三立才合适。其中的花椒，她是特意托纽约的同学买到的。”陈兴又说。

 

我见到这么多正宗作料，心里很是高兴。心想这下可够得文静过瘾的了。可刚高兴了一刻，想到刘燕要走，心里又有些不愿意，就问陈兴：

 

“她好久回来？”

 

“她这次回去不是休假，是回去上班。她的朋友在北京刚搞了张新报纸，叫做《中美快报》，叫她回去当总编。她这一走，恐怕是难得有时间再回来。”陈兴说。

 

“那你怎么办？”我问。

 

“我再读两年，等博士毕业了就回去。”陈兴说。

 

“你没劝劝她留在这里？她英文不错，文笔又好，留在这里，一样有发展。”我说。

 

“刘燕不愿在这里长期呆下去。她说这是别人的国家，不是她的。即使有了份好工作，可也只是不缺钱，在其他方面，可就差劲得很了。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她想要做的事，我是拦不住的。再说，我也不想阻拦。一个人有什么抱负没有实现，你再阻拦，也没有用。”陈兴说。

 

“老实说，我们大家都喜欢刘燕，她要走，我和文静都舍不得。其他朋友那里，你们都说了吗？”我问。

 

“还没有。刘燕准备明天打电话分别通知，我们不想说得太早，怕大家请吃饭。大家在这里都忙，不容易，我们不想让大家太累。只是你这里，我们是一定要来的。刘燕说，既便回到了北京，要吃到三立这种手艺的川菜，也不可能，除非亲自到四川去吃。”陈兴说。

 

我正想说什么，见文静和刘燕两个人有说有笑从卧室出来，便住了口。四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将近半个小时，刘燕便起身告辞，说要早些回家收拾东西。文静这才知道刘燕后天要回国。

 

他俩走后，文静还在吃惊，不相信刘燕真的要走，让陈兴独自在美国多呆两年。

 

“要我是刘燕，我就不会回去。她走了，留陈兴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儿说不过去。一个在美国过惯家庭生活的男人，要再重新过独身生活，一定会很艰难。要是一两个月还行，可两年的时间，有点儿太长了。”文静说。

 

“文静，我的想法和你还不一样。我有一种预感，刘燕这一走，他们的婚姻关系可能会出问题。”我说。

 

“这不可能。陈兴和刘燕是原配夫妻，而且儿子都上小学了。他们这样的情况，离婚的可能性不大。”文静说。

 

“文静，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年轻夫妻分居的时间太长，多半会出问题，再说，刘燕这样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是招人喜欢的。”我说。

 

“你说得也倒是。自从你们公司解聘人之后，走了那么多人我都没有感觉，可今天听说刘燕要走，我心里一直都像失掉了什么东西一样。女人的感觉尚且如此，要是换了男人，倒真是说不一定。当然了，也许是我们担心得太多余了。”文静说。

 

“文静，你知道他俩在这里经常吵架吗？”我问。

 

“你是说陈兴和刘燕吗？这好像不大可能。我看他俩关系一直不错。”文静回答。

 

“你这就不明白了。他俩吵的次数，不比任何一对年轻夫妻少，所以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说。

 

“你怎么知道他俩吵架？”文静问。

 

“陈兴给我说过不止一次。”我回答。

 

“啊，原来这样啊。如果真是这样，他俩要分开，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有的夫妻生活了三四十年，平时看起来好好的，可到老了都还会分开。生活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刘燕早该想到这一点，她真的不该回去。”文静说。

 

“刘燕应该回去。她不回去，就会有我当初的结果。刘燕不仅漂亮能干，的确还很有头脑。这个女人，确实是不一般。”我说。

 

“你说得对呀。当初，蜀梅妈妈那样对你，我是一千个想不通。现在想想，要是刘燕再在这里耗个两年，结果可想而知。说穿了，美国文化里最基本的东西就是自私自利再加上“赤祼祼”三个字。”文静说。

 

我没有接话。但我知道，文静最后这句话，是说到了点子上。

 

很快，刘燕回到了北京。她走了的很长一段时间，陈兴都没有给我再提起过刘燕。后来他们到底离没离婚，我就不得而知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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