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兰原创

天生夜游神,小半生从事中文。敝姓王,但从未登基,只是沾了些先祖灵气而已;生于午夜,着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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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1%的爱情 (十七)

(2004-07-22 09:09:01) 下一个
【小说】:1%的爱情 (十七)   ●惠兰 十七、金蕙之死 人性都是相通的。同情弱者,并不是哪个人独有的高尚品德,而是人的一种本能。金花身上的这种本能,比起常人,又强烈了几分。眼下,对于小张,她又生气又同情,而且是同情多于生气。 小张走时,并不知道金花的确切态度,也没有能力来判断金花到底是帮他还是不帮。他虽说在业务上是个高人,可面对现实生活,他的能力却如同孩子般的单纯而无助。和方怡生活的这几年,家里大事小事他都没有管过,就是连他读书和工作上的事,也都全是方怡的主意。现在,方怡走了,小张首先感到的不是对她的歉意,而是对她的依赖。这几个月,下班之后,除了去学校找方怡,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曾想过回国,在北京或上海找个工作,把父母接来一起生活。之后,又觉得这样不妥。都过而立之年的人了,还去依赖父母,岂不是让人笑话。男人自当像个男人的样子,纵有天大的事,也该自己承担起来。不过,真有了事要去承担,却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容易。唉,做男人真是太累太难,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变个女人划得来。变了女人,又有依靠又可娇纵。这种想做女人的念头一出,连小张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好在他想什么,无人知道。没人知道,就可以当作没有想过。 有时,对方怡的离婚离家,小张也心里有气。他并不觉得现在的结果,是由他一个人造成。心想:你方怡也有不对的地方,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时间长了你不回来,我倒是真的要另找女人。说穿了,我又不是找不到女人。你要是神气过分、冲气太久,我也不会再来求你。 方怡毕业后,在FORESTPARK COLLEGE找到一份教职,教计算机基础课。现在,她自己已单独租了个公寓。一个人,过得悠哉游哉。 从前,金花和金成日不喜欢小张,但昨日见他之后,还是决定要帮他说服方怡复婚回家。一大早,金花就跟方怡说她有急事。方怡刚进餐馆,金花两口子就你一言,我一语,尽说小张的种种好处。比如,小张业务好、挣钱多、节省顾家、不在外面乱来、聪明能干、年轻有为,再加上长相不错等等。而小张的毛病,两人却是一项不提。只说,哪个男人没有点儿问题,要是他太完美,那倒不正常。男人有时粗心大意、胡说一气,只要女人不去理他,任他去,就会相安无事。 “再说,这世上有几对是真正相爱的,还不都是凑合而已,就像我和金成日……”金花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方怡大笑起来。说金花,你们两口子也不要劝我了。我知你们的好意,小张也的确是有许多许多长处。我不和他过,不是因为他这人不好,而是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们生活在一起,对他对我,都不好。我和他生活了四年,比你们谁都了解他。他这人说话不算话,夫妻之间只要有一点点小问题,不管有人无人,他都会就会失去理性,说出伤人的话、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我倒不是说不肯原谅他,而是认为自己的后半生不该这样过日子。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不是他的。我要是跟了他,这一生都不自由,只能在抑郁之中渡过。 “跟你说实话吧,金花,我这人的理想色彩很浓。到现在为止,我仍然相信:自己今后,一定会找到个有才情而又合得来的人。”方怡说完,去看金花的脸色。 金花面有难色。方怡不听劝,那是意料中的事。可今天自己为劝方怡,把从前自已亲口所说的那个“万恶不赦”的小张,换成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这种做法,多少让她有些尴尬。 “方怡,我是外人,只是劝劝而已。你俩的事,你自己最清楚不过。只不过作为朋友,总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金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方怡笑笑,继续说:“我想,如果你真和小张复了婚,以后又受他欺负,到时我又会反过来为你打抱不平,劝你离婚。人都是很矛盾的。小张最近看上去,也的确可怜。” “人们常说‘同情不等于爱情’,可真是要做起来,就太难了。金花,你不知道,我当初做出离婚的决定,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每天睁着眼睛到天亮,用他的种种好处去否定自已的决定;一次又一次地反复,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决定。总之,那种思想和感情斗争,我现在想来,都还心有余悸。我这一生,再也不想去经历那种东西了。”方怡顿了顿,接着说:“金花,其实我们离婚,对我的伤害比对他的伤害大。但是,我很庆幸自己终于走出来了。” 金花两口子见方怡决心坚定,也就不再去劝。这人世间的事,有时古怪得很,从来不会跟着人的想法走。如果方怡真的肯复婚,小张又真的肯改,那是最好不过。可就怕到时小张还是用老一套来对付方怡,事情就不好办了。金花知道,那个看上去斯文帅气的小张,脾气真的倔起来,可真是九条牛也拉不回来。到时,方怡真的再去折腾,恐怕会要了她的小命。金花虽说同情小张,但毕竟朋友的命,比他值钱。她想到这里,就对方怡说: “你是对的。应该首先想到自己活好。” 金花留方怡吃饭,方怡也不客气,就和金花走进厨房一起做菜。席间,方怡问起金花姐姐的情况,金花这才想起自己成天瞎忙,竟有好几个月,都没有打电话回去了。最近也没接到姐姐金蕙的电话。 “你都快来四年了,抽空回家看看吧。”方怡说。 “我可真是糊涂得很。早就说等李红好些回去的,一开了餐馆,就什么也忘了。也不知我姐是不是好的?”金花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害怕起来,生怕姐姐真的有什么差错。 其实,金花的担心是没有根据的,她又不知道姐姐最近的情况,只是在那里自己吓自己。而金成日的担心,却是比金花多了几层真实。事实上,这几个月,金花不在家的时候,他接到过金花家的三次电话。其中两次是亲戚打来的,说金蕙最近身体不太好,问他俩有没有时间回来看看。另外一次是金蕙自己打来的,她让金成日转告金花自己身体很好,让金花多保重。可是,金蕙在电话里的声音,却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好。 金成日每接到一个电话,就在内心斗争一次,想着是要转告金花还是不转告。很长一段时间,电话的事,让金成日心慌意乱、左右为难:跟金花说吧,怕她走了再不回来;不说吧,又担心万一金蕙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是每次,当他想跟金花说的时候,不说的想法,又都占了上风。现在,听方怡和金花说起金蕙,金成日心里有些害怕。他支支吾吾地说: “金花,你早点回去吧。我怕金蕙她,她,她万一真的生病了。” “你嘴巴好臭,怎么大白天的,尽胡说八道!”金花吼金成日。金成日想着电话的事,吓得“我,我,我”的说了半天,最后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怡笑起来,说你俩就是爱吵架。吵完就拉倒,什么事也不会出。不像我和小张,平时吵得少,怎么悄悄地离了婚,你俩都还蒙在鼓里。金花也笑。 “金成日,你回家一趟,帮我拿些板兰根冲剂来。我早上出门时放在桌上了。”金花突然对金成日说。 金成日走后,半天没回。来回只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去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中午还没回来。金花打电话和手机,都没有人接,想回去看看,又来不及了。客人已来,今天厨师请假,少两个人,这可怎么是好。方怡见金花着急,就打电话给一个朋友,让她为自己带一节课,留下来帮金花。 对于餐馆的活,两个人都是熟门熟路。金花去干厨师,方怡帮她收费点菜,帮服务员收盘摆筷。两人忙到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高峰期终于过了,客人陆续离去。金花和方怡坐下来,正要喝水聊天,突然想到:金成日已走了四个多小时,到现在还没回来。金花骂金成日。 “你不要骂他,说不定出了啥事儿。我们赶紧去看看。”方怡拉了金花的手,向门口跑去。 “就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他今天好反常,可别真的出点什么事啊。”金花边跑边说。她和金成日虽说老是打仗,可她还是担心,怕金成日真的出点什么事。 她俩跑到方怡的车前,正要上车,见金成日开车过来。一个急刹,停在她俩面前。 “你俩上车再说。”金成日慌张地说。 她俩上车后,金成日告诉金花,她家里打电话来,说金蕙生病,很想金花,希望她回去一趟。金花不停地追问,问电话里还说了些什么。金成日说真的没有说什么,你姐四年都没见到你,想念得生病了。她说她要亲眼看到你才放心。一路上,金成日和方怡不停安慰金花。到了机场,金花接过机票和箱子,正准备进去,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围腰。金成日见状跑过去,替金花解下围腰,突然拉过金花,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金花到家的时候,金蕙也已被送回了家。医生说,没有什么可做的了,还是让她回家走完最后的路吧。亲戚守在金蕙身边,她已昏过去好几个小时没有醒来。金花急促的脚步,把金蕙从沉睡中唤醒。见到金花,她兴奋得有些克制不住。正要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一转瞬,就又昏了过去。 金花望着姐姐毫无血色的脸,知道任何高明的医生,都已无力回天。金花静静地坐在姐姐身边,无声的泪水打湿了衣服。一个小时过去,又一个小时过去,姐姐只是沉睡不醒。金蕙沉沉地睡着,她的样子十分平和,像是要把这一生的劳累,都收了回去。在这最后一刻,把过去没有睡够的觉,补回来。此刻,金蕙真正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是沉在她自已的世界里,真正地、好好地休息着。直到第二天,金蕙仍没醒来。金花伤心欲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金蕙快要死亡的现实。 四年前,姐姐去机场送她的时候,是多么的鲜活。姐姐的话语好像就在昨天: “姐姐不在你身边,处处小小照顾自己。” 前二十年,金花总是被姐姐照顾着。她当初远嫁嫁美国,为的就是姐姐。她想为姐做的事,还有好多好多;姐姐没有实现的的愿望,也一定还有好多好多。可如今,一切都是白费,一切都是枉然。 “如果我当时不走,说不定姐姐反而不会死。姐姐,都怪我走得太远,没有照顾好你呀。”突然,金花放声大哭起来。 金蕙为金花的哭声惊醒,睁开眼睛,十分费力地笑了笑,说:“你回来了。姐见到你好好的,高兴。钱,钱,在亲戚那里。你,你替我,照顾,照顾小欢。姐要走了,你,你不要,不要伤,伤……”金蕙话没说完,就从嘴里吐出一口气。金花认为她又昏了过去,坐下来,静静地等。 过了好久,亲戚才过来抱着金花,小声说: “金花,记住你姐的话。她希望你好好过,把小欢养大。” 金花点点头。亲戚想把金花扶出去,可金花不干,小声说:“我等姐姐醒来。” “金花,刚才说完话,你姐就已经走了。你可要想得开啊。”亲戚说完,又去扶金花。 金花靠着亲戚的身体,猛然下滑,从亲戚的怀里落到地上。亲戚大叫着俯下身去,却发现金花早已不省人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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