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傍晚, 吃晚饭的时候会竖起耳朵, 因为夏日的晚风中, 有时会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时的他, 有些腼腆, 找我的时候,不会上楼来敲门. 我家那时住在三楼. 他就站在楼下, 喊我的名字. 耳朵不大灵光的我, 却也会先于我家其他人先听到, 然后跑下楼, 站在下面聊啊聊. 记的有一次他买了一辆山地车, 还有一把鲜亮鲜亮的锁. 他推着车, 问我要不要试一试. 我穿着裙子, 没敢试, 心里想, 女孩子骑在山地车上的姿势一定不好看...
可是我们的交往也就想那夏日的晚风一样, 淡淡的, 慢慢的消逝在空气中. 最后一年的班级新年晚会, 他照例是布置教室的主力. 每次我们布置教室时, 会悬挂五彩的小灯. 那一次他别出心裁, 叠了许多各种颜色的纸鹤, 把它们串在一起, 再连上彩灯. 晚会到了后来就是跳舞和喝酒. 基本上完成了组织任务的我, 挺累的, 坐在黑暗的角落里, 看着大家, 也看着他, 不明白平常那么腼腆的他, 为什么可以那么挥洒自如跳那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舞. 记得有活泼外向的女生, 在他旁边, 一起蹦来蹦去. 大家都很热, 我却有点冷, 悄悄的拿起他的那件深褐色的厚厚的皮夹克, 轻轻的挡在身上, 再悄悄的放回去. 等舞也跳累了, 夜很深了, 人剩的越来越少了, 放起Karoke, 还有精力的几个人轮流唱歌. 教室基本上空了. 几个热心的人一起开始打扫教室, 悬挂的五彩的东西也摘下来. 他负责摘灯, 可是他似乎不在意那些辛辛苦苦折出的纸鹤. 似乎也没人在意, 在又一场宴席散场的时候. 那一年冬天, 我穿着一件长长的红色大衣, 有两个大大的口袋. 我悄悄地摘下那些纸鹤, 把它们藏在我的口袋里. 后来我把它们拿回家, 用一根线穿起来. 我把他拿到我的书房, 挂在窗户上. 那一年, 那串长长的纸鹤就挂在我的窗口. 可是那一年, 已经没人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那一年, 我静静的在家看张爱玲, 生活好象只是烧了一庐香又一庐香, 平平淡淡, 无所欲求. 可是一回到家, 我就会打开那屋的灯. 总是心里描画着那样一个画面: 傍晚, 隐隐约约有人在窗外叫我的名字, 那人明亮的眼中, 映着那串长长的纸鹤. 如今, 隔着多少的时间和空间, 那些纸鹤如果幸运的话, 没有被妈妈扔掉, 也只是静静的躺在某个箱子里了. 那双眼睛, 看尽了一年又一年的夏夜中不同的风景, 从来也没有看到过那串纸鹤. 心中的那幅画面, 重重叠叠, 印成了一首诗:
永远唱不出的歌
在我看来, 黄昏的天空好比一扇窗子, 一盏点亮的灯, 灯下的一次等待。---泰戈尔
日已落,黄昏已过
我的窗前
挂起一串纸鹤
人在的时候, 把灯打开
静待着有人来到窗口
那串欲飞的纸鹤
就会在明亮的眼中停泊
我答应,永远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