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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湖有梦 :初到烟台

(2008-10-17 21:38:02) 下一个
蓝湖有梦 :初到烟台   

  刚来烟台的时候,东北人真的不多。记得最初被分到一所农村中学。因为是六月份已近期末了,就被临时安排到教务处打打杂。校长给我介绍了一圈“这是张军,这是王军,这是李军。”弄得我一头雾水,直发懵。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声说“来了么,来了么,我看看。”随着这有点尖尖的声音,如同那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情形,一阵风似的就进来一个大姐,三十左右岁的模样,看见了我满眼惊喜,辟头就问:“是哪的?真是伊春的?”我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赶紧伸出手,两个人紧紧地就握住了。

  “是的,我是美溪的。”“太好了,我是铁力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说:“我都来三四年了,今天总算来了个真老乡,以前有辽宁的吉林的,都算,后来有绥化的,佳木斯的就更算了。哈哈,现在,啥也不说了……”快人快语,暖我心窝。下班了我俩就结伴骑自行车往家走。我把刚才的不解向她提出,她听后,又是一阵大笑,她说校长说的是张主任,王主任,李主任,教务处里都是主任。我这才恍然大悟。呦,方言也太厉害了,我还以为他们都叫一个名呢。她又告诉我,好笑的事可多了。学生推自行车不说推说“赶车”,同事邀请你去家里,就说“有空去站站”,她说她刚来时也纳闷,怎么邀请到你家还不让坐着么?那可不能去。我俩聊的很投机,笑声洒了一路。

  随后的日子,她又帮我在城里临时租了房子(来时落脚在亲戚家),帮我办了许多小事。我们俩天天一起上下班,中午一起吃饭,形影不离。

  从城里到乡下上班的老师很多,二三十个吧,每天上班浩浩荡荡的,大约有二十几里的路程吧。过了几天,大家都熟悉了,就有男士说,“刚来的小老师,自行车骑得挺溜哇。”我心里想,这算什么呀,等冬天让我在雪地上表演一个给你看看,吓死你。我甚至还想,我骑自行车时你还赶牛车呢,但我可没敢说出来,太不礼貌了。可心里的那种优越感和清高确实存在着。

  那时候是很怀念家里的优越的条件的。在伊春我也工作了四年,哪有男老师还穿手织的毛衣,甚至是紫红色的,针脚很粗,鸡心领还歪歪扭扭的;里面还露出绿色的线衣领子,再不就是一套劣质的西服,脚上还穿旅游鞋。女的还围那种五十年代人民公社时的黄围巾(我还是在电影里见过的)。总之,要多土气有多土气。甚至吃饭,中午带饭,打开饭盒一看,竟然是面条。天,怎么个吃法?简直让人受不了。可相处的日子久了,我才发现他们那些内在的闪光的东西,是我所学不来的。首先,他们很勤劳。早上天不亮就上山干活,给果树授粉,打药,回来再上班,居然能来得早早的,又抹桌子又扫地的,一时不闲着。第二,他们特别的节俭,一分钱能掰成三半花。我们租住的是一家独院的小二楼。一下雨,房东老太太就身穿雨衣出来拖水泥地,为了省水。在学校,老师都用油笔,学校发一些笔芯,他们就用稍硬一点的纸卷起笔心,两头都能用,又好使又好看。我很羡慕,对桌的周大叔(一个老民办)就多卷了几个送给我。女老师很会粗饭细做的。我就天天取经,学了不少的本领,出去买现成的时候就少多了。

  还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的。有一回我们去邻乡的学校监考,由于早上走的太早,到了以后就都去小餐厅吃些油条稀饭什么的。我发现有三个年轻的男老师每人买了自己的一份,自己交了自己的一块左右的钱,然后又凑在一起吃。我当时十分不理解,都是同事整天在一起的,总共不过三五块钱,干吗分那么清。还有一次下雨天,我坐工交车,正好遇见一男同事,我就买了两张票。到了学校他就非要给我两元钱,我没要。可到了放学,他在校门口等我呢,然后一块坐车他又给我买了票才算完事。我真是没什么话说,我怪自己多事,害的人家等,也在心里琢磨,咱东北人的这个习惯究竟好不好?现在我想,山东人有些极端,但东北人也挺能装的。

  那时我爱人也在学校,只是我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有一天他回来问我说你们学校老师中午都吃什么,我说是些乱七八糟的,他就说他们学校有一老头中午带了一个老大老大的大馒头还有一小截风干肠,吃的那个香呀!他说他挺想吃那种肠。可当时也没有卖的呀。我就回学校问人家那肠是怎么做的。结果是太复杂,我学不会的。那年冬天,我就请周大叔帮我做了一些,这才吃上以前没吃过的风干肠。第二年再也没人想吃那东西了。

  好笑的事还有呢。还是关于吃的。我爱人去乡里监考,中午人家管饭,吃包子。回来又开始说那山东大包子如何如何的好吃,说不是肉馅是肉块儿,包的形状也不一样,他说像个耗子。在这之前,我还真没吃过也没见过,于是,又回学校取经。结果不得要领,我哪知道那大肉块儿要先炒熟的,就那么照葫芦画瓢,费了半天的劲儿也没熟,全扔了。至今我爱人仍无比怀念那乡里的山东大包子,说再也吃不到那种味道的了。

  再说一件关于吃的,不过笑不出来了,挺悲惨的。那年秋天的一个周日,正逢三六九赶集的日子,我们俩推着自行车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看有什么没见过的好玩的东西。我正蹲那看菊花呢,我爱人在前面招呼我:“你快来,你快来,这儿有卖土豆的,还挂着黑泥呢”,我一听,乐了,我最爱吃土豆了,可那时山东的大土豆根本不“面”,像大萝卜一样。我们就往里挤。那个卖土豆的人还在那吆喝“快来买,快来买,黑龙江的大土豆,又好吃又便宜。”我爱人就问:“黑龙江哪的?”“伊春的。”我又追问:“伊春哪的?”“美溪的。”天呐,竟然能买到我家那块儿的土豆?再一细看,天呐,那不是原先三中的音乐老师么?他没教过我,可和我爸爸他们早就认识的,我叫了一声“刘老师”,他一看是我,也很高兴。一直等到人散了,我们才说上话。他有点手艺,会修理个电器,拉的琴什么的。他让我帮看看有没有招聘的什么,我答应了下来。可过了一段时间,我姐夫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说是蓬莱交警队打来的。说有个朋友出了车祸,兜里有我姐夫的一张名片,这才找到我们让我们想法通知家属。姐夫是忙人,根本想不起是谁,就问我们谁是刘林,我说就是卖土豆的那个,这时他才想起来也是在买菜的时候给过刘林一张名片。没想到的是这张名片起了作用。原来他和妻弟还有连襟三人开着后三轮去蓬莱上货,早上三四点钟赶上了大雾,出了车祸,命丧车轮下了。我们赶紧通知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妻儿从美溪赶来了。这个家庭一次就走了三个男人:儿子没了,女儿成了寡妇。这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

  家乡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的有体面的工作,有好的社会地位,更多的,是打工者,做小买卖的,大家都很不容易的。可为了生存,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生,有时真的很无奈。

  我在那所学校呆了一年就调到城里了。也许是因为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记忆犹新。我时常想起那里的周大叔和一些阿姨们,他们教了我好多东西,包括许多过日子的事,还有我的老乡,给了我温暖的——铁力的马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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