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对我说:冬天怎么这样长?我真希望能在佛罗里达过冬。
是的,“寒风潇潇,飞雪飘零”,冬天先冷不说,下雪时连上趟街都不方便,开个车一不小心轮子还会打滑,的确有够烦的。
可是,心却不由自主地依然钟情着冬季,钟情冬季的雪,钟情雪中的踏歌独行,钟情雪夜的那盏灯、灯下屋里的那炉火、火边的那碗酒,还有把酒寻欢的那个人……
一直在想,三九严冬似酒,“烧刀子”、“二锅头”的那种,很烈,会喝的人却能从酒的醇香里品出无穷暖意来。
如果真的要以酒设喻呢,那么秋季一定是酽酽的红葡萄酒,醇厚而丰盈;而漫漫长夏则正如一札青啤,你不妨就着白沫和骄阳可劲儿放纵自己;春天说不好,也许是一杯香槟吧,不乏几许清新的味道。而冬季,无庸置疑,那是一杯直刺肺腑的白酒了。无论杯中装的是传统的“五粮液”、“二锅头”,还是后起之秀的“酒鬼”、“京醇”,一杯佳酿在手,冬天的日子立刻变得明艳动人起来。
古人不是说了吗 --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瞧,天刚有些下雪的意思,诗人就迫不及待地邀请同好一起来小酌一杯了。暖暖的炭火,空寂的作雪天,知交对坐共饮,怎样一份奢侈的闲情啊!仔细读来,诗中新酿成的酒该是米酒无疑,喝着有些香甜、让人误以为可以千杯不醉、其实后劲却极大的那种。
不由想起家乡的冬酿酒来。
每年十二月二十二号左右是“冬至”节。在我家乡的那座南方小城,“冬至大如年”,这一天商家都早早地打烊关店,回去和家人团聚。大街小巷从下午开始就飘荡着冬酿酒的香味,那是一种本地人专为过冬至节酿的米酒,味道古朴,里面特意加了好多桂花,甜香扑鼻。那个傍晚,行色匆匆的人们手里总不忘提上一壶过节的冬酿酒,飘着酒香、花香的古城也因了这节、这酒,在这个初冬的黄昏着实地回复了几分苍茫古意。家乡人管“喝酒”叫“吃老酒”。吃完了冬至节的老酒,满城的乡亲就带着薄醉沉沉睡去,一觉到天明,很是酣畅。而古城也在一夕之间完成了某种仪式似的迎来了醉态可掬的又一冬。
当然,南方人也偏爱黄酒。像绍兴“咸亨酒店”里的那种,用铜吊子舀上一壶,烫得热热的,边喝边聊,陈年往事、当今时局,和茴香豆一样,都是绝佳的佐酒小菜。酒不在多,喝舒坦了就好。真想知道,当年的曹孟德和刘玄德,青梅煮酒、纵论天下英雄时,煮的可也是这么一壶花雕陈酿?
不过,如果说你同意郁达夫的意见 -- 江南,“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故而非要“不远千里”、赶到北平去赏秋(《故都的秋》)的话,那么相信你也不难认同我的观点:冬之味,得再往北去,去哈尔滨看冰雕,去长春的南湖坐雪橇,去林海雪原老猎人的小木屋喝着烈酒、吃着风干的野味时才能品到十分。
新泽西州今冬多雪。连圣诞节,也难得的是个白色圣诞节。下雪的时候,心里开始祈祷,不下则已,要下请下大些。大雪封路时,学校总是一早就通知不必上学了,公司也往往会送Broadcast Message(广播消息),通知关门或提早放工,此时此刻,大人小孩可以任性地把功课和工作抛诸脑后,尽情地在家享受围炉之乐。既然这一天是平白无故赚来的,是老天爷的礼物,那就挥霍一下吧,别心疼时间了。约上三五知己,炒两个小菜,或涮个麻辣火锅,把盏赏雪,且同做一回酒中仙。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应该与此等情境差近了吧。
酒酣耳热之际,或者高歌一曲《雪中情》,或者低唱两声“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一刹那,仿佛时光倒流,我们一同回到豪情挥尽梦未醒的寂寂校园,等“那天黄昏开始飘起”的“白雪”,等“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等“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年轻的他们,走出古老的图书馆,在寒夜的街头追寻烘山芋、小馄饨挑子的意境;又看见了无眠的他,在清晨的窗上,以指为笔,呵着热气,涂抹她的名字;又看见冬雪的街角,那难舍难分的挥别与回眸,当年她那纯情的贝雷帽和鲜红的围巾,仿佛犹在今朝的醉乡舞动……
也许有的人,喜欢走在灿烂的阳光下,那种健康的感觉,真好。也许有的人,喜欢走在微醺的清风里,那种半开的状态,也好。也许有的人,喜欢走在绵绵的丝雨中,那种轻愁的情怀,很美。那么试想一下,如果你是走在漫天飞雪中、走在昏黄的街灯下、走在相爱着的人身边呢,那种感觉,我不说好,惟恐“好”字太俗,唐突了那份难得的深情。
是的,喜欢冬天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个版本。可以是喜欢小时候晨起开门、和弟弟抢着在光滑如缎的雪面上留下第一个足印的稚气与天真,可以是喜欢“雪夜闭门读禁书”的那份静谧与猎奇,也可以是喜欢“雪落黄河静无声”的博大与宽容,还可以是喜欢“寒夜客来茶当酒”的温馨与相知,更可以是喜欢“饮罢不妨醉卧”的豪迈与洒脱。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旧作,都忘了哪年写的了:))
那下回若见了面,俺可给你上清酒了啊:-)
诬蔑,纯属诬蔑,俺喝的是小日本正宗sake
是东北吗?真想哪年冬天去一趟那边……
海掌柜问得好,你那是什么清酒?会不会被店家搀了大量清水?嘻嘻
对于我来说,喝酒这件事情是说起来很豪气,做起来很痛苦。老石经常打趣我:你喝红酒脸红就算了,怎么喝白酒脸也会红?不过我的酒量是选择性的,以前上班的时候出去喝酒,居然有一次喝了一斤多的清酒而面不改色,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