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波离开月伶的房子,骑车回家,一路穿过日本狭窄的巷道,再经过一家家灯火通明的居酒屋。夜晚的仙台显得更加繁忙,许波的必经之路却是仙台有名的风俗街,街道两侧的建筑挂着各种琳琅满目的招牌,霓虹闪烁,一个穿着盛装和服的女人款款而行,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道路的两侧停满了出租车,等待着送吃好,喝好,玩好后的客人们回家。因为在日本酒后杜绝驾车,所以出租车的生意在夜间会好很多,这条街道上出租排队在白天是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经常夜晚从研究室回家,许波对日本的这种夜间繁华已经习惯,自己并不想去深究这繁华里面的更深层内容。风俗业在日本合法,被社会认同,有着广阔的市场,但日本人表面上却都是一幅彬彬有礼,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不容易理解。
许波到了家,放下自行车,一边掏钥匙一边向自家走,快到门前了,冷不丁被坐在屋前花坛边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文捷。
“回来了。”文捷站起身来,依然是她经典的打扮,青色小衫,飘逸的短裙,长发散散地披在肩上。
“吓我一跳,坐在这里干什么?”许波莫明其妙地有点紧张。
“写论文写得有点累了,想开车出去兜兜风,可有兴趣陪我去?”文捷晃了下她的车钥匙。
“现在?”许波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月,有点吃惊:“太晚了点吧。”
文捷没说话,两臂抱在胸前定定地看着他。
“好吧。舍命陪君子了。”许波笑笑,一副认命了的样子。
文捷的车是大红色,白天很抢眼,在夜里当然看不太出来。文捷开车一直有点野,像男孩子,不过车技很好,对仙台的道路又很熟悉,即使在夜晚,速度还是比较快。许波早就习惯了文捷的这种作风,也不说什么。文捷开着车一路向东,仙台的灯火渐渐被抛在后面,车内放着日本流行歌曲,两个人却一直沉默着。
渐渐许波知道文捷正在把他们带向海岸公园,这个他们已经来过许多次的地方,不过都是在白天。
“现在去海边?你可真有想法。”许波终于打破了沉默。
“夜晚吹海风还没有体验过,想看看晚上的海是什么样子。”文捷紧盯着前方,然后一个右转,离开国道线向海岸公园驶去。
停车处四周是大片大片的野球场,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在夜晚沉默着,月光很明亮,偶而的点点灯光相映衬,使环境并不算太黑。去海岸必须穿过一片50米左右的原始林地,即使在白天这里都属于非常幽静隐蔽之所,在夜晚更渗出阴森和恐怖的气息。
许波伸手不容分说地抓住文捷的手,牵着她向前走,四周不时传出来几声小动物的叫声。许波从路边捡了一根结实的木棒递给文捷,走了几步后,自已也捡了一根。日本的林地保护得很好,因此野生动物很多,熊是经常出没的。此时是夏天,熊应该没有,不过还是防着点好些。许波一直有些紧张。
文捷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只顾跟着许波往前走。
不一会,海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由于涨潮的原因,比起白天来,海滩少了许多,海天相接的地方再也分不清楚,只是深蓝色的一片。
一轮满满的月稳稳地挂在海面上方,几抹浮云有如轻纱般萦绕在月亮周围,使月亮宛如一个盛装出嫁的少妇,羞涩而婀娜。
夜晚的海浪声更加清晰,浪花也汹涌很多,一层接一层地拍打着海岸,月光在浪尖上反射出鳞鳞的波光,随着浪花在海面上荡漾。
除了涛声,四周静得出奇。
文捷在海边岩石上坐下来,海风拂着她的长发飞扬。
许波坐在她的身边:“没想到,夜晚的海如此美丽,很让人震撼。”
“你觉得人的一生究竟要怎样过才算值得?”文捷没有看他,仍然在看海。
“《红楼梦》里王熙凤说‘我这一生,该吃的吃过了,该使的使过了,该见的见过了,也便值了。’”许波笑笑说。
“不开玩笑,人家说正经的呢。”文捷转向他。
“首先,钱很重要,没有钱,其它免谈。现在国人的眼光就是以一个人拥有多少财产来评价他的的个人价值的。”许波严肃地说。
文捷笑笑,没说话。
“我是做学术的,不但希望靠我的能力赚很多钱,还希望能够多掌握一些真正有用的技术和本事,这样的话,以后不管走到哪都不用看别人脸色,只有别人求我的份,好工作,好待遇,任我挑,那时候我可就是权威,是泰斗,说一是一,可以随便耍大牌。”许波接着说。
“那你其实还是一个打工的,我不要像你这样,我要权力,很大的权力,我要让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乖乖给我打工,为我效力。我要用权力去改变一些事,掌握其它人的命运。”文捷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梦话。
“够气魄,不愧是文捷,我支持你,但我肯定不会给你打工。希望你回国以后仍然能够坚持你的想法,毕竟想改变一些事要比接受一些事难得多,掌握别人的命运要比掌握自己的命运难得多。”许波靠紧文捷,用胳膊揽着她,怕她冷。
“所以我需要一个高的起点,一些捷径来让我迅速拥有一定的声望和权力。”文捷接着说。
“那就是不择手段,对吧?能理解,有了权力和声望说话会大声点,才有人听,我拭目以待,可是记着不要犯太大的错误,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却达不到目的。”许波点点头,他听出了文捷话里的意思,文捷在说她可能会利用婚姻达到自己拥有权力的目的。
“亏本的生意我才不做呢,我聪明着呢,这个不用担心。再把我抱紧点。人家冷。”文捷感觉到了此时说这话不太妥,想换换气氛,她紧贴住许波,抬头看着他,一副很有挑逗的表情。
许波换了个姿势,把文捷抱在怀里,紧紧的,两人忽然都沉默了。随后文捷换了种柔柔的声音说,“跟你在一起真的挻快乐的,永远这样抱着我多好啊。”许波笑笑,低头看看她,这个美丽女人的脸庞在月光里朦胧着,妩媚万分,他想吻她,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这样抱着,在海风里。
曾经的许波在读书时,也是有名的花心大少。本科时一直没有动兵,硕士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追求女孩子。有一次在校园里看到一漂亮女孩,居然追到人家宿舍索要电话号码,虽然说每一段感情也都是很认真地投入,但终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曲终人散,伤害着别人,也被别人伤害着。准备来日本之前的女朋友听说他要来日本时说:“你要去日本,咱们就散。”于是就散了,许波以单身身份来到日本,遇到文捷,于是又开始这种不清不楚地暧昧关系,但始终并没有跨出实质性的那一步。
“你为什么从来不说你爱我,你真的对我没感觉?”这是文捷一直想问的问题。
“有,怎么能没有呢?你这么有魅力,我要敢说没感觉,你还不把我丢海里去呀。”许波笑着,抱得更紧了,心里想着这个女人今天想干嘛?想逼我摊牌呀?我可不能这么容易屈服,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正在想着跳槽的事,如果现在摊牌,自己可就没这么自由了。
“你可真是个老狐狸,正面回答我,爱我不?”文捷假装生气了,心想这个家伙还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刚才的话不是很明显了吗?我又不想和你结婚?你怕什么,怕我赖上你,今后不好甩掉呀?谁甩谁还不一定呢?
“你这人真是,爱不爱还有强迫的。我这不是抱着吗?为什么抱你,不是怕你冷吗?不是什么话都非得说出来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许波假装皱着眉。
“呵呵,算你狠,那能告诉我很多年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刻骨铭心的那种。”文捷看着夜色中许波的脸,心里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我不知道,这是很多年后的事情,到那时你再问我吧。”许波严肃地说,觉得女人可真是都够傻的,好像非得说点什么才能够有安全感,她们难道不知道正是男人们说的那些好听但保质期太短的甜言蜜语成为这些女人们日后最痛苦的伤痕吗。本来以为文捷很不一样,没想要任何一个女人只要动了心,看来都不能免俗。
文捷呵呵笑了,她算真的服了许波了,宁死不屈呀,于是她轻轻闭了眼:“吻我吧,至少你会记得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你在海边吻过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
许波想了想低下头去,吻了吻文捷的额头:“我记住了,一个美丽得如同人鱼公主般的女人。”
文捷真的生气了,忽然坐起身来,一把推开许波,脱了鞋,向海水跑去。
“你要干什么?危险呀,你回来,我重新亲你还不行吗?可别太激动。”文捷的举动让许波有些吃惊,他也慌忙站起身,在身后大声提醒着她,从后面跟上来,怕有什么危险。
文捷并没有停下脚步,迎着浪花跑去,不一会奔腾的浪花就没了她的小腿,七月的海水并不很凉,很舒服。
许波追上来,抓住她。文捷大笑着,牵着许波沿着海岸小跑起来,迎着风,踩着浪花。跑了一段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文捷转过身来牵过许波的双手,借着月光定定地看着他,依然笑着。许波也看着这个在海浪中激情四射的女子,飞扬的长发,成熟的身体,急促的喘息,他终于忍不住了,呼吸渐渐变得更加急促,他一把把文捷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头不顾一切地吻起来。
文捷张开双臂抱紧他,迎和着他,让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他,心里偷偷地笑着,她知道,她终于征服了这个男人,至少在此时此刻。
明亮的月光清冷地洒在相拥的两人年轻人身上,海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他们,海风从他们身边经过,又悄悄地绕开。
他们在海边逗留缠绵了近两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沿着原路返回,沿途也一直相依相偎,许波一直不停地,贪婪地拥吻着文捷,文捷也热烈地回应着。回来时车里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文捷仍然小心地开着车,毕竟是夜路,不敢轻心,许波一会儿帮着看前方,一会儿微笑地看看文捷,文捷也一直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