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了,对话
(2009-04-22 07: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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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号,从办公室回来,当天无论如何走不了,转天回国的一切准备就绪,那无限的悲伤,犹如无限的空虚,使我坐立不安,欲哭无泪,又无法在家里呆下去,就打电话给美容师要马上去剪头发。
到了美容室,我感受到了那种在熙熙攘攘中的孤独,虽然周围人来人往,我却无法和任何人诉说我的事情,我的心情。同时,我的眼前看到了妈妈那踽踽独行的身影,她背对着我,缓缓地向远方走去,妈妈也孤独!!!我的眼泪喷涌而出,擦也擦不完。
美容师问:“花粉症,很重呀”。我只有点头。
我回想我所知道的妈妈这一生,妈妈真的是很“孤独”,但也很幸运。
幼年丧父,只有一个同胞姐姐和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三姐妹,只有她上了学,有工作,和姐妹之间,应该是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吧。但是所幸的是,和后父的家人的关系相处的非常的好,真的比有血缘关系的还要亲,而且对妈妈,也都是非常的好。据说妈妈当年能上学,就是她表哥家的孩子不好好学习,就转而把所有该给他儿子的资助都给了妈妈,使得她走出了农村,有了自己的事业。
婚姻50年,将近一半的时间不在一起,能谈得上有夫妻情意的时间就更少。付出的,可能要比得到的多得多得多。但是,她却是和一个在她的圈子里,一般人难得到的男人结了婚,还白头到老了。
也许最孤独而又无幸运而言的,可能就是儿女,就是我吧。妈妈这一生,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在我的年代,每个妈妈都是领着一大帮孩子,只有我一个孩子的妈妈是那么的扎眼。特别是在重男轻女的爷爷家,真的是很孤独孤苦的事儿;而且,还是个不那么贴心的女儿,我的记忆中,从没有向别人的母女那样亲热过,也没有过那种无话不谈的时候。我的性格特点,完全是爸爸的遗传,和妈妈的共同语言就显得那么少。这些年,我品味着有亲人的孤独的苦涩,从另一个角度讲,妈妈又何尝不是在品味着有女儿却不亲近的苦涩呢?要说幸运,那就是我从来没有让他们操心,磕磕绊绊地走过了别人看起来很顺利的每一步。
我的眼前就是妈妈的背影,那写着“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却总是在我的视线之内。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模糊中的是妈妈那写着“孤独”的背影。一天,我就在这“模糊”和“孤独”中,看着妈妈那踯躅前行的背影。
26号坐到飞机上,因为没有座位了,洋洋坐在我的前排。
随着飞机起飞,我也静了下来,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忽然就觉得妈妈就在我的附近,陪我一起回国去送她。她距离我大约3--5米左右,以她平常喜欢的姿势,一条腿平放在另一条腿上,那样坐着,衣服的颜色好像是粉的,还穿了一件背心。我竟然能感觉得到她是面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我。
我就问妈妈:“妈,到了今天,你怎么看你这一生呢?”
妈妈轻轻地甩了一下头,淡淡地笑着说:“我挺满足的!年轻的时候,工作好。老了,工作上没要求了,就在家了。这一生什么好的都享受了,挺满足的。”
想想也是。
妈妈上学时,一直是班长之类的干部,据二婶认识的人说,当年在邮电学校,妈妈那可是很红的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认识妈妈,而妈妈不认识他。在东北时,妈妈是连年的先进工作者,还曾经是黑龙江省的先进工作者。家里的镜框,全是妈妈发的奖状的框子,每年的秋衣秋裤,都是奖励的。七几年,第一次全国涨工资,因为妈妈的成绩突出,在大部分人没有机会的情况下,妈妈是一下子涨了两级工资,从30元到40.5元。我最先认识的字就是:“金桂芬同志,你在XXX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希望你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继续努力。”“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妈妈的婚姻,应该说不是很幸福。年轻时一直与爸爸分居两地,爸爸一直提出离婚,也不给我们一分钱。我的印象最深的就是,有段时间,妈妈经常请人算卦,总是说,过了35岁就会好了,可是,我们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时,妈妈已经42岁,后来听妈妈说过不信算命的,也许就来于此吧。到了太原后,一直也是磕磕绊绊的,妈妈的生活重心全部转到照顾爸爸上了,工作上反倒是常常让人狗眼看人低。但是,越到后来,也许是人老了,心气和了,和爸爸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了,去年来时,能看得出来,爸爸对妈妈还是非常地照顾和关心的,当时我就在心里埋怨爸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能早年就这样,何苦大家都过这样痛苦的人生这么多年呢?”但无论如何,妈妈和爸爸虽然不总是恩恩爱爱,却是真正的白头到老了。
妈妈这一生,前半生,是自己的努力,受人尊重,受亲人的爱护爱戴。后半生,夫贵妻荣,荣华富贵。这样的一生,虽有遗憾,不完美,可人生该有的基本上都有了,妈妈想追求的,基本上都得了,确实是应该满足的了。
看着妈妈意得志满心满意足的表情,我几次想问问对我的感受,但还是忍住了。我想,我在妈妈的一生中,应该是又很重要,又很不重要。毕竟我是妈妈唯一的孩子,而且是相依为命15年的唯一的孩子,在她的人生中,我,自然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无论怎么说,当年在那不知希望在何方何时时能坚持下去,我的存在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因素。但毕竟我无法和她共有人生,到了太原后,我就考高中,考大学,结婚,出国,再加上个性趣味的不同,妈妈和我,更多的是血缘的牵连,而实际上渐行渐远,也因此就越来越不重要了吧。既然已知答案,我更愿看到妈妈的满意的表情,而不去多问。
这一路,就这么和妈妈聊着聊着就到了。我想马上见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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